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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胁
“说说吧舅舅,毕竟我在临州,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怎能不在信中向母亲写明。”杜嘉柔吩咐侍卫将人拉开后,关上宋府的大门,将门外一众八卦的人群,留在了一门之外,而此刻相关的人,都移到了府里的会客厅。
段纤凝看着对面端坐着的姑娘,现在已经全都明了了,自己这点动作早就被宋家的人知道了,这小姑娘上午的举动,是特意试探自己的,她转向宋景云,感叹他身边的人确实是不好糊弄,这和宋家老爷子的深谋远虑有很大的关系。
虽生气,但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每个人的手边都放着一盏冒着热气的茶,连段纤凝也未略过,这既是礼貌,这表明了杜嘉柔的态度,这点小事,根本不足以让宋家的人真正动怒,也就不要妄想更多。
宋景云听了杜嘉柔的话,刚想喝口茶润润喉咙的手又缓缓放下了,他这个亲侄女,意思是要告他小状啊,真不愧是他姐的女儿,他猛然想起了那些受姐姐捶打的旧日时光。
“其实,这个事情非常简单,就是……”宋景云开了口,想要把这件事情解释明白,还自己一个清白。
“是我的错,我不该来找宋郎的,我们,本就不该再联系了。”段纤凝先开了口,一副泫言欲泣的模样,忍辱负重般地开了口,仿佛在座的各位才是真正的恶人。
宋景云不明所以,有些迟缓地看着段纤凝,一时之间被她的词语组合的奇妙给震惊住了,这几个词语粗听有些问题,细听更是问题大了,他好像在劫难逃了。
杜嘉柔的目光很有意味地在宋景云和段纤凝之间来回穿梭,倒是并未斥责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只是表情越来越冷,此刻若是谁近她的身,恐怕会被冻成冰人。
宋琪就没有那么淡定了,他抱臂,很是愤怒地看着他爹,看起来若是在场只有他们二人,大有冲上去咬死宋景云的架势。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段纤凝又带着那眼里若有若无的泪珠,楚楚可怜地开了口:“我们是什么旁的关系都没有,不过你们大概也是不信的,我这就走,以后绝不会麻烦宋郎。”
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别说,虽然这段纤凝上了些年纪,但风韵犹存,若是旁人不知晓,还以为在座的皆是不讲理的,先欺辱了她,才逼得这么一个纤弱美人眼里含泪。
“精彩。”杜嘉柔不咸不淡地抛出了这么一个词,看向了人模人样正襟危坐的宋景云,不见方才府门前的愤怒,倒是多了几分看戏的冷淡。
宋景云看了眼侄女,又看了眼儿子,这次终于说话清晰明了起来了,就是不知刚才是紧张说不清,还是谎话还没编明白,此刻才圆了整个故事,可以说清了。
“其实就是我逛街时偶然见到她,多问了她几句,得知她丈夫做工摔断了腿,顺手帮了一下。”宋景云向厅中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两人解释道。
杜嘉柔听了这个解释,像是完全被说服了一般,脸上的冷意消退不少,可未等宋景云稍稍放松片刻,就又等来了她的疑问:“帮人也未必就要帮到别人家里吧?”
都已经了解得这么全面了吗?宋景云这时忽然聪明了起来,他看了宋景云一眼,果然见这小子扭头不看他,似是非常看不起他一般,当即明白就是他告的状。
“她东西买太多了,我顺便帮她拿回家了,你千万别听宋琪那个臭小子胡说,那都是误会。”宋景云颇为急切地解释道。
杜嘉柔此刻听了他的话,倒是没有阴阳怪气地揶揄他,只是拿起了手边的茶碗,缓缓喝了一口茶,而后说道:“这茶还不错。”
“柔儿,琪儿,你们就相信我吧。”宋景云真切地望着自己的孩子和侄女,颇为诚恳地说道。
杜嘉柔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对宋景云说道:“舅舅,我很想相信你,可只是最近这么接触过,如此浅淡的情分,也会让段纤凝在宋府门前紧紧抱住你?”
宋景云:“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了,说自己没力气,还死死地抱着我,刚才在府门外我都快上不来气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无论真相如何,今日在府前这一闹,必会给宋家的生意造成影响,到时候麻烦的还是舅母。”杜嘉柔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而后她也起身,“舅舅,你这次处理的,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我会如实告知母亲的。”
“爹,我会全都告诉娘的!”杜嘉柔转身离开后,宋琪也跟着说道,紧接着跟着表姐离开了。
宋景云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感到很是冤枉,颇为凄凉地说了句:“就你们能告状是吧,我也告诉别人,我告诉,我告诉,我告诉谁啊!”
“可以告诉我,会客厅里发生了什么吗?”江随舟有些好奇地问道,“我到宋府的时候,正巧在屋檐上听见你舅舅在大喊大叫,听起来挺绝望的。”
杜嘉柔拿着蘸了墨的笔,坐在书案前,正铺开一张细腻柔滑的宣纸,打算在上面写些什么,一副郑重的模样,看起来颇为重视。
“自然是关于段纤凝的事情。”杜嘉柔看起来正在考虑如何落笔,随意回道,“有些人,怕是野心不足,手都伸到宋家了,我定不能坐视不理,想要吞下宋家,也要看吃不吃得下。”
江随舟见纸的一角折过去了,便走到她的身边,替她抚平了那方褶皱:“看起来,幕后之人比我们早到临州,只怕这局并不是等我们来才织就的,而是早就布置好了,只待猎物入网了。”
“谁捕谁,还不一定呢?”杜嘉柔看起来已构思完毕,开始落笔,写下母亲亲启几字。
江随舟就这么坐在她的身旁,头靠在支起的手臂上,偏头看着她专注写信的一举一动,心里想着,看来他想到的事情,她早已注意到了,可真是与他心有灵犀,想着情不自禁嘴角也带着一抹笑。
杜嘉柔正认真地写着书信,旁边却发出了不合时宜的声响,她看过去,发现是江随舟就这么看着她,脸上还带了一些,有些傻的笑容,不禁有些疑惑:“我脸上有东西?”
“咳。”江随舟听见这话,即刻顺杆下坡,回道:“有灰,我帮你擦掉。”
“我自己来。”杜嘉柔拿出帕子,打算走到镜子前,将脸上沾上的尘灰擦去。
江随舟却十分熟稔地拿过她的帕子,而后蓦地靠近,用手中的帕子,小心而又轻柔地为她擦去那不存在的脏污,而后还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才对她说:“好了,什么都没有了,很美。”
杜嘉柔此时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近了,她甚至能看清江随舟有些颤动的睫毛,细软而纤长,看起来比她的睫毛还要长,她想,他的父母之中,一定有人很好看。
“怎么,我脸上也沾了什么吗?要不要我再近点,你帮我看看。”江随舟悄无声息地更近一分,这次杜嘉柔甚至能感觉到他们的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什么都没有。”杜嘉柔往后撤了一些,而后抽出了他手中的帕子,这是最后一条她自己绣的帕子了,上面绣着桃花,还有一条不知在哪里丢了,到现在还未找到。
江随舟识趣地慢慢退后,轻轻应了一声:“嗯。”
段纤凝手里拿着上午赚到铜钱,不多,但是足够他们这几天的吃喝了,只是家里的药也快要用完了,过几天就要去抓新的药,家里的钱所剩无几。
快到家门口时,她听到了几个人聚在家门前,窃窃私语,不时还混合着怪笑声。
“你说,她是不是盼着自己丈夫早点死啊?”
“那是当然,我叔父家的二表舅都说了,在宋府门前看见她了,据说和那个宋景云拉拉扯扯的。”
“啧啧,像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我见多了,做梦都想攀高枝。”
“可不是,宋家那可是临州首富,听说那家女儿嫁的还是上京的高官,这要是沾点光,可了不得了。”
上午买的糍糕早就冷了,段纤凝就这么拿着冷掉的糍糕,站在不远处,听着别人的你一言我一语,看起来已经习惯了这些闲言碎语。
最重要的是,她很想反驳,却知道根本无从解释,毕竟在外人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确实是费尽心机,那也真真切切都是自己做的,难听也要受着。
段纤凝按住心中的难过,继续往家门口走去,看了看那几个人,最后也只说了句:“让让。”
那几个人只顾着八卦别人,都没注意到身后来人了,此刻看见段纤凝,倒是都没声了,反而变得有些郝然,看起来俨然一副老实人的面相。
她没有理会那几个人,打开了门,而后进门,利落地关上了门,隔绝了那些想要继续窥探的人。
“连个招呼都不打?”
“就是,没教养的东西!”
几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似乎不提在别人门前八卦非议,更算不上是什么有礼貌的举动,毕竟人只愿意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他们也不能免俗。
“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一个人正拿着剑随意地朝着那床上断了双腿的人比画着,似乎在考虑哪里下刀,才能一击毙命,省得麻烦。
段纤凝见到那人,手里的铜钱和糍糕脱了手,连滚带爬地到了那人的身前,尽是哀求:“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去宋府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唉。”那男子轻轻叹息一声,收回了刀,似是有些惋惜地看着她,“我不是告诉你了,别妄想摆脱我,既然拿到了钱,就该好好办事啊。”
段纤凝不住地颤抖,眼泪抑制不住地从眼里跌落下来,她带着颤音回答:“是,我会好好听您的吩咐。”
“还有,别以为你们夫妻可以豁得出去,我就会将此事掀过,别忘了,你们还有女儿。”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伏在地上的人,“我记得,她就住在临州附近的州县。”
段纤凝听见那人提到自己的女儿,更加激动,她卑微地抓住那人的衣角:“她才刚刚成亲,年纪还小,求您不要动她,我全都听您的,您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
那人听了这话,将自己衣角抽回,略带嫌弃地看了眼那跪在地上的女人,说了句听话最好,而后离开了那简朴的小屋子。
段纤凝见那人走了,立刻起身查看躺在床上的丈夫,却见他亦是满眼泪水,嘴里还不住念着:“是我拖累了你们。”
望着这一切,她并未说其他的话,只是抱住了丈夫,默默地流着泪说了句:“不怪谁,只是怪我们运气不好。”
“少主,已经都办妥了。”说话的正是方才从那小院子出来的人,此时已经全然无了刚才的嚣张和高高在上,尽是恭敬。
冯亭看着面前的人,喝了口酒,才回道:“那边也不是很重要,警告下算了,仔细盯着真正要做的事。”
“是。”
“下去吧。”
寥寥几句话打发了暗渊的人后,冯亭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他已经有了些醉意,却仍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但还是难掩心中的悲寂。
是了,每年这个时候,自己都像有病一般,总是做着一个梦,反反复复,在欣喜和悲伤中来回穿梭,可最终还是梦醒时分,无尽的落寞将他尽数淹没。
这些心事,都无从诉说,他唯一的亲人只有父亲,可父亲并不是应当倾诉的人,他拿出了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了一粒药丸,看着这解药,自己都觉得可笑。
谁家父亲连儿子都给下药,他最多也就算是父亲的一条狗,指哪打哪,让咬谁就咬谁的一条狗,那个人才是他的儿子,自己什么都不是。
天空渐渐染上几分夜色,临州的夜晚,静谧又莫测,而思念与被思念的情感却不能在这小小的城中交汇,只余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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