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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胜任
第二天起床,姜嫖只觉得浑身酸痛。
她环顾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姜珩躺在他身边睡,精致的小少年睫毛又长又翘,微微颤动的模样好似蝴蝶振翅,只见他呼吸匀称,面色红润,似乎很久没有这么酣畅的睡眠了。
这样一副场景,姜嫖也不好苛责他什么,只担忧地为他拢了拢被角,心中暗道莫不是昨天她耍酒疯,把姜珩折腾得够呛。
心里说了一声对不住,姜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青杳已经候在门外,听到动静忙进来为姜嫖更衣∶“公……夫人不再多睡会吗?”
“不了,正事要紧。”姜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二丫那个小丫头状态怎么样了?”
“吃了东西后就睡了,现在还没醒,恐怕是真的累了。”
姜嫖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去晨练,等她醒了后把她带去正厅等我。”
说着她一转身,就瞧见姜珩懒洋洋地侧躺在床上,撑着头面带笑意看着她。
“醒了?”姜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昨晚耍酒疯肯定闹得姜珩折腾,她作为姐姐却如此不稳重实在是有些羞愧。
“嗯——”姜珩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起身穿鞋,“阿姊这么早起来去晨练?”
见姜嫖点头,他穿好衣服,自然地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既如此,我陪阿姊一起吧。”
自从来到南阳之后,姜嫖就忙得脚不沾地,算起来有些时日没有晨练了。姜珩也很久没有好好坐在一旁静静陪着她了。
以前在宫里,姜嫖与燕十四常常一起训练,再一起上下学。如今离了宫,燕十四隔段时间就会给她寄封信,大概就是说说宫里的日子,譬如他大姐生了个小皇女啊,自己已经把无名教的那些全都吃透了啊,谢子期被一个同窗小姑娘表白了啊,谢子眠睡觉又被西席抓到了罚站了啊之类的。
谢子期被家里人管着不能和她联系,就借着燕十四的信慰问姜嫖的近况,姜嫖一一都做了回应。最后一次消息是谢子期匆匆几笔。
“见花见佛不见尔。”
《春秋有疾》载,景和三十六年,冬十一,后召大夫意于御苑赏梅。翌年,意以老病乞骸骨,上迺听许。岁冬,后不豫,薨于太菀行宫。景和四十二年冬,意复召置,某日朝后独至旧菀,只见草木葳蕤,钟声如故,乃叹曰∶“见花见佛不见尔。”
姜嫖哑然失笑。
她大概能想象到十六岁的谢子期如何叼着笔,唉声叹气地坐在窗边,手里的话本也不看了,一边想着自己的亲事一边幽怨地给丹阳公主写信控诉她的不告而别。
但是落笔的最后,还是添上了这一句满是情意的结语。
姜嫖晨练的时候想放空大脑,但是怎么也忍不住开始想,谢子期如今在做什么呢?日后会做什么呢?
如果可以,希望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她想得出神,没注意到一旁的姜珩悄然起身与她并排,然后悄悄地绕到了前面。
“哎呦!”姜嫖撞到了鼻子,吃痛地捂着脸,待看清自己撞到了姜珩背上时惊讶,“你做什么呢?”
“我也想与阿姊一齐练武。”姜珩垂下眼睫,看起来好不可怜。
“这样就不用阿姊每次都身陷险境了。”
“怎么会。”姜嫖摸了摸撞红的鼻子,道,“既然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点代价,锱铢取称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在《五代策》续编中,前宋国库告急又恰逢灾年,王皇后假借东海宝珠之由大力造势,命墨家的许存打造一机关称,对外宣称这宝珠价值连城,唯有等价金银放于称上才能将其压起。若有能成功者,宝珠奉上,而金银只取三分之二。
诸世家富商趋之若鹜,但那所谓的东海宝珠,不过是安阳公主从沙子里挖来的小石子罢了。
群臣未尝不知,说到底他们追捧的并不是宝物的价值,而是皇家的势。
因《五代策续编》与《天工笔记》中都曾记载了“锱铢取称”一词,后人多认为新编主纂与工笔者皆为当时负责此任的墨家掌门之女许存许相国,“锱铢取称”后来也被常用于比喻那些花了很少代价却收获颇丰的行为。
姜珩有些意外,这样生僻的典故姜嫖都能知道∶“阿姊最近在读续编?”
姜嫖摇了摇头∶“在读《天工笔记》,是从燕十四那里抄录过来的。”
“阿姊与燕家还有联系?”
“目前只有燕十四了。他阿翁和大哥都回来了,不过残了身子,但京城内乱,他并没有被放出来。听他信中说,每月会有一笔可观的钱财被镖局匿名送来,虽然不知道是谁送的,但他们家有了这笔收入,实际上日子比以前好太多了。”
姜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不过她并没有戳穿,姜珩对此也心照不宣。
“既如此,倒也叫人安心了不少。”
姜珩道∶“如果阿姊也能如此叫人安心,那就更好了。”
知道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姜嫖有些别扭地别开脸,她还是不习惯有人在意自己,爱自己∶“我以后会注意的啦……我们去正厅吧。”
——
青杳领着王二丫在正厅早已等候多时,在看到姜嫖的身影时连忙拉着小丫头退至一旁,低下头等待吩咐。
姜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几年的相处下来,青杳比起最开始的冷淡模样开朗了不少,她还是第一次见对方如此拘谨。姜嫖拧眉想了想,装作没有发觉的样子挥了挥手∶“坐吧。”
王二丫一开始还有些紧张,说话磕磕巴巴的,但见姜嫖身体微微前倾,上的茶水直到凉了也没动一口,一直在认真听着,不由得放松了许多,说话也流畅了起来。
那严经真实姓名不详,原不是本地人,是个官府也没记录在册的黑户,没人知道他的具体经历,最开始还是乞丐窝里最不起眼的流浪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窜在大街小巷,身后跟着的人也越来越多。
说来也奇怪,这严经早年间颇有些侠气,虽然生活拮据却也还算个好人,后来莫名其妙的缺德事越干越多,最后走上了杀人越货的道路。
姜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对大奸大恶的苦衷并不怎么关心,只想知道对方的具体底细,究竟如何擒获他。
可惜的是王二丫毕竟是个孩子,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严经在盈香楼有个相好的,两人感情不错,似乎有往真爱方面发展的架势。
姜嫖当即派人去盈香楼暗中调查,这严经狡猾多疑,在各处都放的假消息,要是不及时逮住他,日后想要拔除其他人在南阳的眼线可就难了。
王二丫说着说着就困了,姜嫖本来还想商量一下小丫头的去处,见此情形也只好让青杳带她回屋补觉了。
“等等。”姜嫖叫住了牵着王二丫正要离开的青杳。
她深吸几口气,说道∶“把她交给薛则野吧,你过来。”
在殿外张望的薛则野和青杳皆是一愣。薛则野意外姜嫖察觉到了自己,而青杳则意外姜嫖难得展现出的几分纠结。
意识到接下来的话自己不该听,薛则野从青杳手里牵过王二丫的手,默默退下了。
青杳走到姜嫖身边后,看了一眼姜珩,见对方只一味低眉喝茶,似乎对这边的情况不感兴趣的样子,心里愈发紧张了起来。
这种情绪传递给了姜嫖,察觉到了青杳的拘谨后,姜嫖对姜珩说道∶“阿玉,我有些饿了,想吃城东那家的点心。”
姜珩微微诧异了一瞬,但他很快笑了笑,站起来道∶“那我去吩咐无名。”
说罢便出了门。无名不归他管,也不在殿外,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隐藏在暗处的无名也跟着出来别打扰两人的谈话。
姜嫖对姜珩的体贴很是满意,她起身亲自拉着青杳坐了下来,夸了几句那日胭脂实在好看,香气沁人。
青杳却高兴不起来,她叹了口气∶“公主,您有什么想问的便直说吧,青杳知无不言。”
好吧。
姜嫖被噎了一下,她只有在表达喜爱的时候才会打直球,但让她别说那么多花话直接开诚布公,就有些纠结了。
见对方为难,青杳低着头,眼里氤氲起了水雾。她稍微有些难过,却责备不了任何人。公主对她有所防备是正常的,就连她也看不懂姜荣华脑子里怎么想的,她欣赏公主,却也防着公主,她不满王爷与世无争,却还是下意识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姜荣华给公主抽调了很多人手,却从未将任何一个人真正放给过她,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无名和其他暗卫,王府侍卫,都无法让公主真正安心。
况且姜荣华确实对她有所交代。
所以会被猜忌很正常,没什么好伤心的……
“我打算任命你为王府管家,你意下如何?”
什么?
青杳惊讶抬头,眼中泪光盈盈,将落不落。她看到丹阳公主笑着,眼睛是如此明亮,好像天边皎洁的月亮。
“傻姑娘。”姜嫖替她擦了擦泪,被她这幅样子给逗笑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青杳是姜雀安排的,相处了这么多年,她也并不觉得青杳是敌人。
她虽谨慎多疑,可疑而杀之谓小人,疑而化之才是为君之道。
“公主……”青杳有些哽咽,眼泪也随着姜嫖温柔的举动滚落而下。
不过……青杳擦了擦眼泪,哑着嗓音道∶“谢公主恩典,只是婢子无法胜任了。”
这下轮到姜嫖惊诧了∶“这是为何?你可是怨我不曾与你说清楚,没有早早将位置给你?”
这样说可能有些伤人,但刚来的时候她确实怕姜雀有什么动作难以应付,也没精力与青杳推心置腹。她承认一开始是有些犹豫的。
不过虽然没有任命青杳,她也并没有任命任何王府管家就是了。
“不是这样的。”青杳摇了摇头,她看了看姜嫖,又往门外看了看,咬着嘴唇有些纠结。
“你若不方便,那便算了,不必强说。”
“是……姜荣华,她要我与公主保持距离……以及……”
青杳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要梗在了喉咙里。
“要我……侍奉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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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半天还是不尽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