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与吻

作者:陈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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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春知苏


      学校教学楼要被借来当考场,所以我星期五就提前放学回了家。
      魏楮堂说好久没去看看许琦素了,我们便说着要回去。

      快入秋了,从车窗灌进来的风有些凉,我把窗户调高了些,侧眼就看见一只燕子从绿油的常绿树上跌落,摔在泥地里,一下子就不动弹了。

      魏楮堂在等红灯,我跟他说:“那边有只燕子从树上摔下来了。”

      他侧目,“还活着吗?”

      我摇头,“燕子一般不会从树上掉下来的,它应该是南迁的时候丧命了,尸体掉在树枝头上,刚才一阵风过去,把它给吹下来了。”

      魏楮堂点点头,换了档。

      我顿了顿,问他,“哥,你说这值得吗?”
      “冒死地迁徙,年年如此,值得吗?”

      “但是他们向往春天般的温暖和日光,应该是值得的。”

      魏楮堂正开着车,我也没跟他多说话,只是点点头,许琦素的电话刚好打了进来,我随手就开了免提。

      许琦素声音像是有点慌张,“吟招,祁雪茹刚才打了电话过来,说知苏和晓晓都不在家,而且都联系不上。”

      方知苏和晓晓不在家,祁雪茹又为何打电话给许琦素?
      我按捺住狐疑,等着许琦素的后话。

      许琦素那边传来关门的声音,像是出了门,“你们今天要过来吗?我跟祁雪茹出去一趟,今晚可能要晚点回来。饭菜都在锅里,青菜还没炒你回来燎一下就能吃了……”

      “我跟你一起。”我给魏楮堂递了个眼神。

      魏楮堂也说:“你们两个人晚上出去找人不方便,我们很快就到了,你先等等。”

      许琦素像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好。

      我挂了电话,见魏楮堂面色凝重起来,我很少看见他有这种表情,于是问他,“哥?怎么了?”

      “没什么。”魏楮堂摇摇头说。

      我仰望着蔚蓝色的天穹,没说话。
      “素姐。”/“妈。”

      我和魏楮堂到达家门的时候,许琦素抱手靠在方知苏家的门板上。

      祁雪茹则面朝着窗户,兀自吞云吐雾,细长的女士香烟似乎燃烧出了一长条惆怅。

      我问:“报了警了吗?”

      许琦素说:“嗯,正在等警方过来调查。”

      短暂的沉默后,祁雪茹转过身,缓缓地开口道,“……我们今天本来约好带着知苏去复查的,但是今天下午一来就找不找人了。”

      “这个时间点晓晓早就该放学的了,可我来的时候她们都不在,手机联系不上,问她们的邻居也没问出什么来……”祁雪茹的脸颊凹陷,吸了口烟,继续说,“之后我找人打电话给晓晓班主任,说她中午回家之后就没再回过学校,而且怎么也联系不上。”

      许琦素接了她的话,“晓晓的学校离这边近,方知苏病了以后,她几乎每天中午都会回家给知苏做饭……”

      沉默又顺着无尽的夜色蔓延,扩散。直到警方人员抵达。

      “您好,我是这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我姓张,请问你们是方家母女的朋友吗?”

      祁雪茹回答得利索,“是的。”

      “是谁报的案?”
      “我。”祁雪茹再次回答。

      “这是她们的家?”
      张警官得到肯定答案后,指挥人员采用技术,利落地打开了方家的门。

      张警官继续询问,“据报案内容里提到的,您下午五点半左右的时候来敲方家的大门,打算带艾滋病患者方知苏去医院复诊,却久久无人来开门,电话也失联,她的女儿方晓晓也不知所踪。”

      我听到“艾滋”一词的时候心头一跳,忽地看向许琦素,她却朝我点点头。

      我的记忆忽地迁移。
      我也责怪自己的迟钝,我其实早就应该发觉出不对的。

      我想起我国庆回家,跟许琦素看某卫视的晚会的时候,隔壁忽然传来了一声女人嘶喊,跟我平常听到的因为发生口角的暴力嘶吼不一样——我从其中听出我泪水与绝望,伴随着瓷器倒地破碎的声音。

      声音来源的方位很让人熟悉,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认出了声音的源头。
      许琦素也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表情凝重,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担忧。

      “是方阿姨那边传来的吗?”

      “可能是。”许琦素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我去那边看看。”

      由于之前我在方知苏家见了血,我有点忧心她们家的状况,以及担心许琦素,所以我提出了要一起去。

      许琦素没拦我,但到了方知苏的房门的时候,她没有让我进去。

      也不能怪我,我的眼睛太好了,我远远地看见空荡荡的窄小房间里,方知苏窝在床上,手上有血迹,她匆匆地掩住伤口,但还是露出了一角溃烂的皮肤。被我看到了。

      方知苏的手指原本是很美的,白如皎月,细如水葱,做工时十分灵巧。

      但不知怎么地,这双手长满了狼藉的脓疮,似乎还淌着粘稠的血水。

      方晓晓带着口罩和手套,执着扫帚打扫地上的陶瓷残片,房间的窗开得很大,刮进来的风很凉。

      方知苏的眼泪流得很凶,她朝许琦素大喊,喊她滚出去。
      “出去!!都他妈给我出去!!!”

      我从未想过,如此虚弱的身躯,如此温和的人,竟也会面目狰狞,爆发出如此嘶声竭底的喊叫,仿佛她每个毛孔都在张嘴呐喊,一副绝望的模样。

      许琦素没有说话,而是揽着方晓晓的肩,半拉扯地把她推出门外。

      方晓晓始终沉默寡言,她铲着瓷片出来,期间落下了一块,掉在了我的脚边。

      我准备弯下腰去捡,方晓晓却厉声禁止我,“别动。”

      我怔愣在原地,却听见她悄声与我耳语,“以后,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东西,你都不要碰,这是为你好。”

      她说完就迅速把那块瓷片扫走,陶瓷和铁铲相碰,碰出叮铃的亮响。

      我起先没往多的地方想,以为方知苏只是得了像水痘之类的什么病,只是有一定的感染性,而她的撒泼也只是因为心情的不快。

      我先前不能理解,不理解方晓晓为什么从先前的灵动可爱变得的沉默寡言,许琦素为什么忽然变得的严肃凝重,性情温和如水的方知苏为什么如此声嘶力竭……

      但一切皆有迹可循,哪怕我在这方面很迟钝,但我依旧能够客观地捋出那最为严密的逻辑,和得出较为合理的答案。

      ——她病了。她活得很痛苦。

      “是。”祁雪茹说。

      “据目前的情况来看,鉴于方晓晓是未成年妇女,且失联了4小时以上,我们会立即采取行动。”

      “嗯,好。”祁雪茹今日的话格外地少。

      我们在外面侯着,警方人员从方家的屋子里出来,说目前并无检查出异样。

      在张警官向许琦素她们询问方家母女常去的地方时,魏楮堂越过人群,站到了方家的门口。

      他看着方知苏的租房,忽然开口,“我之前在素姐家门口见到过她。”

      “她很憔悴,提着药袋子进门,我第一时间没认出她,她的袋子很薄,我看见她袋子里的药,是治艾滋的。她也没有看见我,她进门后,我听见她在哭,在摔东西。”

      我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目光朝里望,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哥。”

      魏楮堂仿佛能洞悉我的内心似的,小声对我说,“你也看出来了?”

      “嗯。”我说,“太干净了。”

      “或者说,东西太少了。”

      “而且,你看。”魏楮堂用眼神示意我,我望向方知苏平常休憩的折叠沙发旁的方木桌,魏楮堂的声音在我耳后低响,“她的药没带。”

      我转头,跟他对视,魏楮堂的声音沉在我耳边,“你说,一个充满绝望的人会去哪里?”

      敏锐如魏楮堂,哪怕他知道的少之又少,他也依旧能感知出我所不能感知的东西。

      我的灵魂在此刻终于有所波动,这个问题的答案浮现在我的心头,但我不想说,那是对生者的恐吓,对生者希望的动摇。

      “你觉得呢。”

      魏楮堂默然。

      在警方准备全员撤出房子时,见我们俩面色沉静地站在门口,便开口问道,“怎么了?是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我偏头瞟了一眼魏楮堂,他没开口,所以我尽可能委婉地说道,“没有,就是觉得……她们的房间少了一些东西。”

      张警官眼神锐利了起来,“少了点什么?”

      “就是……觉得她们的屋子比以前变整齐了——方阿姨病了以后整个人变得阴郁,经常发呆发愣,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收拾屋子了,平常的家务活都是晓晓一个人整理的,我有时候也会来帮忙。”
      我尽量让自己的话详细但又不刻意,“但是晓晓最近小升初,学业也有点压力,平常也不会整理得这么整齐的。”

      我顿了顿说,“还有,方阿姨的药要定时吃的,可她出门了这么久,药却没带。”

      一个罹患重病的人出门前不带药,还把屋子清得十分干净。

      张警官张了张嘴,和他的警员们短暂地交换了眼神。

      “好的,谢谢你提供的线索,如果还发现了什么异样,请及时通知我们。”

      “好的。”

      警方开始就地搜索方晓晓的踪迹。我们分头行动,去了很多地方,潮湿肮脏的小巷角落,野犬出没的垃圾堆放处,隔壁几块钱一夜的网吧……

      今天的夜很干,有点闷,但又比平日寒凉。我和魏楮堂缓下脚步,开始从源头找寻思路。

      我们又回到刚才的问题——一位绝望之人的去处。

      我这回轮到我先发问,“你觉得她有生的希望吗?”

      魏楮堂草草撩了把头发,我觉得他内心有了回答,但他也不敢回答。这种推断太像审判一个人的命运,而我们不都算个合格的法官。

      我知道等不来他的口头回答,我盯着他柔软的碎发,转移了话题,“那方晓晓呢?她会去哪?”

      “晓晓……”魏楮堂思量了一下,“她应该会跟我们一样,只不过……”

      “她可能会比我们先到一步。”

      我收回目光,表示不懂他的逻辑,“为什么?”

      魏楮堂苦笑,眼神望向面前那条黑不见底的甬道,“可能因为,她们是母女吧。”

      尽管讨论无果,但我们已经朝着人迹罕至且很好躲藏的地方走去。

      越往居民区的东部走,人烟也就越稀少,我们在一家只有一位老太太经营的小卖部旁驻足,寻问方家母女的去向。

      “啊——这个小姑娘我记得,之前她也来问过路。”

      “那您知道她去了那么?”

      “嘶,她好像往后山头那边走了。”

      我们立马向后山的稀木林里跑去,但那地方说好听点是森林,实则也算半个人类废弃物的乱葬岗。

      我们在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前停下脚步,魏楮堂没有犹豫,转头对我说:“招招,这里太黑了,你在这等着,我去就行了。”

      我微蹙眉,拽着他的衣袖,“哥,两个人安全点。”

      “乖。”魏楮堂忽然变得严肃,把手电塞在我手上,“在这等着,素姐他们没准等下就过来了,你在这也好接应。”

      “……那好。”我握了握带着他体温地手电筒,“你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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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2个月前 来自:广东
    「下本开《最纯恨那年跟死对头睡了》,感兴趣可移步专栏!」
    指路:
    第一卷:书文
    第二卷:欲吻(暗恋线,追求线)
    第三卷:文与吻(正式在一起)
    觉得进展慢的可跳着看,感谢各位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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