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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与权(下)
泥炉滚沸,炭火微明。
奈费勒坐在地炉旁的软榻上,正看着一本书。但显然他是没有真的在看的。第三壶茶煮沸了,他那印反了的书页都没翻过一面。直到是他第十五次去拨弄那炭火,结果被逃逸的火星崩到了手,他才终于叹了口气。
他有些心绪不宁。
他的宵夜还没有来。
他当然不是馋那一口宵夜了!只是…他的生活节奏确实发生了些变化。
奈费勒这几天都是被食物的味道香醒的。
这实在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在他过去三十年的生命里,乃至是那些轮回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一睁眼就有一碗分量适中、飘着油香的浓粥,再佐以三两小菜和清茶摆在他面前的事情发生。他的早晨只有两种状态:要么没有饭吃,要么就是忘了。就算是生活相对稳定的几年里,他也总是浅眠,工作到深夜,天不亮就起来阅读政报和文献,直到钟声响起,他才想起来早膳这回事。
这倒不是说他变成了一个疏于政务、耽于享乐的人,要等早膳奉于床前了才醒。只是……这实在是太舒服了!在体验过最深的联结之后,温热的活水、薄荷的精油、恰到好处的按摩,他只觉得那些不安与阴影,全都被那麦色的力道揉把揉把扔出了天外,最后只剩下被全然包裹的、一夜无梦的安眠。等到他在鲜香中醒来,又落入一双含着星的眼睛,他终于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叛变了自己的精神,只恨不得把自己埋回被子里,重新醒来。
真是,完蛋了。
但是有人不允许他逃避。
他总是被一个吻挖出来,再推到浴室洗漱,一切清爽之后,被按在泥炉前,手里塞进一个碗。
“吃饭!”
头一天他还很不习惯,感觉自己早起阅读的时间被剥夺了,而对方却已经把前夜的狼藉全部打包,通过通风管的密道处理干净,还有时间做两人份的食物!但对方捉到自己的嘀咕后,却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我叫过你了,”那双星子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吻过你三次!第一次刚醒,你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第二次我倒完垃圾,你把脑袋搁在我手上;第三次——唔唔!”
“吃饭。”
他终于不说话了。只是在心底叹气。
算了。至少上朝不会迟到。
“没事,我算好了的,从这里走去王宫更近,你还有时间把今早的政报看了,”他又给自己添了一碗,多舀了些鸡茸,“你要是不习惯…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或者晚上不——”
“不用,”奈费勒往对方嘴里塞了一勺,“就这样,很好。”
不过烦恼还是存在的。有了他这句“很好”,阿尔图几乎是直接接管了他的衣食住行。除了上朝时例行公事的对峙,一整天他都在被以各种理由投喂,下了朝回到密室,又被换上居家专属的常服,出行的衣服则被挂起来,隔绝了各种可能被怀疑的气味,他想收拾个书桌,又被按在座椅上喝茶。傍晚他看着那个为他一个人忙前忙后的权臣,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
“其实你不用这样,”他把人拽到自己身边坐下,摸了摸对方的耳垂,“我又不是一个废物。”
“可是我想对你好,”阿尔图捏了捏他的手,把脸颊放在他的掌心,“你不开心,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不开心,是因为我不想看着你太累,你在朝上比我面对的要更多,不仅要跟我吵架,还有宰相、陛下要盯着你,你还要帮他们盯着我,更不用说你的那些家业、卡片,已经很耗心力了,不是吗?你回来了,就应该休息。况且,”他双手捧着阿尔图的脸,将人拉得更近了些,“这里是我们的家,对吗?你把一切都做了,我还做什么?”
“可是你也很累,没有人能像你这样撑五年,只有你,”阿尔图把手放在奈费勒的后脖颈上,细细摩挲,“你还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一工作什么都忘了,我只有这样才能让你……”
“我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你最清楚了,不是吗?早就不是一撞就碎了,”他发现阿尔图的耳根罕见的红了,竟笑了出来,“你要实在担心,这两项就交给你好了。至于其他的,你应该让我来。”
“可是我想不到有什么…我体力更好,更熟悉路线,外出的活应该交给我。”
“但我认为我的腿脚和脑子至少没有退化?床和锅是你的,衣柜、书桌归我了,浴室我们应该一起来,你的烦恼也不该憋着,回来得说给我听,其他的事情也得我们一起想办法,”奈费勒挑了挑眉,“哦,我还忘了一件事。”
“什么?”
“这里…”奈费勒把阿尔图转了过去,双手搭在他的双肩,微微用力,捏起那紧绷的肌肉,“也得归我。”
“奈法……”
“我会按你说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所以…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奈费勒听着对方在自己心底的鼓动,语调竟也如那烛光一般融化,“至少在家里。”
于是他们的生活安排就这么迅速地定了下来。阿尔图包揽饮食和解决外出问题之后,终于也肯把后背交给奈费勒任他施为。奈费勒在整顿室内秩序的同时,也同意了在软榻里放下卷宗,摊开一本闲书,捧着对方煮的甜汤啄饮。
就像今晚。原本应与他一同用饭的阿尔图要为宰相摆宴,便提前做好了易于消化的炖菜温在炉上,又在吊坠里承诺晚上回来做宵夜。于是奈费勒一人用完了饭,收拾好一切,就像以前那样,在炉前温起一壶薄荷茶等待。只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内心有些许不安,而心底传来的那种错愕和乍然的寒意也包裹着他,令他无法像以往那样镇定。
难道失败了?还是阿卜德察觉到了什么?按理说不应该,计划已然周密,就算有偏差,也不应该是这种情绪。还是说……
就在他要控制不住胡思乱想起来的时候,一串熟悉的响动自花墙内的通风管道传来,石墙开闭,落下一个人。
“阿尔图!”
“没事,奈法,没事,”阿尔图接住了大步而来的奈费勒,“我回来了,别乱想。”
“你…发生了什么?这不像没事。”
“……其实都按照计划实现了,只是过程跟我们想的不太一样,”阿尔图把脑袋埋在奈费勒颈窝,蹭了蹭,“有点累…奈法…他们的酒好难喝。”
奈费勒呼了一口气。他摸了摸阿尔图蓬松的后脑,把人按在榻里,塞了一碗薄荷茶。
“那就休息会儿,慢慢说。”
阿尔图接过茶碗,一口闷掉,又摩挲了一下碗边,把奈费勒拉在身边。感到心底有些闷胀,奈费勒只觉得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阿卜德疯了。”
“什么?”奈费勒皱起了眉,“怎么会疯?我们没有…难道是…?陛下看见了吗?”
“看见了,是奈布哈尼带来的,这倒是在计划之内,”阿尔图揉着奈费勒凸出的指骨,“但我没想到是这样,我们讨论的不过是,让他主动把奴隶走私的事情抖出来,最多是让他表现出那种不臣服的心态,我找阿里木要了那么多演员,藏的二十五个救出来的流民都在幕后准备,一个都没用上!你知道吗?我刚点上熏香,只是一点吐真剂,顶多醒个酒,他直接邀请我谋反!还幻想着自己已经攻破城门把陛下按在地上了!”
“会不会是拜铃耶?”奈费勒问道,“你之前说的那颗头……”
“但那是我临时起意,”阿尔图也很困惑,“是他先说要联合纯净教会坑害你,我才去找的她,我很克制了!想的是在他找理由坑你的时候,我们可以说他在家里搞邪教,那颗头就是物证。他们要是不信,那就是纯粹恶心他一下。”
事情倒是蹊跷了。他们确实就宰相可能的动向讨论过,在梅姬夫人的茶话会上。
毕竟日子并不总能在这一小方密室中度过。为了现状的把握和日后的谋划,他们必须从短暂依偎的小憩醒来,一同前往黑曜夜光,共赴被他申请推迟一天的茶会。
说起来,距离上次茶会也过去一个多月了。而在那场茶会上,奈费勒无数次轮回里第一次确认了阿尔图实际上是两个人,那也是他们关系质变的开始。有时候奈费勒会觉得时间过得有些恍惚,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密集发生的变故好像把时间拉长到了一辈子,但转眼又到了现在。
“毕竟时间不等人。”他记得茶会上,梅姬夫人这么看着他俩颈间的吊坠眨眼睛。只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一旁见了鬼似的眼神抢了过去。
“我说明明是我把他弄回来的,怎么转头这家伙就没影儿了,害我顶了好几天的班,”真正的阿尔图,好久不见——其实也就一天没见的——莱尔,开始夸张地抹眼泪,“原来是有别的家了。”
奈费勒埋头喝茶,头一回没想呛回去。他对这个阿尔图的感官始终很复杂。首先是手段太阴,总是用熏香或者乱丢的罗盘刺激他,打得他一个猝不及防、狼狈不堪,但也确实成功唤醒了他的记忆,让他理清了很多事情。同时,这个阿尔图对他的阿尔图的情感又真切得没话说。他的阿尔图给自己讲过,哥哥并不支持他去寻找真相,奈费勒猜这其中可能也有一些对自己的迁怒。但他通过贝姬夫人的传信找到这里的那个晚上,梅姬告诉他,双胞胎是很神奇的存在,莱尔感受到了苏海尔的生命危险,竟用自己一半的血把苏海尔和罗盘的链接进行了偷换,这才连人带物一起带回来,一路硬撑着,回到家之后基本上虚弱得下不了床。
梅姬没有细说他是怎么完成这种瞬间的空间置换的,同时一半的血也过于骇人听闻,奈费勒猜这大概是一种夸张或者是通过了拜铃耶之类的力量。其实他一开始也不了解拜铃耶的存在。这竟也是梅姬告诉他的。这让他感到些许无力,但也许这对双胞胎就是这样,都是报喜不报忧。不过说到底,只有在知道一些的情况下,才会发现未知的东西太多了。
可能是感受到了自己的情绪,他的阿尔图开了口。
“是我的问题,我太冲动,又不带脑子,还没有良心,现在才明白你的好跟不容易,你太难了哥哥,”他一脸沉痛,握着莱尔的手,两个阿尔图要多诡异有多诡异,“所以我痛定思痛,把最不冲动,最有脑子,最有良心的人带回家了,是不是奈法——哎呦!”
“梅姬你看他!还炫耀起来了!那是人奈费勒跟你有什么关系!”真正的阿尔图撒开了弟弟的手环住了自己的妻子,“当这里没有最温柔最善良最美丽最孔武有力最智勇双全的存在吗!是不是梅姬——哎呦!”
“好了最英俊最优秀的男孩儿们,知道你们是最好的,我们该谈谈正事了。关于现在,关于以后。”梅姬把无花果分了奈费勒一把,各自把阿尔图的嘴堵上,“这次大家都安全回家了,只是外界的烈日阴影仍未散去。”
即使表现再云淡风轻,说不沉重也是假的。密教方他不好断言,但奈费勒深知,自己虚空中哪怕是死了也拒不认罪,后来又被阿尔图强行带回来,绝对是触怒了正教方。这就是说,他们必须把教会纳入提防的范围,这会给他们带来非常多的不确定因素,尤其是与教会有合作的方面。但他也没有后悔,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不然局面将更糟糕。
只是不论如何,都会拖累很多人。他为此焦虑。
“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糕,不然就他这点半吊子,你们根本回不来,更不用说还翘了几天班这种好事,”真正的阿尔图看了他一眼,又开始嘲讽起来苏海尔,“想这么多,不如准备准备夏玛的事情。”
“夏玛的事情我早就安排好了,芮尔、将军他们都很有兴趣。不过……我是半吊子,那你就是大师了,应该多多指导我才是,怎么我问你又什么都不说?”苏海尔笑眯眯地把脑袋搁在奈费勒肩膀上,“又是我不能知道的事?”
奈费勒拍了拍他的阿尔图的手,看向真正的阿尔图,对方是一脸没眼看的表情,但他没管,就这样开了口。
“最近局势诡谲,多些小心总好。近日流民营一直有流民失踪的事情发生,与之前的轮回相似,我们找到了一些指向宰相的证据,我知道,这其中离不开你们的运作,而他们最终都平安脱困,我为此表达感谢。只是流民营和纯净教会有合作,丢过流民这件事情引起了他们的不满,而且这两天……大量猎奴人被清理,不可能不惊动宰相。”
“你担心他们联合起来,”梅姬给每个人重新添好了茶水,“贼喊捉贼,借题发挥。”
“那是最坏的可能,”阿尔图歪着脑袋,“他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便最好,相安无事。但我们都知道不管轮回多少次他总是会对奈费勒出手的。这也不怕,证据多的是,保险一点酒一灌,词一套,交给陛下,像之前那样。若他不上套,局面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我不建议你亲手杀他,哪怕是抽到金杀戮,”真正的阿尔图突然说,“这次,恐怕和之前不太一样。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你不好保证他是否也知道一些事情,交给陛下最安全,”奈费勒像是想到了什么,说,“我们总不过是一面之词,但你不要去说,让陛下亲眼看见最好。”
“让陛下看见,我还不能说,”阿尔图想了想,“奈布哈尼去请?可我总觉得他……很动摇。”
“这样的话…更应该让他去,”梅姬看着他,“只有从他那里得到的消息,才会让陛下放心。”
“如果陛下对看到的不满意?”
“只要不是你傻到去说要请陛下看戏就行,”真正的阿尔图剥了一颗无花果,“你只是对自己的好哥们儿表达了一下对宰相的担忧而已。陛下来不来都跟你没关系。”
关于宰相的问题就这样敲定了。其他有关于命运的事情他们旁敲侧击了一晚上,真正的阿尔图都没有接茬,梅姬也是各种迂回,总之是没有结果,奈费勒想也许又是一种时机未到,便拉着他的阿尔图示意不要再问了。直到茶会散场,奈费勒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一定要死吗?”奈费勒问了一句。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
“他之前可是要找男妓害你名声,六个金币!一整个聚会就是大几百块!”他的阿尔图都要跳起来了,“这么多次了他根本没改好!我要是不插手你又要死了!”
“我不是说他不该死,”奈费勒看着他,又看向真正的阿尔图,“如果他也记得呢。他不想死,更不会坐以待毙。真正让他下台或者丧命的,很多时候都是阿尔图而不是我。如果他察觉到这次你们还要杀他,你们会比我更危险。”
“……我不会那么明显的,只要他不害你,他要是先有想法那就不怪我了,”可能也是察觉到奈费勒心底的担忧,他的阿尔图想了一会儿,说,“啧,恶心一下他总行吧,反正都是他自己做的事。”
事情大概就这样定下来。奈费勒从来不是一个会对敌人手软的人,他只是在梅姬夫人用罗盘辅助的方式下想起了无数次轮回的记忆后突然想到,如果一件事情重复了很多次,这一次他们还要重复吗?如果他们不做,或者换一种方式,会不会……有别的事情发生?
而这样的事情确实发生了。
宰相疯了。
这种生与死之间的状态。
在所有的轮回里,从来没发生过。
“要么是他自己受刺激,想不开,”奈费勒分析着,“要么是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在作梗。”
半晌沉默。
“以前从来没有过,重来那么多次了。”阿尔图搓了搓脸,又垂下了肩膀,“但其实,确实很多事情都已经不一样了。像我们现在在一起,像…黑曜夜光和白鹳破晓,还有郊区的酒庄,都是这一次才有的,而我之前真没想过它们真的有你为我辩护的时候说的那样有价值,我更没想过这会救了我。我之前都没有细想过,直到……”
“直到他在你面前疯了。”奈费勒把阿尔图卷曲的黑发别在耳后,又搓了搓他的耳垂,“他和你我的联系并不如那样直接,但你发现他也发生了变化。所以……这种‘不一样’,也许并不是那么特殊,甚至……可能具有一定的普遍性?”
“你之前担心过他也记得什么,”阿尔图条件反射地蹭了蹭奈费勒的手心,“虽然我感觉…他不太像我们这样的情况。不过在他彻底爆发之前,我听他自言自语过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穆济勒。”
没听过。没有任何的印象。
“是他的仆从吗?”
“这也是很奇怪的一点,”阿尔图皱起了眉头,“他没有带仆从。他身边没有人。”
没有人。
“陛下…是不是没有下令杀他。”
“没错,”阿尔图眉头锁的更紧,“他说这场戏不够完整,要我继续演下去。”
半晌沉默。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奈费勒的声音有些滞涩,“陛下也知道?”
“……”
“……那他为什么不杀了我们?”阿尔图呼出一口气,“阿卜德是失心疯,但多少次轮回了,我们才是实打实要造反。”
“也许,他知道的并没有那么完全,又或许,就像我们不杀阿卜德一样,”奈费勒忽然觉得有些冷,“他也想看看,有什么变化?”
“……不排除这样的原因,”阿尔图把奈费勒拉近了些,从背后环住,下巴搁在他肩头,“奈法……你发现了吗?似乎只有我们两个可以说出‘轮回’这个词。其他人,我的哥哥,嫂子,夏玛、拜铃耶她们,看得出来都知道一些,但是从来没有正面说过。”
“他们也总是闭口不谈,只能让我们自己看,自己联想,就像那些证词也是我让他们通过讲故事的方式记下来的,”奈费勒靠进了背后的怀抱,“似乎永远时机未到。”
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我之前遇到过——”/“我之前看见了一个——”
他们对视一眼。
“一个怪人。”
“他是不是高原红的皮肤,赤脚,光头,带着珠串、响片还有阔腿裤,站在一个球上?问了一堆虚幻之人的东西?转头就不见了?”
“我看见的那个确实是赤脚,高原红,光头,但他穿的是马尔基娜店里的样板服,还有一件充满陷阱的袍子。他也确实问了我问题,但是关于文化的表里内外,孰真孰假的问题。他也……确实转头就不见了。”
“……你说,会不会那个穆济勒,也是这种……东西?”
“不是没有可能。”奈费勒皱了皱眉头,“也许是某种带有警示的‘精灵’?但不能确定我们几个看到的是不是同一个存在。但也许是别的什么我们忽略的东西也说不定。”
“他…你看见的那个东西,对你的回答满意吗?”阿尔图问,“我当时把他问题的大前提都掀了,他说我悟道了。”
“我不知道他满不满意,”奈费勒挑了挑眉,“他只说‘你和那家伙一样,权臣当惯了,巧舌如簧,主角当爽了,百无禁忌。且等着吧,哪有那么好的事儿,都让你们这几对鸳鸯碰上了’。”
不知道哪句戳中了阿尔图,他竟咯咯笑了起来。
“至少我们遇到的应该是同一个,鸳鸯,真不错,”阿尔图蹭了蹭奈费勒的头发,“至于穆济勒…我先把宰相安顿在包厢里了,他看见陛下出来的时候人都晕了,也不知道第二天是继续发疯还是会恢复正常。先当他喝醉了无事发生吧。日后再旁敲侧击一番。反正他这样……也没有什么威胁了。”
“夏玛那边呢?不会耽误吗?”
“她可巴不得一个人干翻她爹呢,”阿尔图撇了撇嘴,“没事的,三天之内出发就够了。实在不行用罗盘作弊。玛西尔说她迫不及待要量产了。”
“想得挺周到,不过,”奈费勒揪了揪阿尔图的脸,“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的宵夜呢?”
“好疼啊奈法——怎么可能会忘嘛!”阿尔图啄了一下奈费勒在他脸上作乱的手,轻轻咬了一口,“怕你等久了我开宴之前就在厨房炖好了,放锅里保温一直没机会去拿,等着我嗷,咸口的,不甜,一点糖都没放!”
言罢,他风一样跑出去,又风一样跑回来,手上的罐子稳稳落在小泥炉上,一点未漏。
是鹰嘴豆炖鸡茸,加了一点柠檬香草。温润绵软,鲜香清新。奈费勒其实有点撑了,说宵夜就是逗逗他,这下倒是没忍住又吃完了。
“好吃吧,好吃吧!”阿尔图亲了一口奈费勒的脸颊,把人抱在怀里,手搭在他的腹部轻抚,“是不是错怪我啦?”
“好吃,错怪你了,”奈费勒失笑,似乎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阿尔图,心底那点雀跃泛起,他扣住那放在自己胃部的手,又摸向对方的脸颊,“想要……什么补偿吗?”
“今天好累啊奈法——走不动了——不想刷碗了——”阿尔图蹭着他的脖子,犹豫片刻,轻轻舔了一口,身体又贴得更紧,“可不可以…就在这里抱着你……我不会——唔。”
颈部泛起一阵麻痒,他听懂了他的意思。
“……可以,”他放开了他的唇,想不过,又咬了一口,“不用问。”
“!”
……
烛下阴影仍在,沸炉炭火长明。
纵狂风大作连夜雨,一点酥香,可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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