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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锈的灵魂3
凌书珩这话，不是试探，而是暗示，是威胁，是赤/裸裸的挑衅。
带着花香的夜昙啊，你的根真的扎在商会这片“土壤”里吗，还是埋藏着剧毒呢？
万菁明白，此时任何的狡辩都没有意义，反而会在凌书珩的万物解构下坐实她的卧底身份。
那么……
她直视凌书珩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一下。
“理事说的是。花香也好，根茎也罢，能好好生长下去的，从来都不在意土壤或是阳光。”
她停顿片刻，视线缓缓低垂，扫过桌面上靠近她一侧的那杯早已冷掉的茶汤，声音轻而笃定：“毕竟，死了的花，才最安全。”
贵宾室陷入沉寂，比先前更深的沉寂。空气凝固一般，徒余两人无声的对视。
茶香渐渐散逸开，却仿佛沾染上一抹硝烟味。
凌书珩的身体慢慢靠回华夏风格的沙发里，眼睫下的双眼更加深邃难明。
他再度端起紫砂壶，新拿了两个瓷杯，往里注入热汤，动作依然优雅流畅。
“茶凉了便失了魂，趁热喝了吧，夜昙小姐。”
万菁端起凌书珩推过来的瓷杯。
她感受到了杯壁滚烫的温度，指尖下意识收紧了一瞬。
凌书珩也端起自己的热茶。
两人无言，心照不宣地饮下这杯暗流涌动的“新茶”。
“混沌系统提示，动力系统抢修进度78％，预计10分钟后可恢复动力。飞船停泊舱已修复20艘小型飞船。”
万菁起身告辞，离去的时候，凌书珩在她身后说道。
“48小队，未来可期。”他停顿一下，“晏少将的路，向来走得热闹得很。她手腕锋利，敢闯敢拼，商会内外，名望不小。”
万菁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刚来商会，可能不知道，她这性情，总难免令我想起一人来。
“林初夏。”
万菁心下惊疑，她听过林初夏这个名字，就在今天，某处，似乎有人讨论说她牺牲了……
“不过，这路上的热闹，往往伴着惊雷骤雨。风暴来时，首当其冲的，往往是开在最前沿的那朵花。”
凌书珩将目光投向万菁的背影，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几乎不加掩饰的“建议”意味：“我这边的风景虽算不上最险峻新奇，但胜在看得清远处的风云，也能在风雨前挪一挪花盆。茶尚温，你若有疑虑...不妨考虑。”
万菁弯了弯唇角，推开门，抬脚往外去：“谢谢您的茶，凌理事。”
……
万菁径直往停泊舱走去。
“混沌，为什么派我去？”
“这是混沌系统大模型推测的最佳结果。如果不派你去，事态发展会与现在大相径庭。”
“呵，你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4848。”
凯洛斯有办法屏蔽混沌。而凌书珩没有带任何人在身边。
“为什么信我？”
“混沌大模型推……”
“我要具体的答案，哪怕是计算的，到底怎么推测的？”
“……事实上，混沌大模型计算过其余所有人，发现都不行。”
万菁一噎：“……那我的计算结果呢？”
“4848，无权限计算其可能的行动轨迹。”
“呵？”
“是的，混沌系统没有权限计算。不过，混沌系统发现一件事，4848来自帝国某机构。你是潜伏在商会的卧底，对吗？”
万菁微微一愣，她此前只是猜测她与帝国有所来往，没想到她竟然是帝国派来的卧底？？？
不是，这……
她捋一捋：
1.她是湮灭派来的卧底。
2.她可能是帝国派来的卧底，并且大概率可能是真的，因为她的数据被加密了，连混沌都没有权限。
3.她在帝国的身份不简单。
帝国与商会总体上是一条绳上的，帝国派来的卧底，可能是为了一些不方便明面调查的事情，但还不至于是敌对的。
混沌系统已经发觉她的卧底身份，那么她以帝国卧底的身份自居，相对来说较安全一些。
“是又怎样。”
“所以混沌系统选择派你去，事实证明，混沌系统赌对了。”
万菁走进飞船停泊舱，这里弥漫着硝烟味、烧焦味与机油味。原本洁白的墙壁被熏的焦黑。
许多人与机器人来来往往，忙着修补飞船，喧闹非凡。
混沌系统带着万菁到一艘飞船前。一个机器人正伸长手臂擦拭着飞船被焦黑的表面。
却是半天也擦不干净。
万菁拍拍机器人的脑袋：“没事，就这样吧。辛苦了。”
机器人仰头望着她，荧幕脸欲哭无泪：“好的，对不起，嘤嘤嘤。”
万菁只好再拍拍它：“真的没事，谢谢你了。”
机器人收回手，滑行着离开：“呜呜呜，对不起，呜呜呜。”
万菁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安慰不好它了，莫名的自己也有些微受挫般，问：“混沌，你们机器人都这样吗？”
混沌：“……首先，我不是机器人。其次，不是。”
“嘿。”万菁走上飞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你用‘我’自称了。”
“……”
万菁却不打算深究。对于雇佣兵的4848，混沌系统是可靠的伙伴，因为它绝对不会背叛商会；而对于湮灭卧底海东青，混沌系统则是威胁最大的敌人。
因而她打算保持现状。
“那么，混沌，你不打算揭发我吗？”
“事实上，混沌系统向阿尔法提出过权限申请，也找它申请核对你的身份。”
“阿尔法？”
“新纪元集团的超级AI，阿尔法。但它驳回了混沌系统的申请，只说不需理会你的所作所为。”
“哦？”
万菁坐进驾驶座，启动自动驾驶程序，设置目标地点687新区。飞船悠悠启动，沿着通道飞出星舰去。
混沌系统这边暂时没有威胁。
她在内心复盘与凌书珩的交锋。
1.凌书珩试探她是否是卧底，而万菁选择直接还击，“死了的花”，既可能是她，也可能是凌书珩。
2.凌书珩最后的话可能有几个意思：一，暗示48小队危险性高，二，暗示晏筝可能引起商会高层的不满，三，暗示招揽意愿。
万菁说出“死了的花，才最安全”，并非赌命去试凌书珩的态度，而是她当真这般想。
如果凌书珩揭穿她的身份，她就给凌书珩脑门一枪。不，他知道她的身份了，不能等他真的打算揭穿再动手。要尽早干掉他。
湮灭不是打算杀他吗，正好，给她打下手。
“混沌，林初夏是谁？”
“我在，收到。林初夏是几个月前牺牲的一名优秀队员，资料发给你了。”
【林初夏】
【巴比伦星系林家千金，毕业于瑞果名校星际商务系。因不愿继承家业而加入了佣兵团。】
仅此而已，没有更多。
暗红色星球出现在视野里。
一个想法闪过，万菁蓦地屏住呼吸。
心里默念：“神俊最属海东青。”
她在火红□□面里找到了死去线人的资料。
【麻雀】
【曾为七执行官之一，后潜伏于商会星际佣兵团】
【潜伏身份：林初夏，S级，大校，第二兵团】
【两个月前，于商会护卫任务中牺牲】
【暂无身份暴露风险】
【林初夏详细资料】：
巴比伦星系林家千金，毕业于瑞果名校星际商务系。因不愿继承家业而加入了佣兵团。
……
巴比伦星系，凌书珩也提到过，凌家是巴比伦星系的掌舵人。
……
【性格外向开朗，好友众多】
【能力出众，晋升极快，差点破佣兵团最快晋升少将的记录】
【人气高，佣兵团内大多数人都认识她，倾慕者众多】
【擅长人际交往，与商会高层相交甚好】
【交往甚深的好友有：房晓晓，王可，谭雨桐，庆雪茶，崔忠，长孙离，凌书珩，阮元修，李慕青，方卿卿，王云，夏月寻……】
【麻雀对接的暗子可能为：商会与佣兵团的所有人都有可能】
【永夜赴明，追光无境！】
【为了，永不到来的明天！】
……
暗红色星球渐大，直至占满整个视野。
万菁心里波涛汹涌。
1.首先排除凌书珩，他不可能是麻雀对接的那个暗子。
在凯洛斯离开、混沌系统连接恢复的情况下，他能说出暗示万菁是卧底的话，就摆明了他的敌对态度。
那么，凌书珩是否知晓林初夏的真实身份？她的死是否与身份暴露有关？
2.倘若凌书珩知晓林初夏是卧底，那么他提及林初夏，就是威胁万菁，她的下场也会如此。
3.而倘若他不知道林初夏的身份，他那话则是暗示晏筝引起高层不满，有可能步林初夏后尘。这样的话，凌书珩倒像是好意提醒万菁了，他出于某些原因不方便干涉。
飞船驶入暗红发黄的大气，万菁忽然觉得心底里升上来一股道不明的感受。
心口……有些堵？
为什么，是不适应687新区的环境？这里的大气污染太严重了？不应该，4848的身份即便是伪造的，她本人也应该在这里或类似的地方生活过，或者至少修改过身体数据，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低级失误。
那么这是什么感受……
褐色土地上渐渐出现彩色的马赛克。
万菁反应过来，这不是身体不适，而是她，或者说，是4848这具躯体的情感。
她对687新区有别样的情感吗，还是刚才的什么事情引发了其感慨？
飞船停稳。
万菁跳下来，发现这回也是停靠在一处褐色山头上，但与上回不同，这次的山上没有彩色棚屋。
混沌系统投影出指路箭头。
万菁顺着眺望过去，见是一座孤零零立在褐色平原上的厂房。
钢铁墙壁已经生锈，远看竟是个巨大的锈红色长方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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