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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墨翊终于把那对坏了事的羽翼收回去,看惯了他举着翅膀的模样,单独一个高挑的身形反而显得有些伶仃。
洪白雁气不打一处来,憋了半天没憋出一句好话,气势汹汹质问他:“这么久了,我早就把我的原型亮给你看了,你明知道我那么好奇……你就任我说那些,那些……”
他哽住了,再开口时声音重重的,像是砸在泥土里:“你是不是一直在把我当傻子玩?”
“我没有!”墨翊脱口而出,他急惶惶地解释,“我只是怕你……怕你讨厌我。”
洪白雁咬着牙:“你觉得我是那样的鹅吗!”
“可是你亲口说的,当着那么多人,”墨翊小声解释,“我不敢去赌你对我的感觉不会变化,我不想失去你现在对我的好感。”
“那你就能理直气壮地瞒着我吗?”洪白雁几乎怒吼着问他。
他嗓门本就大,火力全开吓得墨翊一缩,洪白雁发泄完才注意到墨翊那过于胆战心惊的表情,怒火无意间下去一点。
“你在害怕什么呢,”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说这影响不到我对你的感觉……那是瞎话。”
“我对你,你对我,我们之间的感觉和情绪不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吗?我去天台找你,在图书馆和你熬一下午,晚上一起缩在你宿舍看电影,这每件事都在累积在我们之间,难道一起经历了这些,我们之间还是一成不变的?”
“你的身份又和这些有什么区别呢?”
“你把你的真实身份当作我们之间一道不可跨越的墙,但无论墙再高……难道你不能飞过来吗?”
他盯着墨翊,很蛮横:“飞不过来就把翅膀给我,我想要很久了。”
墨翊缓慢消化了好一阵子这段话,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他上前一步,洪白雁却别过脸去,不给墨翊对上自己视线的机会:“……你还有什么没和我说的,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墨翊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了下来,好像觉得动作还不够丝滑,又一点点蹭到洪白雁膝盖边上:“其实,也就还剩一件……”
他垂颈,那是个温柔又漫长的动作,将自己的额头贴在洪白雁的手背上:“在这个学期和你见面之前,我就认识你了。”
“那可能要追溯到上学期……那时候快要暑假了,敬华湖边上没什么防晒措施。”他娓娓道来,“其他家鹅被晒得在阴影里趴着,动也动不了。”
他微微笑起来,似乎那个夏天的水波还在他眼里发光:“我其实不怕,但是为了合群……唔,我也找了个地方趴着。”
“不知道这算是有脑子还是没脑子。”洪白雁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
“只有你不一样,”墨翊说下去,“我就看着你一直跑来跑去,你在湖里拣掉了的荷叶,在每一片上喷上水雾,再带回去给它们。”
“跑到我面前的时候,你停了一下,”墨翊弯着眼睛,“你口吐人言:‘这傻大个不会脱水吧’。”
洪白雁实在没想到以前狂放的生活还能有第二个观众,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哈哈,当时应该给你晒死。”
“谢谢你没晒死我,”墨翊蹭了蹭他的手,“你还是给我盖了几片叶子……而且由于我体型特大,你跑的次数是最多的。”
“而且第二天,湖边就搭建起了简易的防晒棚,人和动物都能用,现在想想,应该是你和动保反馈的结果。”
“但我那时候笨,想不到这么多。”墨翊坦诚道,洪白雁瞥他一眼,似乎想说“你以为现在就很聪明吗”,墨翊很好地接收了他的讯息。
“我只知道,听见你声音的时候,”他坚持说下去,“我的世界突然亮起来了。”
洪白雁:“好土的形容词,好歹没把你给晒死。”
墨翊再一次忽略了他的吐槽:“我想你应该懂那种感觉,像在山里面大声喊突然有了回音。你的世界里面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你知道他可能完全理解你,你知道他是不一样的。”
洪白雁默不作声,他确实懂。
“暑假里面,我们上班的时限宽松一点,”墨翊小声说下去,“你看我不在的时候,其实我都在练习……我想知道怎么出现在你面前最好看,想把我们的初次见面……变成一个,能让我们都难忘的盛大事件。”
洪白雁转过去,终于正视齐颂的眼睛:“是挺盛大的,你差点砸死我。”
墨翊反而笑了:“你看,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很多年之后,我们漫长的生命像钟表一样转过很多圈,我想要你像现在这样记住在起始点,我顶着铺天盖地的羽毛朝你跳下来。”
墨翊犹豫地上前,确认洪白雁只是表情僵硬,其实动作全无排斥,才小心翼翼地抱住他:“我知道我做错了。”
“我……确实不应该找理由,我现在告诉你,”他深吸一口气,“我其实是一只挤占本地资源的外来物种黑天鹅,打不过大白鹅还会偷同族的蛋,反复无常不讨人喜欢。”
洪白雁:。
洪白雁像一条跳出缸的鱼在墨翊怀里扑腾起来:“不是,要不你忘了吧,感觉也没必要记那么清楚……”
一朝忽然知道自己以为的背后蛐蛐其实一直是当面蛐蛐,洪白雁后知后觉地快被尴尬的火焰燃烧殆尽了。
墨翊把他镇压回怀里,他的发丝缠绵地把洪白雁扣住:“但是我出生就在这里,我没得选。”
“我也没有偷过别人的蛋,”墨翊实事求是地说下去,“实际上,今年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同族的蛋……好吧也没有接触到,我能靠近他们的时候孩子们都孵出来了。”
“我也没打过你……或者其他鹅吧。”墨翊隐约有点委屈,“只有这条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洪白雁哑然,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做口型让他放开。
墨翊不放,扒着洪白雁,小声:“如果那天在那里的是我的话,我会抱着你走的。”
洪白雁一怔,才想起很久之前他们在食堂里看到的清水视频,齐颂笑着让他们看他被拎着脖子走,这件事成为了他爆发的导火索。
但其实现在去追溯,洪白雁已经无法复现那时的怒火,甚至觉得当时的愤怒未免太匪夷所思。
“那个时候,”他仰着脖颈,反而在墨翊怀中慢慢放松下来,难得平静地剖析自己,“我想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放自己。”
“我很希望能获得人类的认可,才会去在意自己的形象,去做不太想做的事情。”洪白雁慢吞吞地说。
但现在我已经知道,哪怕不去追寻谁的背影,不去逼迫自己活成什么样……也依然会有人爱我。
就像我无法高飞,却仍有人愿意接住我。
“现在我不会了。”他叹息一样地说。
他将墨翊扒开,消弭的怒火转为某种古怪的兴致:“反倒是你,刚才怎么道歉的?有没有个道歉的架势?”
墨翊保持着撒开双手的状态,无辜地眨眨眼,他还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洪白雁开始反刍:“你没和我打过架不意味着你能打过我,明白吗!”他咧着笑意开始撸自己的袖子:“来,比划比划?”
墨翊才明白自己被原谅了,他连忙就坡下驴:“打不过,真打不过,你精力充足,三回合我就求饶了。”
“你刚刚又为什么说要抱着我走。”洪白雁继续唧唧歪歪,“我不会自己走吗?你随便指一个方向,我原地自动导航过去——”
墨翊笑了起来,他忽地倾身向前,在洪白雁下意识张开双手要接住他的时候,一言不发地原地化形。
身躯庞大的黑天鹅落在了洪白雁膝上,颀长的脖颈贴着他的颈侧,呼吸感受着呼吸的搏动,洪白雁的双手落在了丝滑柔顺的羽毛之间,他下意识地握紧了。
确实让人爱不释手。
被这样一个美丽的生物紧紧环绕着,像是陷进上等的羽绒被,让人很难升起挣扎的欲望。洪白雁屏住呼吸,却听墨翊说下去:“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开灵智的吗?”
“我以前和你说过,”墨翊张开翅膀,将洪白雁裹住,那感觉和他人身时别无二致,“我出生在这里,我的父母是这个湖里上一代黑天鹅,他们被剪了羽毛,终生无法飞行。”
“五年前,我的母亲病死了。”墨翊静静地说,“两周之后,我的父亲在清晨撞向湖边的岩石,那时候我和我的兄弟姐妹还没换羽。”
“我睁开眼,看到湖水被鲜血染红,断裂的羽毛在湖岸边散落开来。”
“动物与动物之间这样的同生共死,能被称为爱吗?还是说这是本能的一部分?”
“可能是我太想知道了,”他轻轻地碰碰洪白雁的发尾,“于是我选择在那一天,睁开眼……真正地去看见这个世界。”
洪白雁暗暗掐了掐手指:“和我开灵智的时间,其实也差不多。”
他们无言地对视,不约而同地想到同一个问题。
划过理科大楼顶的风,和敬华湖边的晨风,会是同一阵吗?
墨翊发出一声喟叹,填满了洪白雁的怀抱:“……你说,我们会有那样的一天吗?”
永恒的爱和无止境的生命,如果还是会走到尽头……
“不到那一天,没有人知道,不是吗?”洪白雁埋进他宽阔的背,声音闷闷的,“我会和你一起等的。”
如果在某一刻,我选择为你而死,那就是我们的永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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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去新疆玩!在这里人真的会变得很没有时间观念(太阳十点才下山.jpg

后面要进没有信号的山了orz不知道定时稿子发不发得出来,可能下次更新要到19号……
刚在这里一个很好吃的油桃里面吃出虫子 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