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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
最后一天比赛圆满结束,十七班团体分拿了高一组第五。
余征的四百米虽然没有名次,但是他参加的跳远拿了个第三,而他们都拿到了一枚第一名的奖牌。
总而言之,这次校运会他们满载而归。
遗憾的是她没能去领奖,下午在大本营的时候,孟夏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反应过来后立刻找陈福江给她批假。
她离开的时候,下午的比赛还没结束,只来得及和童安乐打了个招呼。
走出校门的时候手机“叮咚”了好几声,有消息传进来,当时她没空理会。
孟夏急急忙忙地跑到校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才有空看手机上的消息,有两个人给她发了消息。
一条是陆骄阳的,问她在哪,她没回,因为另一条消息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
孟夏有些恼怒地把手机丢进书包,不再看它,在逃避些什么。
直到她在一家医院下了车,匆匆跑进一间病房。
里面有好几张床位,等她找到人的时候,发现床边坐了一个女人,孟夏认识她。
“邹老师,你好,我是孟秋的姐姐,他怎么了?”她一路跑过来,喉咙很干,声音有点沙哑。
“孟夏?”邹老师没想到会在这看见她,见她额间有汗,从包里抽出一张纸给她,安慰道:“你别急,是这样的,下午我上完课之后,我发现孟秋一直趴在桌子上,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打瞌睡,后面我一摸额头才发现他发烧了。”
“问了一圈他身边同学,这才知道他前两天就不舒服了,忍到现在,医生说好在来得及时,没有烧晕过去。”
“因为要来医院一趟,我想着通知家长,但你妈妈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只好先带他来到医院,后面也只找到这通电话,我以为是你……”
她顿了一下,才道:“没想到是你,他现在打着点滴,人睡过去了,你放心吧,等烧退之后就没事了。”
孟夏听完,喉咙像是被人死死扼制住了,嘴唇上下蠕动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她才道:“我知道了,邹老师谢谢您,麻烦您了。”
邹老师是她初中班主任,巧的她也是孟秋的班主任,她也很清楚孟夏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面对孟夏,邹老师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拍了拍她的肩,“学校还有事,我得先回去,要是遇上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打电话给我。”
“好。”
孟夏把邹老师送走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沉默地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孟秋,握紧了他的手。
……
孟夏走出病房,来到一楼大厅缴费窗口。
她望着好几个一模一样的窗口以及正在排着队的人群,茫然无措,像被人遗弃在这的儿童一般。
孟夏没有一个人来过医院,医院操作流程她并不清楚。
以前生病都是外公外婆在身边照顾她,生病吃药就能好,用不着来医院。
从回到南城之后,她就一直看眼色生活,尽量照顾好自己和孟秋不生病,不给成珍和孟辉添麻烦,偶尔生病都是感冒居多,这些自己就能照顾好。
但这次孟秋发高烧生病的突然,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孟夏想到什么,走到旁边幽静的楼梯间,联系给她发消息的成珍。
“你好,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耳边却响起一道冰冷机械的女声。
她执着地又打了一个,对面传来的仍然是那道冰冷无情的女声。
闷气从身体里面涌上来,一直不死心地打电话,直到她彻底死心。
总是在最需要她的时候,永远打不通她的电话
孟夏靠着墙慢慢滑下去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妄图从自己身上寻找安全感和温暖。
在孤寂阴冷的环境,无力感包围了她,让地面上淌出一块的濡湿。
忽然,安静的环境却突兀地响起一声轻叹。
孟夏一怔,带着湿润的眼眸猛然抬起头,却怔愣住,她怎么也不想到陆骄阳会在这。
逆着光,整个人与黑暗撕裂开,给她带来一点光亮。
他在她面前蹲下,把干净的纸巾从包装里面抽出来,“这次我带了纸巾,管够,哭吧。”
方才那些的不安,孤独,寒冷,绝望,因为他的话一扫而空。
孟夏挂在眼上的泪水被他用纸巾擦干,她垂眼平复情绪。
可他的手离她的脸贴很近,近到她垂下眼就看到了什么他大拇指边上有一颗褐色的小痣。
火光电石之间,一道光影倏地钻进她的大脑中。
她猛地反应过来什么。
是他。
当年那个人是他!
她心跳加速,胸口跟着起伏,愣神地看着他,直到在他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心口无端被扯动,眼眶跟着又一热,嘴角却扯出笑。
“陆骄阳,谢谢你。”
陆骄阳一顿,手中纸团捏紧,旋即跟着她浅笑道:“怎么又谢上?这么生分?”
孟夏收住眼中的热意,认真一字一句地承诺:“只要我在启明待一天,你的可乐我包了,行吗?”
陆骄阳将她每个细微的表情琢磨一遍,没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做出这种承诺。
但他可不会拒绝送上门的机会,语气装作轻松:“好啊,一天都不能少。”
孟夏用力地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的诚意,瞧见他身上的校服,“对了,陆骄阳,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骄阳神情微顿,“我……我陪余征来医院换药,刚好在门口看到你了。”
“余征来医院换药?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不知道?他的伤口有要到医院的程度吗?”
孟夏记得余征的伤口不大,就只是流出来的那点血看着吓人而已。
面对她的疑问,陆骄阳漫不经心地胡扯道:“余征说来医院换药的话,有了医院开的单子,这样张姨明天回来就不会骂他了,这样还可以换一台新的游戏机。”
孟夏不知道他这是胡扯的,加上他说的话偏偏又很符合余征的作风,没有怀疑。
“他这是用苦肉计啊。”
“嗯。”
心中的疑虑一消,孟夏就想要站起来,可蹲太久脚麻了,重心不稳要往前面摔,吓得她下意识将眼睛闭上,手往前寻找支撑点。
孟夏鼻尖猛地一撞,仿佛撞到了一堵角落种满薄荷的墙。
陆骄阳一怔 手比脑子快,虚环住她,而她也环住了自己。
孟夏退开,捂着鼻子睁眼一看,她隔着一层衣服撞到陆骄阳的锁骨了,怪不得这么疼。
陆骄阳听见怀里人的倒嘶声,低头想看她被撞到的地方,“没事吧?”
孟夏疼得撞出生理性的泪水,见他着急的样子,挥手表示自己没事。
但还是没忍住抱怨了一句,“你也太硬了吧。”
眨眼间,孟夏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一下红了。
她不该懂的,但有个爱看小说电视剧的童安乐成日在身边。
这下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脸红云朵朵飘了。
陆骄阳也不想多想,但孟夏这副样子,还以为自己真把她怎么了。
可这种时候他不想让她尴尬,吊儿郎当道:“没事,上午我撞你一下,下午你撞我一下,扯平了。”
孟夏听到他这话,脸更红了,连忙说了一句“我去缴费了”落荒而逃。
陆骄阳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跟着她离开楼梯间。
孟夏说去缴费,但是走到大厅,她还是一头雾水。
陆骄阳走到她身边,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带着人往一号窗口走。
最后,在‘大好人’的帮助下才顺利交完费。
暮色沉沉,夜晚又席卷而来,秋天的夜晚总是冰凉的。
孟夏将‘大好人’送走了。
原本陆骄阳是想留下来陪她的,被拒绝了。
他今天才跑完三千米,怎么陪她在医院熬一晚上?所以孟夏把他赶走了。
孟秋醒了一会儿,药劲上来了又睡了过去,见他好了不少,孟夏安心走出病房,独自坐在病房外面设立的椅子上。
月光洒落在地,将病房外的走道照亮,她视线所见之处不再黢黑。
孟夏不停地细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记忆回溯到初三那年那天。
那天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她照例结束一个星期的住宿生活,回到家。
她打开门就看见孟秋和成珍坐在客厅沙发上。
孟秋局促地掰着手指,时不时偷瞄她。
孟夏心有所感,猜到了什么,放下书包走过去。
刚坐下,成珍从旁边的桌子上将揉成一团的纸递给她,她接过拆开就露出了里面的字头。
她可以说是十分熟悉。
因为这个东西,她被逼着写过好几次。
每次成珍和孟辉吵完架,情绪激动的成珍就会提出离婚,逼着尚且年幼,什么都不懂的她写离婚协议书。
孟夏哭着不肯写,成珍就抱着孟秋在她面前哭,哭得声嘶力竭,威胁她,不写她就从楼顶跳下去。
就这样,从一开始抗拒到习以为常,她写了一遍又一遍。
字体从歪歪扭扭到整齐娟秀,她用了五年时间。
然而当她真正看到那张正式的离婚协议书时,她居然内心毫无起伏,甚至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她打开那张纸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到尾看了一遍,才知道原来离婚协议书就是几张薄薄的纸。
这几张薄薄的纸就可以断掉他们十五年的爱恨情仇。
太简单了,简单到她想笑。
可她面上表现得毫无波澜,看完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卧室做题,冲刺中考。
直到中考完之后,回学校查成绩的时候,她看着身边同学的父母陪着一同回去查成绩。
在成绩出来之后的那一刻,一家人兴奋地抱在一起庆祝那一刻的欢喜。
那时候,她才惊觉。
原来,她早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了,她的爸爸不要她,她的妈妈逃避她。
也许那天是因为滔天的羡慕,也许是巨大的失落,她习惯性来到白鸽广场这边。
中考结束之后她就搬家了,搬到白石老街这边的小区里,也就是现在住的地方,离广场很近。
因此白鸽广场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孟夏坐在那张熟悉的长椅上,压抑许久的委屈及后知后觉的痛苦再也忍不住,崩溃地发泄出来。
脑海里不停地放映着孟辉和成珍争吵的画面。
一下子回到小时候,成珍隔着卧室门和他吵架,奶奶在旁边试着劝阻。
孟夏赤脚站在旁边看,看着他们吵,越吵越凶,她害怕得发抖,小声抽泣试图让他们注意到她的存在。
但是没用。
反而她的哭泣是催化剂,他们吵得越来越大声,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其中,无人顾忌。
画面又一转,夜晚在楼下奶奶卧室熟睡时,突然在梦中听到一声声激烈的争执声。
孟夏吓得立刻惊醒,这才反应过来不是梦。
猛地一下,睡在自己旁边的奶奶掀开被子跑上去,孟夏也跟在后面。
打开门看到卧室内,孟辉和成珍两个人指着鼻子互骂,孟秋吓得躲在被子里面不敢出声。
这些一幕幕数不清的画面,刺得她的心口阵阵发疼。
眼泪模糊了视线,直到眼前出现一只手,他递过来一包纸巾。
她哭得头昏脑胀,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那只手从包装里面抽出来一张洁白的纸巾帮她擦去了眼泪。
“世事难消,哭过了就向前看吧,总有人只为奔赴你而来。”
等她回神过来时,那一整包纸巾已经放在她的手心。
那只手的主人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只看到他挺直的背影,还有他大拇指边上的那颗褐色小痣。
孟夏记得很清楚,她不会认错的。
但一想到,自己跟陆骄阳认识了这么久,才看到那颗浅褐色小痣。
孟夏扯了扯唇,是她太笨了,居然没认出来了。
如果不是他掏纸巾的动作和脑海中的那一幕重叠,或许她都不会这么快认出那只手是陆骄阳的,安慰她的人也是陆骄阳,也正是陆骄阳安慰的话语,让她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间。
怪不得问及他们认识多久时,提及她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是他时,陆骄阳会反问她,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原来陆骄阳早就在这之前见过她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当初她也试着找他,当面感谢,还多次往返白鸽公园,只是一直没找到人。
可开学自己便遇到陆骄阳了,只是当时的她没认出来。
但陆骄阳明明知道,为什么不与她说呢?
良久之后,空荡荡的病房走廊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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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征:又拿我当借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