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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点绛唇
谢循并没想到司马开山会这样当面质问,一时答不上来。
司马开山先是摇了摇头,随后皱眉沉声道:“当年我们几个随先帝四处征战,你是年纪最小,胸怀却最大的一个,怎的一把年纪,倒如此行事了?”
谢循真是有口难辨。
谢三省不问耶娘,擅自做主婚姻大事本就荒唐,谁知对方更是来者不拒,直接应下,要不是事急从权,根本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
再者说,自己的儿子,自己再了解不过了,纨绔子弟一个,书没读过几本,诗没念过几首,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稀松,对方不是看中他的身份地位,他的钱,难不成是看中他这个人了吗?
话虽如此,可谢循根本不敢这样说。
司马开山就泓阳这么一个女儿,就三省这么一个宝贝外孙,谢循真要是敢把心里所想如实说上一遍,怕是立刻就会被拎出去“切磋”一番。
输赢事小,泰山已是古稀之年,多年征战落下一身伤病,哪下抻了筋伤了骨,夫人必不会善罢甘休。
谢循支支吾吾道:“小婿不过是想试探,看那孩子,是不是个贪慕虚荣的主…”
“收起你那一套!”司马开山厉声叱道,“县里长大的孩子,没西京那么多弯弯绕绕!泓阳特地来信,打听苏赞府的为人秉性,我问过吕县令之后,亲自回了信,怎么,你是信不过吕县令,还是信不过我?”
“小婿不敢。”
“敬茶礼上,大家都和和气气,就你刺头,非要给人个下马威,我们精心挑选的礼物,岂不是被你这一下都抹杀掉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孤身嫁到你家来,你却如此对待,你不如设身处地想想,若是芙儿在夫家受辱,你还能坐得住?怕是早就杀到陈家去了,你是欺负苏赞府是读书人,还是欺负他官微言轻?”司马开山直指他额间,怒其不争道,“你呀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
谢循汗颜,“泰山说的是,小婿会找机会,跟新妇解释清楚。”
“那孩子看着柔婉,眼神却倔强,谁也难伤她分毫。”司马开山又叹一声,“重规,你不觉得,她很像泓阳吗?”
谢循怔住,若有所思。
*
苏韵与兄长正说话时,谢三省注意到,不远处树丛后面露出半颗头来,正是谢怀序。
方才净身时,还没功夫问合卺酒的事,现在刚好得空,谢三省寻了个借口,抽身出来,快步来到谢怀序身旁,一把将人揪了出来。
看着自家郎君面带怒气的模样,谢怀序已经知道大事不妙,在他发作之前,先一步扑通一声跪好,赔笑道:“郎君,不如,先听我解释?”
“解释?”谢三省咬着后槽牙,“那可是我的洞房花烛夜,我竟然醉得不省人事!你最好是有合适的理由,不然,我一会儿就去给你熬汤!”
“是晏七!”谢怀序忙道,“您不是说,若那暗桩再与晏七接触,便抓了晏七回来,暗暗拷问一番吗?朱久昨日将人抓了回来,也问出些东西,他又摸不准事情轻重缓急,便誊抄了一份口供,送来给郎君您过目。”
怕他不信,谢怀序起身,从怀里掏出口供,双手奉上,“我确实准备了饮子,要去替换的,可我出去一趟回来,那合卺酒已经摆在喜案上了,您不胜酒力这件事又不准宣扬,那么多人看着,我,我无从下手啊。”
谢三省瞪着眼睛,将口供抽走,展开详读。
信上说,晏七承认在替人传递消息,却不知对方是右相的人。
起初,他只是为了多赚些钱,由一位表兄引荐,认识了那个叫孙政的人,那人行踪诡秘,每次来,都会交给他一个花鸟纹的鎏金银香囊,叫他佩戴在身上,到武当县某妓馆,交给林都知,如此便能得到一枚金铤。孙政还再三强调,不可私自打开,若被发现秘密泄露,必要灭他的口,所以传递了几次消息,内容却一无所知。
晏七害怕想抽身,却被孙政威胁,不做一样是死路一条。
谢怀序在一旁掂着脚也跟着看,郑重其事道:“郎君,不然我们就从这个林都知查起。”
谢三省翻了个白眼,“怎么查?这么多人盯着我们,贸贸然到武当县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那就在半路等晏七,把消息截下来,看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你用脚趾头好好想一想!”谢三省没好气道,“现在截下来,不就等于告诉人家我们知道了吗?他们只会弃了孙政这条线,启用新的,到时更无从查起了。”
谢怀序托腮,“那怎么办啊?”
谢三省懒得理睬,继续往下看。
晏七急于脱离魔爪,所以朱久没花什么力气,他便将近几个月,所有觉得不寻常的事,都交待了个遍。
他还说,之前有两位小娘子,女扮男装去了酒肆,找到他,希望他能签一份契约,与其中一位小娘子假成亲,对方每年会给他一些钱,本来已经说好了,最后却没了音讯,也不知对方到底是何意图。
谢怀序正挤在一旁逐字读着,突然面前的纸被三两下团成一团,再一抬眼,谢三省已经怒容满面,感觉下一秒就要抄家伙了。
谢怀序缩了缩脖,默默朝一旁跨了两步,“郎,郎君,我突然想起…”
借口还未编完,却见谢三省转身回去了。
兄嫂已经离开,苏韵正与谢若芙说着话,打老远见谢三省拉着脸过来,不禁心生疑惑,方才他还嬉皮笑脸,一副不正经的模样,这离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怎么好似怒气冲冲的?
“阿姐,我乏了,带徵儿回去休息了。”
说完,谢三省也不等谢若芙反应,拉上苏韵便走。
苏韵知道他怕是有话要说,也不反抗,任他扯着,他个子高步幅大走得快,她只得跟着小跑了几步,谢三省很快发觉,这才慢下来,两人一路无言,直奔无苔苑。
这无苔苑,是司马开山特地给谢三省留的院子,他每次省亲回来,都会住在这里,昨日洞房是按习俗在院子里搭的百子帐,今夜以后,新宅修缮完毕前,这里便是他们的住处。
屋内有正在洒扫的侍女,见他二人进门,忙退了出去。
谢三省一进门,便双手叉腰,像个雕像一般立在屏风前,只留个后背给她,她也不问,转身来到软榻前坐下,还给自己倒了杯水润喉。
听见杯盏的声音,谢三省没忍住回头,见她不疾不徐的模样,彻底绷不住了,从怀里掏出那份契约,“给!”
苏韵也不伸手去接,缓缓抬眸,“你签过名字了?”
“签了!”
“那就好。”她慢吞吞啜了口茶,再缓缓放下,“那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苏徵儿!”谢三省快要发狂,登登几步过来,将那份契约按在案上,俯身直直盯住她,“我问你,若那天我没向你求亲,你这份早就拟好的契约,准备交给谁?”
苏韵也不掩饰,直言道:“晏七。”
“晏七,呵。”谢三省没想到,有朝一日,陪酒侍郎也能成为他的对手,简直快要气笑了,“你知不知道他就是个陪酒侍郎?你怎么什么人都敢嫁?既然你早就相中了他,为何不拒绝我,转头去嫁他?”
“这有什么好比的?”苏韵倒是奇怪他为什么这样问,“无论是相貌,身量,性格,或是身份,家底,你们都是云泥之别,任谁都会选你的。”
这句话她可没撒谎。
谢三省完美地继承了他阿耶的高挑身材,还有他阿娘的如花美貌,单是他这副皮肉色相,怕是走到哪都会引起小娘子们的围观。
至于性格,虽然有点幼稚,但有什么说什么,和随时能服软这两点,她尤为喜欢,重活一世,她早就没了猜来猜去的耐心,更没有用来僵持冷战的时间。
就像现在,他得知真相便直接问出来,总比窝在心里,自己脑补一部大戏,接着别别扭扭阴阳怪气要好得多吧。
偏偏这样的人,还生在镇国公府,也不知道偏心的老天爷,到底给他关了哪扇窗。
不过话说回来,他家里就算有金山银山,她也不会多看一眼,生怕有命惦记没命花,对于她来说,他家底丰厚,看不上她手里这仨瓜俩枣,才是最重要的。
眼看着面前原本忿然作色的男人,眉头渐渐纾解,眼底的不甘化作受用,再化作得意,嘴角由紧紧抿住,变成了不强压住就快要飞起来,苏韵有些惊愕,都说女人变脸快,这男人变起脸来,可是一点也不差!
满腔怒火就这样轻易被浇灭,连点子零丁火星都没剩,酝酿了半天的说辞也毫无用武之地,谢三省沾沾自喜过后,开始有些懊恼。
他怎么这么好哄?
为什么她三言两语就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更可气的是,她似乎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能力,总是于不经意间操控他的情绪,之后又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谢三省盯住她,试图从她面上细微的表情中,读懂她的心思,可他看到的,只有从容和坦然,没有半点心虚之意。
她眸子闪亮,琼鼻玉挺,许是刚饮过水的缘故,唇瓣如滚过露珠的玫瑰,娇艳欲滴。
他顿觉口干舌燥,喉结不自觉滑动。
苏韵似乎有所察觉,眉头微蹙,警惕道:“你——”
也不等她说完,谢三省倏地探身,飞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旋即跃起转过身去,不自然地挠了挠头,“那个,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就是了,下不为例!你好好歇着吧!”
语罢,便脚下生风,逃也似的出了门。
苏韵楞在当场。
半晌,才忆起他的话来。
什么叫下不为例?难道她还能成几次亲不成?
还有,他怎么知道晏七是陪酒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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