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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韵?余韵?
许明卿用手肘戳了戳林星岚,示意他看看妹妹林诗翎。小家伙儿的状态似乎有些低迷。
林星岚笑着走到她身后,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可是小家伙儿也只是勉强笑了笑。
可那笑容太浅,不近一秒便消失了。
许明卿在旁边“啧”了一声:“你这笑是具有‘传染’属性吧?。”话音未落,就听见快门轻响——夏怡心正放下手机,耳根微红。
“我试试。”许明卿转身想捏妹妹许晓萱的脸,被一巴掌拍开:“少动手动脚!”
三个旁观者都笑了。诗翎也跟着弯了弯嘴角,但那笑意像晨雾,太阳一照就散了。
送完诗翎,四个人挤上公交。早高峰的车厢闷热嘈杂,林星岚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流动的街景,心里却还在想妹妹那个转瞬即逝的笑。
书页间的光影悄然流转,晨光只在笔尖停留片刻,未及细细品味,温煦的午休时光便已漫散在四周的空气里。
林星岚望向学校外面的山峦,几只飞鸟或嬉戏或掠过。忽然间,仿佛被什么击中,他悄然掀开摘录本,笔尖轻触纸页,写下:
438.我们怀抱着不甘与遗憾穿过了潺潺溪流与连绵山川,看过繁花满谷的耀眼,也静默相伴过长夜的星光漫天。我们曾为彩虹那七色的弧线而心生赞叹,也曾在陷落泥潭时尝过眼泪的苦咸。或许正因为总有彩蝶在崎岖路上起舞翩翩,才让那个执着的少年,依然追着风的身影,一路不知疲倦。
刚写完最后一句,阴影落了下来。语文老师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俯身看着那几行字。
“意象很唯美。”老师的声音很轻,“自己想的?”
林星岚有点儿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功底不错。”老师拍拍他的肩,“保持住。”
老师走后,林星岚一转头,看见夏怡心正低头抹眼睛。她肩膀微微发抖,眼泪吧嗒吧嗒掉在摊开的练习册上,晕开了蓝色的字迹。
林星岚愣住了。教室里的阳光突然有了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看着她因为抽泣而微微抖动的肩膀,感觉有点儿手足无措。
“我不知道你具体因为什么难过,”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但我觉得……可能跟我有关系。我不会安慰人,你凑合听听:人生来不是完美无缺的,没必要为了别人拼了命地改变,做你自己就很好,真的。”
夏怡心看着他笨拙的模样,微微一怔,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上扬了扬:“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
见到她笑起来的瞬间,星岚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重量悄然消失。他回到座位,回想起自己方才的笨拙,一个笑容也不自觉地浮上嘴角。这笑意被和煦的春光映照得格外清晰,落入了那些留在教室自习的同学们眼中,成了这个午休一个无声却温暖的注脚,也成为了同学们午后课间的谈资。
“说不定是喜欢呢?”杨松晖抱着作业本经过,轻飘飘扔下一句。
星岚小心地先看了一眼夏怡心的方向,而后压低声音道:“可我明明拒绝过她了啊。”
杨松晖停下来,看了他一眼:“有时候拒绝之后,反而会更在意。她开心你也开心,她难过——你自己尝尝,”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
林星岚剥开糖纸,苦味在舌尖炸开,他皱紧了眉。“啊好苦!这什么糖!”
“黄连。”
恰在这时,上课铃响起,大家各自回到座位,杨松晖也站上讲台。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杂乱的问候声与桌椅的挪动声,为那段插曲画上了暂时的句号。
最后一节历史课,老师刚喊下课,林星岚就如箭离弦般冲了出去,只在经过刘润庶时压低声音丢下一句:“我这边时间不够,你帮我接下小翎儿,拜托了!”
刘润庶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勾了起来。他慢悠悠地收拾好书包,才不紧不慢地走到讲台边的班级手机收纳盒前,凭着记忆摸到自己那台的格子,掏出来,解锁,打去语音电话:
「喂,藤悦?一切准备就绪,‘障眼法’已在布置,接下来看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带笑的「收到」,便挂了线。
接到诗翎时,小姑娘还是早上那副蔫蔫的样子。回家的路上格外安静,许晓萱问什么她都只是点头摇头。
注意到诗翎的状态后,许晓萱俯身,话语里带着温柔的试探:“我们诗翎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诗翎摇了摇头,嘴角努力向上弯了弯,却没能构成一个完整的笑。她低头捏着书包带子,小声说:“没什么的,晓萱姐。”
看着她这样,许晓萱心里那份异样的感觉反而清晰了。一个念头倏地划过她脑海——今天,或许是个对诗翎来说非常重要的日子。
她轻轻笑了笑,没有再追问。
忽的,一股温热感包裹住诗翎微凉的手心,她抬头看向晓萱:“那小诗翎陪姐姐去买瓶甜饮好不好?”许晓萱晃了晃她的手,“突然很想喝点儿甜的。”
感受着那股温热,诗翎有些诧异却也是乖巧地点点头。
“嗯……”
晓萱正在冰柜前挑选甜饮,指尖在玻璃上轻轻点过,最后落在两瓶“阿萨姆”上。她拿起来,转身朝诗翎晃了晃,眼角弯起柔和的弧度:“这个最好喝,对不对?”
诗翎看着那抹熟悉的咖啡色包装,点了点头。那是之前哥哥给她买的瓶装奶茶。
“谢谢晓萱姐。”她轻声说。
“不用客气。”晓萱喝着自己的那瓶,和她并肩走在落日余晖里,像是很随意地提起,“对了,我哥说他早上瞥到我们那个小区街角那家甜品店,出了新款的黑森林切角,看着可诱人了。”后面的许明卿被这句话讲得有些懵。
诗翎握着“阿萨姆”的手微微一顿。
晓萱仿佛没看见她细微的反应,继续用轻快的语调说:“既然咱们今天放学早,一起去看看?就当……陪姐姐解个馋。”
看着许晓萱被霞光柔化的侧脸,“好。”她这样应着,这次,嘴角向上弯起的弧度,终于成了一个真正柔和的微笑。
看着眼前的一幕,刘润庶的脸上挂上了由衷的笑意,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许明卿不见了踪影。
提着那盒黑森林蛋糕回到家时,客厅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小夜灯。
诗翎没太在意,以为有人回来过又出去了。她放下书包,低头换鞋,屋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沙发上没有哥哥乱扔的书包。
“还没回来吗?”她小声嘀咕,趿拉着拖鞋往里走。经过餐桌时,脚步停住了。餐桌上没有像往常一样摆着做好的饭菜。
只有正中间,放着一张对折的、有点粗糙的硬卡纸,上面用熟悉的水彩字迹写着三个大字:
邀请函
她伸手拿起卡片,拆开发现里面是张白纸。
“又在捉弄我……”她把白纸扔进垃圾桶,鼻子微微一酸,“好讨厌的哥哥……不仅不来接我,还要捉弄我。”
倏地,她的眼睛被一双手从背后蒙住,“猜猜我是谁?”声音很熟悉,她反应了一下,回身怔在原地。
“才多久没见,这就不记得我了?”云藤悦笑着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诗翎没说话,只是扑进藤悦的怀里狂蹭。
她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条黑纱,趁诗翎还没反应过来,藤悦将诗翎的眼睛用一条柔软的黑纱轻轻蒙住。
“藤悦姐,这是……”
“秘密。”藤悦牵起她的手,声音带着笑意,“跟我走就好,相信我。”
眼前是一片温和的黑暗,其他感官便敏锐起来。她听见电梯运行细微的嗡鸣,闻到藤悦身上淡淡的、像晒过太阳的混杂着书香的青草香,感受着她的手心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下了楼,晚风拂面,隐约有车流声和远处商场的音乐飘来。她轻轻数着步子,心里那点因“白纸邀请函”而生的小小郁闷,被好奇和隐约的期待取代了。
不知走了多久,空气里的味道变了。油脂炙烤的香气,混合着花椒、辣椒和各种香料霸道而热烈的气味,钻进鼻腔。
“我们到了。”藤悦停住脚步,替她解下黑纱。
光线涌入眼帘。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家装潢温馨的烤鱼店门口,暖黄的灯光下,玻璃窗内人影绰绰,热气蒸腾。藤悦推开门,一股更浓郁鲜香的热浪伴随着欢声笑语扑面而来。
“铛铛铛铛——!”
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循声望去,靠窗的那张大桌旁,刘润庶正举着个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闪着彩光的小喇叭,笑容灿烂;事先和店家沟通过的老妈系着围裙,从后厨方向探出身来,手里还端着一盘摆成花朵状的凉菜,脸上是温柔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桌面上,一条巨大的烤鱼躺在特制的铁盘里,下面蓝色的火焰静静燃烧,汤汁咕嘟咕嘟冒着泡,红亮的辣椒、翠绿的香菜、洁白的蒜瓣铺了满满一层,旁边还摆满了各式诱人的配菜和小吃。
“诗翎,生日快乐!”大家异口同声。
诗翎呆住了,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睁得圆圆的,她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喉咙却哽住了。
就在这时,烤鱼店略显昏暗的角落灯光忽然暗了下去,一阵轻快又带着点梦幻感的生日歌旋律响了起来。不是店里的音响,更像是有人用手机连着蓝牙音箱播放的。
随着音乐,一个身影推着一个闪烁着暖黄色星星灯的小餐车,从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餐车上,是一个不算很大、但精致可爱的奶油蛋糕,上面装饰着彩虹般的水果,蛋糕顶上立着一个穿芭蕾舞裙的小糖人,周围插着点燃的、“13”数字形状的蜡烛。烛光跳跃着,映亮了推车人带笑的眼睛。
是林星岚。
他穿着校服外套,额发有点乱,像是匆匆赶来,但笑容一如既往,有着能点亮周遭的魔力。他推着蛋糕,走到已经呆若木鸡的诗翎面前,烛光在他眸子里温柔地晃动。
“小寿星,发什么呆?快许愿啊。”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背景音乐和周围的嘈杂。
诗翎彻底呆住了。她张着嘴,视线从刘润庶搞怪的脸,移到老妈系着围裙的身影,再落到眼前这一桌为她而设的、热气腾腾的盛宴,鼻子猛地一酸,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眼眶。她赶紧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汹涌的泪意憋回去,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愿望是什么呢?好像有很多,又好像在这一刻,什么都不必特意去想。脑子里乱糟糟的,最后只剩下眼前这片温暖的烛光,和身边这些带着笑意注视着她的人。
她吹灭了蜡烛。掌声和善意的起哄声响起。
“哥……”诗翎抬起头,眼圈还是红的,但脸上已经漾开了真正明亮灿烂的笑容,“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她明明记得自己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林星岚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只是那理直气壮里多少带了点欠揍的意味:“这个嘛……我不说,你可以猜猜。”
诗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羞恼地跺了下脚:“哥!你是不是偷看我日记了!”
“欸!我什么都没说!”林星岚笑着躲开妹妹没什么力道的捶打。
“你真看了!”诗翎捶打的频率加快了。
“你唬我!”星岚也耍起“王八拳”陪她闹了起来。
徐俪红放下米饭走了过来,用还带着厨房暖意的手,轻轻揉了揉诗翎的头发:“诗翎,以前的事……咱们都不提了。从你来这个家那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她的目光扫过桌边的每一个人,“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你的家人。以后每一个生日,我们都会陪你过。”
藤悦揽住诗翎的肩膀,刘润庶在对面微微点头,许明卿不知何时也溜了过来,嘴里塞着块偷拿的酥肉,含糊不清地附和:“就是就是!以后哥……呃,我们也罩着你!”
诗翎听着这些平常甚至有点杂乱的话语,看着那一张张真诚的笑脸,视线再次模糊了。但这一次,她没有再试图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划过她扬起的嘴角,滴落在散发着甜香气的蛋糕奶油上。
那不是悲伤的泪水,是堤坝溃决后,温暖河流奔涌而出的证明。她一边哭,一边又忍不住笑,用力地点着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用哽咽的“嗯”来回应。
林星岚看着她又哭又笑的小花脸,心里那点因为忙碌和“算计”而残留的紧绷感彻底消散了。他拿起纸巾,轻柔地擦了擦妹妹的脸:“行了,小花猫,再哭烤鱼可要被他们抢光了。今天这条鱼,某人可是念叨了一整天。”
“喂!林星岚,不要破坏我英俊潇洒又可靠的形象!”许明卿嗔怪他,旋即伸筷子去捞锅里最肥美的鱼腹肉。
气氛重新热闹起来。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辣得嘶嘶吸气却停不下筷子的烤鱼,分食着甜腻的蛋糕,聊着学校里无关紧要的趣事,抱怨着功课,规划着周末。寻常的话语,碗筷的碰撞,蒸腾的热气,交织成这个夜晚最踏实动听的背景音。
诗翎小口吃着哥哥剔好刺的鱼肉,舌尖又麻又辣,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她偷偷抬眼,看妈妈眼角的细纹,看藤悦姐说话时晃动的手链铃,看许明卿和刘润庶抢最后一块土豆,最后目光落在哥哥专注的侧脸上。
窗外的城市灯火流淌如河。而窗内这一隅弥漫着烟火气的热闹,成了她宇宙里,最坚实、最温暖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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