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阳生[种田]

　　胡家到底多富庶，大家伙很快就见识到了。

　　对解县周围查探月余后，梁岳主动发起攻击，五百骑突袭盐湖。

　　这里有三千余盐丁把守，守卫的同时监管盐工干活，他们平时对付手无寸铁的盐工自然不再话下，被当头的梁岳眨眼砍杀出一条血路后，吓破了肝胆，掉头四散耳逃。

　　平时一直遭受他们鞭打和奴役的盐工们见状，抄起草框和石头就砸，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盐丁跑光了，五百骑直冲解县县城。

　　胡家人的动作也很快，得到风声就跑了，财物和晒好的盐都没来得及带走。
　　“早晚有一天我要把这群人抽皮剥筋！”远处的山坡上，胡宗明看着进城的人马，眼中恨意滔天。

　　胡宗昌也骑在马上向下看，心中更多的是忧虑，盐湖没守住，这次回去怕是少不得要挨罚。

　　“大哥，你要是早听我的，将这群人赶杀了事，我们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狼狈模样。”胡宗明无法奈何那些人，却转头看向旁边，埋怨起来。

　　“五弟，这些人和普通的流民不太一样。”胡宗昌皱着眉，“他们训练有素，兵马齐全，你派出去的人没有占到一点便宜，我们就算提前动手，怕是也讨不到好处。”

　　“你是说他们是朝廷的败军？”胡宗明勒着马向后退了几步，“可我打听到，他们只是从雍州流窜过来的百姓，兵器也非军中所制。”

　　“不论如何，先回去复命。”胡宗昌调转马头，不再看远处那个他住了许多年的地方。

　　别看胡家在冀州的声势惊人，主家的心思都在北面，河东这里只占了解县的盐湖，人手不少，真正能冲锋陷阵的只有几百人。

　　这几百人中大部分都在夜袭长乐县时折戟被俘，剩下那些要保护胡家人老少，不能随意驱使。

　　是以，胡宗明想要救人，还得借助外面山贼之力，只是没想到这些人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反倒将他们的外强中干展露无疑。

　　几百个流民可能是一群乌合之众，但同样数目的精兵骑马穿甲带枪，在这世道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就如胡人，破关后，两三千骑在雍州横行肆虐，靠的便是战马的速度和盔甲强弓之利。

　　之前的渭城一战，拉尼人虽然败退，但是李虎和朱茂双方合力，付出了那么大的伤亡，都没有将他们一网打尽，可见一斑。

　　胡家到底不是胡人，这一仗，梁岳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伤亡，几百里长驱直入，连占了三个县城。

　　这一战，二顺他们这些新卒也参加了，不过他依旧是辎重营的，去的最早，回来的最晚。

　　缴获的东西不少，盐和粮食最多，最惹眼的还是那上万头的牛羊，成群结队，蜿蜒十几里不见头。

　　吴青山不止一次在人前说眼馋胡家的肥羊，看到那些牲畜，方桥也忍不住擦了擦嘴角，真是肥的流油啊。

　　“这些大都是养来上供给胡人的。”王猛也是一个劲的吞咽口水，“听说吃白地草的羊不一般，羊肉不腥不膻，格外美味。”

　　白地便是盐湖周围的盐碱地，不能种庄稼，草木也很稀疏，几万亩都用来喂养牛羊。

　　周围的人一辈子都没吃过羊肉，听闻此言俱是不信，“老爷们穷讲究，草就是草，不都是一个味儿。”

　　“是真的哩。”王猛解释道：“我们偷过几只，吃起来就是不一样。”

　　“偷的当然香。”众人道：“野花也比家里头的好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群大老爷们发出会心的哄笑，反倒把王猛这个前山贼头头弄的脸色发红。

　　被抓之后，知道自己和手下不会死，王猛这些人干活很卖力，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哪里有饭吃就在在哪里，这年头求活实在不容易。

　　查过他们没有做过恶，梁岳挑出一些人手编入工坊，其中就有懂得烧砖的，正好能派上用场。

　　看梁岳有接纳他们的意思，第二次被抓的那些人纷纷表忠心，王猛现在管着这些人种地和吃喝拉撒，不用费尽心思弄粮食，他着实欢喜这差事。

　　县城门口摆着两张桌椅，朱子凡坐在这里提笔书写，这些缴获要登记造册，他一点都不敢马虎。

　　他刚写完甘草一百八十八斤，清点核对的老头便在肉苁蓉那里点了点，朱子凡仔细一看，原来写错了一个数，赶紧更正过来。

　　待所有东西都入库，朱子凡心里感叹着书中所言“以战养战“”果然不假，边收拾收拾笔墨同周礼道谢。

　　周礼只回了一声“没什么”，转身便离开。

　　朱子凡盯着这个干瘦的老头的背影，越发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晚些时候，朱子凡拿着册子给方桥看，说起了这事。

　　“我记得他是渭城人。”方桥看着账册，嘴上说道。

　　“渭、渭城，就是之前被梁将军打下来那个，我没去过那里。”朱子凡陷入深思，许久，突然开口道：“我定是见过他，只是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方桥并不在意，随口道：“你为啥喊他将军？”

　　虽然方桥没有指名道姓，不过朱子凡知道他说的是梁岳，腼腆的笑了笑，低声道：“他从前同我爹做生意时，便用的这个名号，喊的多了就习惯了。”

　　方桥点头，梁岳虽然只比他年长两岁，可是走过大周许多地方，做过乞丐、沙弥、小道士，跑过商，杀过人，身份文牒无数，冒充个将军绰绰有余。

　　梁将军此时正在聚拢那些盐工，每人发五斤盐，愿意走的就走，愿意留下来的要听他的安排。

　　盐工们常年在外头劳作，俱是一副疲累之态，他们不愿意留在这个撒了他们血的地方，但又没有其他地方能去，盐又不能当饭吃，大都站在原地听着接下来的安排。

　　“愿意留下来的，编入解县户，每家每户分房分地，牲口、种子、犁和你们这几个月所需粮食我们可以给，只是今年庄稼秋收收成要上交一半。”有人在前头大声喊道：“从明年开始，地里所出缴纳二成。”

　　听到这话，盐丁们一片哗然，怎的突然分地，这不是在做梦吧，好端端的，天上突然掉馅饼了！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被抓的流民，本来以为会活活累死在这湖边，没想到突然被解救，还能分房子分地，这是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啊。

　　前面的人再次重复刚才的话，盐丁们呼呼啦啦的跪倒一片，哭喊着拜谢，

　　只半天功夫，常年烧着几千口灶的湖边便没了盐丁的人影，全都去衙门上户去了。

　　闻讯赶来的余紫燕和杨正奇等人站在东边的山坡上，看着难得安宁的湖泊，心中滋味各是不同。
　　“胡家下个月要交盐，我本打算同你联手抢他们一把……”杨正奇皱着眉头，半天才道：“没想到梁兄弟动作如此快。”

　　余紫燕手里依旧握住马鞭，眯着好看的眼睛，道：“一山容不下二虎，他们和胡家早晚有这一遭，就是不知道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胡家那边如何出招。”

　　“自然是要发兵夺回盐湖，难道他们还能让步？”杨正奇知道胡家养了私兵，有几万之众，狼子野心，还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嘴里的肥肉被被人掏出来？

　　余紫燕笑了笑，“若胡家眼中只有这小小的盐湖，那自然是必须夺回来，但要是所图更大，梁岳可比那盐要值钱的多。”

　　杨正奇面色一怔，梁岳同他们是不一样，有兵有马，能征善战，若是被胡家拉拢，那他们实力再增，冀州被胡家收入囊中不再话下，而他们这些人怕是无立足之地，想活命就要逃离。

　　心事重重的杨正奇开口告辞，余紫燕看着解县的方向，许久，回身上马，绝尘而去。

　　此时已近五月下旬，考虑到过去几年天气提前降温，能种的庄稼只有荞麦。

　　那么多盐丁要下田，收集起来的农具不够，长乐县这边暂时不再做兵器，白天晚上都在打犁头，叮叮当当，一天都不停歇。

　　冀州的铁矿也被寻到了，只是才刚开凿，矿石里面的铁太少了，供应不上，县城里不少人家的铁锅便被挖出来扔到炉子里烧，化成铁水后再打成犁头。

　　耐火砖烧出来后，一批人开始在县城外头挖大坑，然后在坑中砌砖成炉，用来炼焦。

　　本来炼焦并不难，只是方桥要弄出一条长长的烟道，收集煤气，烟道必须要建在地上，而炼焦炉子就要在地下，这样就会麻烦很多，不过没人敢抱怨一句。

　　自从跟方桥学习，梁岳也清楚煤不单单用来取暖和做饭，将来的用途极其重要，这次命二顺他们来建造。

　　这些人到底训练过，服从命令，动作干净利索，完全按照图纸将炼焦炉子盖了出来。
　　看着一车车的煤块被推进炉中，方桥难耐心中的激动，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见他如此激动，梁岳看了一眼朱子凡。

　　朱子凡激灵一下，旋即掏出纸笔，在书页上记下了今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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