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女 树

　　【“顾小迟的失忆是由记忆魔女能力造成”与“记忆魔女的专属印记已经用完”应该不需要怀疑，否则菲希克不会放任蕾伊立下死契
　　天神已死，记忆魔女自尽，顾小迟目前没有任何恢复记忆的手段，加上蕾伊以命担保，大魔女贝尔妲回归的风险确实几乎没有。
　　夏霖的秘密也弄清楚了
　　千叶抬起笔，在“最高风险”一栏划去了顾小迟与夏霖的名字
　　但天神已死是与夏霖的秘密，既然答应要保守，就不能以此为理由结束与顾小迟的游戏。
　　那就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好了。】

　　“这些都是给我的？”
　　“是啊，我们都已经是合作伙伴了，我当然要为你提供便利。这一整个大箱子里装的全——都是大魔女贝尔妲的独门秘宝。现在姑且物归原主？你可以尽情利用它们来赢得与千叶的对决。”
　　顾小迟无视了鬼迷日眼的菲希克，半信半疑拉过大箱子。里面装满了类似化妆品的瓶瓶罐罐，每个瓶子上都贴着标签，上面注明了功效。“袜子穿反药丸”，“秃头胶囊”，“大睡三天宝典”，“裤衩晒不干”，“舍友放屁自救颗粒”……
　　顾小迟脸黑了：“贝尔妲就研究这些东西？”
　　“哎呀哎呀，那些厉害的，对人类有哪怕一丁点威胁的已经全部被千叶查抄了。这些是我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保留下来的个人藏品。”
　　不过这些东西贝尔妲自己做得也挺开心，呵呵。
　　“这些真的只是无毒无害的整人小道具吧？”
　　“你放一万个心，霞千叶呢，不允许任何‘风险’流窜在外，更何况还是这么明显的‘风险’。”
　　“复述我的话，别避重就轻。”
　　菲希克撇嘴：“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尊重元老。我发誓我今天送给你的所有东西都是无毒无害的安全绿色产品行了吧！赶紧拿走，你和千叶的对决还在继续中呢，我已经等不及看好戏了。”
　　顾小迟也听够菲希克的油腔滑调了。临走前她问：“为什么非得是我？你的能力那么逆天，只是想看千叶流泪的话有一万种方法吧？”
　　红发女人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看来你还不如夏霖小助理了解我。我啊，对于这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煽情戏码也就隔着屏幕看看，要是直接在我眼前上演……”
　　就像不由分说突然死机的电脑屏幕，菲希克的表情一瞬间冻结，散发出顾小迟从未领略的寒气。
　　“离我太近的话就太恶心了。比以前的蕾伊还要恶心。”
　　顾小迟虽然有些在意这句话，但她一到家就把这句话给忘了。因为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检查箱子里到底有些什么。正如菲希克所说，里面基本上全是充满制作者恶趣味的整蛊道具，并无实质性伤害与副作用。
　　“吐真剂？”
　　夏霖提出看法：“你不会想把这东西用在千叶上吧？如果千叶因此出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啊。”
　　“话说那天之后你不也什么都没告诉我。干脆你先喝？”
　　“……我已经说的够多了，剩下的你自己悟吧。”
　　两天后，顾小迟接下了千叶的私人委托：为千叶当一天助理。但凡需要一点专业知识和含金量的工作顾小迟都无法胜任，故而，她除了打打杂也干不了别的。顾小迟原本以为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霞千叶！就你桌上那个瓷娃娃，我擦桌子的时候把它挪开没问题吧？可擦完之后你偏要说我放的不对，我只能一遍遍微调，摆弄半天你可算看顺眼了，结果你又说我用手拿了这么多次上面沾了不少指纹，又让我重新把它再擦一遍，擦完放回去后你又说位置不对……你故意的？”
　　“你对我还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我对卫生的要求一向如此，不会故意刁难你。”
　　“那你特地把我叫来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因为漓阳不在身边难免寂寞，想找人作伴。”此话不假，但千叶的语气难以令人信服。
　　明明一个小时前两人还在相亲相爱地一起享用双人早餐，可千叶只不过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结果回来以后就板着脸勒令顾小迟立马开始严苛的清洁工作。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她。
　　千叶摸摸下巴：“那看在你还不熟悉流程的份上，晨间清洁就这样吧。今天我的工作主要是把前几天没来得及看的各种邮件和申请回复一下，你就负责……”
　　“当摆件。”
　　于是，顾小迟坐在办公桌前的小沙发与背景融为一体，还被命令不能玩手机不能听音乐不能睡觉，只能盯着认真办公的千叶顺便没话找话。
　　已经零交流二十分钟了，好尴尬，好无聊，想跑。顾小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沉浸于工作的千叶似乎真的完全没注意快把手抠出血的顾小迟，从落座开始粉色脑袋就没抬过几次，也不接话茬，连被风吹动的窗帘都比千叶主动。顾小迟有点受伤。
　　“摆件”从隔壁搬了把椅子坐到千叶身边。千叶头也不抬：“我没听说谁家的摆件还长腿的。”
　　顾小迟戳了一下千叶：“你冷落摆件在先，我要向摆件保护协会投诉你。”
　　“摆件的使命就是安静待着，你们协会的理念从一开始就不对。”
　　“谁说的？商场里那些会动的，能放音乐的摆件永远更贵。喂喂，你把我叫过来先是魔鬼式打扫卫生，然后又玩放置折磨我，嘿，这就是你的‘策略’？”
　　千叶瞥了一眼死皮赖脸的顾小迟，不再应答，继续专心工作。
　　顾小迟见千叶又不搭理自己，直接上手戳千叶的脸。
　　“喂，你搭理一下我嘛。”
　　“这都是些什么申请，能不能给我看看？挑几个不算机密的给我分享一下也行嘛。”
　　千叶被戳烦了， “……算了。你不是好奇我的工作内容吗？那这些就麻烦你帮我浏览一下，我坐久了有些疲乏，稍微出去散散步。”
　　“没问题！”
　　顾小迟接过沉甸甸的文件夹，一屁股坐到千叶的宝座上，装模作样翻阅起来。
　　某游戏希望与狐奉社联动，某剧组想在狐奉社附近取景，魔女树该月收支明细，某媒体希望千叶接受独家采访，某软件希望千叶代言，反魔女协会的资金申请，隔离所资金申请，援助家庭情况跟进，狐奉社各部门工作汇报，各种跳槽加薪转部门申请，蕾伊发来的庇护名单，重点观察人员档案……
　　顾小迟对千叶的敬佩油然而生。
　　在“摆件”被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击倒之前，千叶回来了。
　　“看不动了。我要吐了。”
　　“刚才是谁摩拳擦掌，想替我分忧解难的？”
　　顾小迟拱手九十度鞠躬：“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知天高地厚，我不该烦你，还是当摆件更适合我。”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顾小迟真的做到了完全不开口说话，只是坐在千叶身边默默注视着千叶专注的侧脸。瞌睡了就掐大腿，无聊了就数一数千叶到底有几根头发，每次都因为记不住数过的头发位置而半途而废。
　　顾小迟数头发数得眼冒金星烦躁无比，干脆开始在心里默默整理起千叶的“罪状”来。
　　明明答应我试试不同风格的衣服，结果还是这身和服，要么就是一点都不在乎我，要么就是胆小到家了，这点改变都不敢。
　　喜欢卖惨；
　　擅长利用他人感情；
　　总是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
　　焦虑各种有的没的；
　　说话官腔；
　　……
　　想着想着，顾小迟睡着了。再次睁开眼时，时针已经指向晚上五点，太阳即将沉落，窗外一片温暖的橘黄。
　　千叶仍坐在顾小迟面前，正摆弄着桌上的天平。见顾小迟醒来，她将天平精准放回原位，淡淡开口：“你问吧。”
　　顾小迟满脸迷惑：“问什么？”
　　“早上，我出去接电话的那段时间，你是不是往我的早饭里加了什么？”
　　“啊……这……”
　　“回来后我就发现你的表情明显不自然，我就没再吃。东西是菲希克给你的吧？不允许找外援的规则是她定下的，结果她自己带头违反。罢了，你问吧。”
　　千叶面无表情盯着对面的顾小迟。
　　“我什么都没加。”
　　首领的表情没有回温：“我讨厌别人对我有所欺瞒。你今天早上在办公室门口等我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写着‘吐真剂’的瓶子。我给你一次更改说法的机会。”
　　“我不更改说法。我没有在你的食物里加任何东西。”
　　“那你如何解释那瓶吐真剂？”
　　在千叶充满敌意的目光下，顾小迟坦然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那正是“吐真剂”。瓶身透明，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液体确实是满的，瓶口的封条也没有撕下。
　　顾小迟一挑眉，单手弹开瓶盖，仰头，将液体尽数喝下，一气呵成。喝完后，又冲千叶耸了耸肩，“也不知道我这步棋走得对不对。”
　　教养良好的千叶没能控制住张大的嘴巴和瞪圆的眼睛，顾小迟的动作太快，千叶大脑瞬间宕机，任凭五官的本能反应和夸张的心跳出卖自己的震惊与不知所措。
　　“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赢得你的真心啊。这么多年来都是你拼死拼活博取别人的信任，偶尔把顺序调换一下也无所谓吧？”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姑且吧。但看你刚才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我就把原本的方案废了，临场发挥了一下。”
　　千叶被“摆件”的浮夸表情逗笑了，总算回过神来，“你不会以为这种伎俩就能让我感动落泪吧？我承认我被你吓到了，但以最终胜负标准来看还是我赢了，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顾小迟捉住千叶捂嘴笑的手，将其紧紧握住。
　　“游戏的胜负无所谓。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千叶，还记得那天你主动拥抱我，希望我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吗
　　我明知那时的你只是想骗我付出感情，但还是答应了。
　　因为喜欢是一种冲动，一种横冲直撞，不假思索，不顾后果的冲动。
　　那时你虽然和我相拥，但两颗心却相距万里。
　　现在的我们虽然还是相距甚远，可能，也就是从万里到千里的进步，但已经足够令我欣喜。
　　哪怕你那么明确地拒绝我，哪怕我对你的喜欢时时刻刻折磨着夏霖，哪怕我自己都希望我能对你死心——
　　可我没有办法从如此强烈的“真实”里逃开。
　　听完顾小迟的第二次告白，千叶良久没有开口，只是眼神恍惚地看向天平。
　　“但在你心里终究是爱的优先级更高，夏霖才是你最重要的人，对吗？”
　　“是。”
　　千叶不卑不亢地直视顾小迟迷离的目光：“你真的能分清爱与喜欢吗？爱与喜欢于你有什么区别？在我看来，你只是不愿意承认……你同时喜欢上了两个人。并且，喜欢夏霖的部分远远多于我。”
　　顾小迟愣住了。
　　她分辨爱与喜欢向来依赖直觉，从未深入分析二者究竟有何区别。她和夏霖相处时下意识想到的词语是“爱”，而注视千叶时，又很确定这是“喜欢”。这些都是未经大脑任何加工的第一反应，并无理由。
　　“千叶，我绝对没有同时……”
　　“那我可以理解为你只是把夏霖当成家人吗？”
　　“现在——已经不行了。”
　　千叶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顾小迟：“我一直不理解，你明明已经失忆，你和夏霖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你们之间也没经历过山盟海誓，你对她的‘爱’究竟从何而来？”
　　顾小迟一时没法回答。因为那场噩梦？因为夏霖能带给她绝对的安心感？因为和夏霖相处时特别舒心？因为……哪怕记忆虽然遗失，但身体仍然记得？
　　“无论你向我表白多少次，我的回答都只有一个。我永远不会喜欢你。我也不会喜欢任何人。”
　　因为魔药的作用，顾小迟的视野有些模糊，大脑从十分钟前就开始嗡嗡作响，昏睡感一阵又一阵袭来。但这句无情的拒绝，却清清楚楚地印在了顾小迟的心上。
　　神志不清的顾小迟连内心活动都断断续续。
　　又被拒绝了……不过，也不是没猜到……
　　不如说，我希望被多拒绝几次……然后我才能死心……
　　哪有什么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我哪能解释啊……
　　千叶你才是比我更奇怪……我对你而言不是已经……没有风险了吗……霖不也告诉你某个秘密了吗……你已经没有理由再对我特别关注了，不是吗……为什么，不把我狠狠推开，不主动和我拉开距离……甚至还要主动把我叫来，继续那场荒唐的对决……
　　若是真的想让我彻底放弃的话……一直带着面具和我交往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让我看见越来越多……你真实的一面呢……再说，我答应过你，要一直在你身边……
　　顾小迟终于在魔药的作用下，失去了意识。
　　“命中注定中的对手……顾小迟，这才是最适合我们的关系。”
　　千叶又握紧了手中的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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