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扳手

　　出什么事了？

　　艾莉西亚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压力骤然消失，始终记得自己的任务，把车开到预定的终点后熄火踩刹车，稳稳当当地停好，再往身上甩了个速干的咒语，这才扶着椅背，慢慢从车上下来。

　　艾莉西亚的脑子还有一点晕眩，不过这已经没什么妨碍了。
　　她思考着那个葛利斯·谢尔夫的身份，他是芙蕾·阿斯蒙德身边的人，那么他术士的身份是公开的吗？这一点毫无疑问，当那个崽种把象牙做的法杖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名牌了。

　　问题是，他把超常规的力量用到商业上，这是被允许的吗？

　　卡斯塔尼亚城的政治环境很特殊，领主阿斯蒙德伯爵是个很讨厌破坏规矩的人，他要求领地内的超凡者要向官方登记身份，缴纳重税，并且严禁使用超凡力量干预普通人的生活——这一点肯定没办法实施到位，所以他有偿地鼓励领地内的公民举报身边的超凡者，特别是那些使用超凡能力为自己牟利的家伙。

　　曾经有人雇佣超凡者在生意上作假，把一栋最初标价为3000费尔的豪宅卖到5000费尔，买家浑浑噩噩签了字，回过神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就去巡夜者小队把人告了。巡夜者没怎么费劲就把人抓到了，卖家被判入狱三年，双倍返还诈骗的资金；背后帮忙的超凡者被直接处死，尸体在城市最高的钟楼上挂了整整一个月。

　　至此以后，超凡者的活动就越来越隐蔽。

　　像谢尔夫今天这样的做法，他到底是背后有人不怕被追究责任，还是觉得在赌今天来的人都没有超凡者，所以他做事毫无顾忌？
　　艾莉西亚心里拿不准，但这不代表她今天就要把这个闷亏给咽下去。

　　艾莉西亚瞄了一眼台子上的情况，康奈尔教授在向谢尔夫说着什么，他弓着背，时不时扶一把腰，像是忍着痛在想谢尔夫道歉。康奈尔脚下是一把坏掉了的椅子。
　　谢尔夫身上被泼了茶水，他那身高档羊绒面料的正装已经毁了，贴身仆人拿着帕子在帮他擦身上的茶渍，他的表情很臭。刚刚尖叫过的汉斯梅尔夫人拿着把扇子远远地看着，时不时劝一两句，谢尔夫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艾莉西亚缓了一会儿，动了动面部肌肉，从车子后备箱拎出个五升大小的铁通，朝着台子走过去。
　　她到的时候，事情差不多已经到了尾声，康奈尔教授在劝说汉斯梅尔夫人和谢尔夫这两个代表芙蕾·阿斯蒙德的大人物去吃下午茶，好把投资的事确定下来。

　　然而汉斯梅尔夫人露出抱歉的笑容，“教授，感谢您的盛情邀请，不过接下来我还需要向芙蕾阁下复明，就不留下来了。或许您可以和谢尔夫先生好好聊聊？”
　　谢尔夫阴恻恻地看了艾莉西亚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单词，“不用，我也没时间。”

　　康奈尔教授心都要凉了。
　　他心有不甘，今天的展示是他提出来的，事情是他筹备的，地方是他提供的，他为了拿到这笔投资花费的金钱和精力难以计数，如果就这么把人放走。
　　艾莉西亚的车子跑起来他就知道问题大了，而汉斯梅尔夫人对哪一款更加满意简直就是写在脸上。

　　康奈尔忙前忙后这么久，被一个外来的女人抢走了投资，他心里已经要吐血，必然是不肯放弃的，“当然，不过我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和律师去伯爵府商议合同呢？您知道，我们已经为量产这款车型做好准备。”
　　汉斯梅尔夫人没说话，她看向谢尔夫，想让谢尔夫解决。

　　但谢尔夫以为艾莉西亚是个普通人，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女巫，他非但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心情十分不好，他说，“夫人，您知道伯爵一直对运输有很高的需求，黑森林路途崎岖，需求又大，只有康奈尔教授这样成熟的厂家才能满足，您觉得呢？”

　　汉斯梅尔心里冷笑，这些家伙还不肯死心。
　　她看了一眼一直游离于众人之外的小安托瓦，不想用，他一向是个秃鹫一样的家伙，一旦康奈尔拿到订单，小安托瓦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就会成为最大赢家——而他们在动力机械方面，仍然会受制于沃华德。
　　上一次购买蒸汽列车锅炉的时候，就已经尝到了厉害。

　　“小安托瓦先生，您觉得哪一款车更有前途呢？”

　　小安托瓦看了一眼艾莉西亚，她拎着个铁桶站在那里，轻轻挑起眉，却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样子，面色除了苍白一点，丝毫不像经历过一场异常凶险的魔法斗争。
　　“这很难说，夫人，如果您要选一款适宜出行的车，那么切斯特小姐的产品一定是首选；但伯爵的运输需求，这就只有康奈尔教授的产品能满足了。”

　　汉斯梅尔夫人转手就把难题丢给了艾莉西亚，“艾莉西亚，你觉得呢？”
　　艾莉西亚自信一笑，“这有什么难的？我的内燃机车可不仅仅只能载人，几位绅士没有来我的工坊，不知道我们正在测试的内燃机机型，马力完全不输给康奈尔教授的蒸汽汽车，并且，我敢说，康奈尔教授的蒸汽汽车需要的燃料费用远超我的内燃机车，您看——”

　　艾莉西亚打开密封的铁罐，一股刺鼻的味道立刻冲了出来，大家纷纷以手掩鼻。
　　“这是我们使用的液体燃料，它的质量轻，热效率高，同样的储存空间，它可以跑得更远——这才是更适合长途运输的车型，对吧，谢尔夫先生？”

　　相对于艾莉西亚的锋芒比率，康奈尔教授的态度就很温和了，他看艾莉西亚的目光始终很包容，像看着一个叛逆的晚辈，“艾莉西亚说的燃料固然有优势，但别忘了，我们还有煤精，要比较同样储存单位的燃料哪一个燃烧的时间更久、提供的能量更足，还有什么比煤精更有优势呢？”
　　煤精是煤矿的伴生矿，它比煤矿石坚硬，内部储存的能量也更高。经过特殊的魔法处理之后，可以直接当成燃料燃烧。

　　艾莉西亚以退为进，她盖上铁桶的盖子，“您说到这个我就没办法了，毕竟像我们这样的初创公司，的确没有您财大气粗。”

　　果然，这话让汉斯梅尔夫人做了决定。
　　“康奈尔，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预算有限，每一个铜比索都要花得很值得，很显然，煤精不是我们的投资能负担得起的奢侈品。希望你能明白。
　　“好了，姑娘们，把你们的车和燃料装好，我们需现在去伯爵府。”

　　汉斯梅尔夫人完全没有给康奈尔留余地，“那么，绅士们，我先走一步。”

　　艾莉西亚和特蕾娅立刻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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