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的花

　　黎语：【何老师，我昨天和温言抱了一下。】
　　黎语：【小猫走过来小猫走过去.jpg】

　　满屏幕的实验数据看到何江月头晕眼花，看到黎语的微信更是一脑袋的问号。也许她今天还没睡醒，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但不长眼睛的师弟一边走，一边回头找心仪的小师妹搭话，迎面撞上了她的肩膀。

　　她毫无防备被撞得差点往前一栽，看在师弟手里端着材料的份上没撞回去，但也没轻易放过他，“我这么大个人就坐在电脑跟前也能撞到？把材料摔了怎么办？”

　　师弟向来有点怵她，小声嚅嗫：“我刚没注意……”

　　“就一句没注意就完了？”
　　“师姐对不起，我以后一定注意！”

　　声音洪亮，态度诚恳。

　　何江月决定放他一马，但肩膀还隐隐作痛，也证明了现在不是梦。
　　所以……

　　何江月：【？】
　　何江月：【你没打错吧？】
　　黎语：【打错什么？】
　　何江月：【你们是抱了，不是睡了？】
　　黎语：【你怎么这样想！！】

　　又不是小孩子了，黎语必须承认她偶尔对温言是会有一些带颜色的杂念，但脑袋里想是一回事，做出来是另一回事，被何江月这样说出来就更不是一回事了！

　　更要命的是她本来内心一片纯净，就因为何江月这一句话展开了一连串想象！
　　而且越警告自己不要再想了，就越停不下来。

　　脑回路向着黄色的方向一路疾驰，好在何江月又回了微信，强制打断了她的想象，【你别害羞啊，气氛到了抱一下也很正常啊。】

　　何江月：【所以昨天发生什么了？】
　　黎语：【就是晚上让他去我家坐了会儿，临走的时候我拉了下他衣服，然后就……】
　　黎语：【抱了。】
　　何江月：【谁主动的？】
　　黎语：【温言。】

　　何江月满意点头，【那他很不错嘛，值得表扬。不过大家生活都很忙，不是yellow的信息就不要传播了/酷】

　　黎语：【那你传播一点yellow的信息？】
　　何江月：【暂无，最近洗心革面，醉心学术。】
　　何江月：【分析实验数据中，匿了。】

　　大部分时候，她一进实验室就相当于人间蒸发，说不回消息就是真的不打算再回了。

　　黎语给她发微信也基本不指望回应，只把她的聊天框当作树洞，只管把想说的话全都倾倒进去，没回应是常态，回应了就是惊喜。

　　看她去忙了，黎语完全不受影响，继续自言自语：【其实，昨天是我和温言第一次拥抱，毕竟高中那会儿我们都没那么大胆，顶多就……坐他自行车后座的时候会抓住他衣服。】

　　而且，那都是他们认识很久以后，高二下学期开学以后才发生的事了。

　　毕竟温言骑车一直都很稳，黎语平时抓着坐板就完全够用了，这样时间久了，她也就习惯了，几乎不会去想别的。

　　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感觉她对温言的感觉渐渐变得不再那么单纯了，于是那些小说故事里，男主骑车载着女主的画面才重新回到她的脑海里。

　　最后，在一个非常平凡的下午
　　她抓住了温言的衣角。

　　那天是周末，阳光很好，温言骑车来接她去喂小狸花。

　　金色的光辉撒在碧蓝的海面上，光点随着海浪翻涌，波光粼粼的。春末的气温宜人，温柔和煦的海风拂过脸颊，荡起了他们的头发，还有轻薄的外套。

　　黎语轻轻一抓，温言的外套就被她拉出几条浅浅的褶皱。

　　她不知道温言有没有感受到她的小动作。不过很快，温言骑得更快了一点，清朗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要下坡了，你抓紧点。”

　　“知道啦！”

　　她又抓紧了一点点，自行车靠着惯性冲下坡去，少年人的衣料被风吹得鼓胀起来。

　　那一瞬间的画面镌刻进记忆里。

　　门口的风铃叮铃铃地响起，黎语停下单方面的碎碎念，抬眼看到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目测身高直逼一米九，剑眉星目的，看久了好像还有些眼熟。

　　小袁反应快，挂起营业式微笑迎过去，“你好，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的吗？”

　　男生四处看了看，“我想订花束，现在可以吗？”

　　“可以，麻烦问一下是送给什么人的？”
　　“送给喜欢的女生，我想告白。”

　　听着他们一来一回的对话，黎语终于想起来了，这是前段时间跟何江月打得火热的体育生弟弟。

　　他来这里订花肯定不是巧合，何江月喜欢向她的每一任男嘉宾推销再卉。
　　迄今为止，黎语至少见过五位男嘉宾了。

　　也看在这个份上，她过来亲自给体育生弟弟介绍：“告白一般都首选玫瑰，你看左手边，这边有红玫瑰、白玫瑰、粉玫瑰和艾莎玫瑰等等，你可以看看想要什么样的，另外也可以选择洋桔梗、芍药、郁金香……”

　　店里的品种齐全，她是介绍得用心，体育生弟弟也听得认真。

　　但他知道他的喜好不等同于何江月的喜好，苦恼地挠了挠头发，迟疑问道：“其实……我是想送给何江月的，你应该认识她吧？”

　　黎语也没遮遮掩掩，“我认识。”

　　一听她们还真认识，弟弟又开始觉得尴尬，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才磕磕巴巴地开口问：“呃……那她喜欢什么花？之前在店里都买什么花？或者……你觉得她适合什么花？”

　　听起来弟弟还不知道她和何江月的关系，可能以为何江月是店里的熟客。

　　黎语暂且不打算过多解释，只是在想何江月在这方面其实没有特别的喜好，每次来店里，她随便看到一朵花都会说好看，但真要她带回家，她又嫌养护麻烦。

　　而以往来店里订花的男嘉宾们，也都没问过这些，张嘴就是九十九朵玫瑰。
　　到头来听了价格又舍不得钱，锐减到九朵玫瑰。

　　难得遇到一个肯用心的男嘉宾，她也认真思考了一下，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火焰兰吧，感觉和她很像。”

　　她领着弟弟去了另一边，在一大片品类各异的鲜花中，橙红色的火焰兰尽管数量少，花头也很小，但像一簇簇的火花在燃烧，还是尤为显眼。

　　“平时专门买火焰兰的人比较少，通常是作为配花包装到花束里。如果你确定要用这个做主花，那花束的风格一般会是鲜艳明朗一点的，在这个风格基础上，你可以考虑一下其他的配花选择什么花材。我这边也有一些风格类似的花束，你都可以参考。”

　　她迅速找出几张照片给弟弟看，见他考虑了好一会儿没说话，也没多催促。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他指着一张用火焰兰和六出花一起包装出来的花束，“那就参考这束来吧，麻烦你不要跟何江月说，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黎语点了下头，看在他表现真诚的份上打了九折，问：“你想什么时候送？”

　　“就明天下午两点吧。”
　　“需要我们安排骑手送到指定地点吗？”

　　弟弟认真思索片刻，说：“不用，明天下午我自己来拿。”

　　翌日。

　　花束是黎语在下午一点包装好的，体育生弟弟一点半就来店里了。紧接着这一个下午都还没过完，何江月就又抱着花束回到店里。

　　她大剌剌把花塞帅俊手里，“把这花拆了放回去吧。”

　　“又不要啊？”

　　黎语拍了下帅俊的肩膀，让她先别拆，端着咖啡坐过来，“火焰兰和六出花很好养的，你就算粗糙点，拿回去插花瓶里放点水都能活好多天呢。”

　　“没必要，反正留我那又没用，不如送回来二次利用，你还能多赚一份钱，多好。”

　　看她和过去一样无所谓的态度，黎语无奈：“又拒绝了？”

　　“嗯哼。”
　　何江月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你不会真觉得我要和他谈恋爱吧？”

　　黎语托着下巴想了想，说：“也没，就是感觉他比以前那几个来买花的人要真诚一点，以为会有一些不一样。比如，你可能会稍微多考虑一下再拒绝？”

　　“没什么不同，他们真诚与否都和我没关系。”

　　何江月仰头望着天花板，四肢完全放松地摊开，“我只是在压力非常大的时候，需要找个男人发泄压力，谈不上什么以后将来。只要我这一阶段情绪发泄完了，就是时候拜拜了。这些话从一开始我就说得明明白白，就算我做得真不对，既然他敢同意，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可就连黎语都知道，最近实验室进展还算顺利，导师和关系户也没那么多事。何江月当前的心情好转了，自然也不需要通过性来发泄压力了。

　　也许正是因为突然被何江月冷落了，体育生弟弟才急着想告白。

　　何江月说：“我也考虑过保持长期性的关系，但一想到每天还要花时间和另一个人保持联系，我就觉得烦。况且就算真的发展成了长期关系，这样对他来说就算公平了？”

　　黎语手指轻轻点着杯壁，“我也不知道，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的。”

　　何江月摇头，“就是不公平的，人家想和我谈感情，我却只和人家谈性，这当然不公平。但是我又不像你和温言，我好像真没爱过任何人。我大概，天生就不会爱吧。”

　　她的世界里没有较好的感情范本。

　　父母总在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至于闹太过分，但长年累月下来，她所看到的就只有生活里的一地鸡毛，只能说他们是凑活过日子，没有半点爱情的影子。身边认识的人又大都是饮食男女，喜欢快餐式恋爱，恋了一段又一段，却更像是在拙劣地表演爱情。

　　而青春时期看过再多的爱情故事，再深刻再刻骨铭心，那也只存在于纸面上。对她来说，太过虚幻就等同于没有。

　　唯一合适的范本，可能就是黎语和温言了。
　　可时间又太过短暂，她还没有学习到什么，他们两个就分开了。

　　这些事想起来怪惆怅的，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好羡慕你和温言，会为了一个简单的拥抱而脸红心跳的感情呢，多幸福啊。”

　　黎语想到她昨天说的话，失笑：“这真的不是嘲讽吗？”

　　何江月坐起来，“没，是真心的羡慕。”

　　“……”

　　听出了她言语中多了几分认真，黎语却有些不知所措，沉默良久后刻意笑了声，说：“我们有什么好羡慕的？难道你也想吃爱情的苦啊？”

　　“可能每个人的视角不同，感觉到的也就不一样吧。”

　　何江月依旧摇头，“我知道你一直到现在，都还在因为当初主动和温言断联而生自己的气。温言肯定也是一样的，他肯定也恨自己没留下来，恨他让你们错失了那么长的时间。但既然上天给了你们再次相见的机会，感情也依然还在。那就不应该再想着那些苦了，应该多想想怎么才能更甜一点才对。”

　　很有道理的话。

　　黎语却低眸，避而不答，“不是在说你的感情问题吗？怎么又说起我和温言了？”

　　何江月笑了起来，“我这也能算是感情问题吗？你和温言的才算吧？要知道我可是旁观了全过程的人，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你们在彼此心里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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