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相遇

　　束雅再次被要社交网络账号，这次是当面问。问的人是班上最内向的一个男孩，戴着一副眼镜，不高但也不矮，体型瘦弱。

　　“Miss，请你给我，拜托。”男孩看起来很紧张，他不敢看束雅。

　　束雅抱着书，把他叫到过道一侧，“课业上有任何问题随时问，Miss一定解答。”

　　她并不是对学生有什么防备，无论是ins还是Facebook，她是有账号，但是几乎不发，她朋友很少，也不太习惯和谁分享什么。

　　“我不常用这些，快回教室吧。”

　　束雅微笑着，抱着课本要离开，男孩见她要走，很惶恐，他向教室门慌乱的张望几眼，挡在束雅面前，“Miss，求求你！”

　　黄明辉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来的，束雅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孩子，他的神态实在奇怪，仿佛被什么胁迫着，眼神动作都是十足的恐慌和害怕。

　　中四的两个班也有学生找她问过社交账号，她没给，孩子们耸耸肩也就算了。

　　“跟我去办公室。”
　　束雅觉出异常，领着黄明辉，想回到教职员室好好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男孩走了几步，忽然站住，“对不起，Miss，我还有作业没完成。”说完狂奔离开。

　　束雅望着男孩背影，心头的疑惑更浓。

　　回到教师办公室，束雅还没坐下，就被教导主任叫住。

　　从教导主任办公室出来，束雅伸个懒腰，想着刚才教导主任的话，她才来又比较年轻，应该承担更多工作，特别是一些学生管理，还有校务上的事情。

　　教导主任特地强调，多锻炼一些，对年轻老师并不是坏事。

　　束雅赶紧应承下来，她能有教职已经很感恩，要知道现在这样一份教师工作很多人都想做，她留学的贷款还没还完，妹妹以后还要上大学，虽然林铃说目标是TOP2，不来香港，但不管在哪里念书，都需要有准备。

　　她听从安排去到游泳馆的时候，体育老师钟国宏已经在场馆门口等她。

　　“Miss束，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原来的助教老师辞职，马上就是校际比赛，孩子们准备那么久，不能影响他们的训练。”

　　“钟sir，别客气，我会尽力做好。”

　　学校的游泳馆是标准泳池，此刻，水花四溅，来自各年级的男女后备选手都在刻苦训练，钟国宏交待完束雅就回到泳池边，他专注观察孩子的动作，左手一个iPad，右手一个秒表，随时监测着每个孩子的运动数据变化。

　　日常训练结束，钟sir安排模拟比赛，每个泳姿分组分项，让束雅记录成绩。

　　全部比赛完成，一群孩子站在池边大口喘着气，等待教练训话。

　　“今天大家状态不错，但还要再抓紧，相信大家都希望在校际比赛里有收获。”
　　“陈家翮状态尤其好，两个单项都突破最好成绩，坚持下去，拿冠军不是问题。”

　　束雅听到陈家翮的名字，特地抬头瞟了一眼。

　　陈家翮从泳池出来就一直盯着教练身后的束雅，面无表情，黝黑的瞳仁仿佛凝固一般。

　　发现陈家翮在看她，她嘴角弯起，眼神明亮。

　　陈家翮依然是那张冰冷骄傲的脸。

　　束雅习惯了他这样的表情，她第一天上课就发现这个孩子有着完全不同于同龄人的冷漠和高傲。

　　听其他科任老师说，这个孩子从一年级起就是第一，几乎没有旁落，是个习惯了优秀的孩子。

　　作为老师，她必须尊重每个孩子的个性。

　　所以，有时上课，她点他起来回答问题，他带着一贯的冷漠回答那些对他来说过于基础问题，她看出他眼眸中的轻慢不耐，心里多少有点生气，但最后都说服自己理解包容。

　　教练训话完毕，宣布解散，孩子们小跑着奔进更衣室，束雅收拾着东西，手里的成绩表还需要录入数据库，办公桌上一堆作业还有试卷，她脑子里快速计量着需要完成地时间，同时给自己打气。

　　一个修长的身影挡住她眼前的光线，仰头，对上两只寒冰似的眼睛。

　　“Miss，我看看今天的成绩。”
　　平稳地声线，和谢柯峻差不多的身高，束雅有种恍惚地感觉，就像少年谢柯峻站在眼前。

　　“OK。”束雅把记录板递过去。

　　陈家翮没有接，只是俯下身，靠过来，他离她很近，他头发上的水滴到她衣服上，她把身体往后撤一些，把手又抬高一些。

　　男孩感觉到她的撤退，眼神定住一秒，视线偏到她脸上。

　　陈家翮第一次那么近观察她，她眉毛浓淡适宜，看的出来只是简单的修剪过，眼睛又圆又大，眼睑高宽，鼻梁挺直，薄厚适中的微笑唇，她笑或者说话时，嘴角的梨涡起伏。

　　她脸上没有太多化学品修饰的痕迹，应该只涂一层薄粉和唇釉。

　　“陈家翮，同学叫你。”

　　束雅发现陈家翮一直盯着自己，多少有点尴尬，看到更衣室门口有男同学望过来，她出声提醒他。

　　陈家翮直起身，视线转到更衣室，眼底一抹阴郁闪现。

　　“快去换衣服，早点回家。”

　　束雅转身急匆匆走出游泳馆，她脑子里全是那堆没有批改完的作业，越想越急，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

　　她的身后，陈家翮原地站着，叉着腰，目光追随到她消失才缓缓往更衣室走。

　　——

　　纪容威从东京回来休息半天，纪太特地煲汤，又叫来谢柯峻，五个人终于能坐下来吃一顿晚餐。

　　“阿雅，这个猪红汤很好，你要多喝两碗。”

　　束雅点头，“好的，纪太。”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太辛苦。”谢毅琴侧头细细打量束雅的脸。
　　“不辛苦。”

　　“妈咪，你有了女儿不管儿子？”纪容威调侃着。

　　“怎么会，你们我都管，Charlie，你也多喝两碗，还有我的两个宝贝，你们辛苦了。”
　　谢毅琴深情望向纪家父子俩，一脸幸福。

　　谢柯峻并不喜欢这些汤汤水水，但每次都不会拒绝姑妈的热情，这样的亲情在他的人生里除了纪家，在父母那里从未体会。

　　而三年多前，有一个女孩，在曼谷，给过他几个月的温暖和慰藉，但也许他这一生，和这种亲情是绝缘的，命运从未为他准备这个选项。

　　他注视着喝汤的束雅，她的头发长了些，上半部分被束起，气质愈加温婉贤达，就像璞玉经过打磨，越来越光泽通透，温润美丽。

　　“阿雅，这次我还去了北海道，那边风景特别美，我们婚纱去那边拍，或者去那边度蜜月。”

　　束雅和谢柯峻同时僵直。

　　谢柯峻低头盯住汤碗，内心翻腾，束雅看着纪容威，努力微笑，轻轻应允。

　　纪仲彦已吃完，用餐巾擦拭着，“Blaine，你先在这个行业站住脚，再考虑结婚，凡是都有先来后到，不必急于一时。”
　　“知道，爹地。”

　　抱着笔记本电脑靠在床头，束雅关闭教案，又点开兼职翻译的资料包，Dick.shieh还是会找她翻译一些生态、环保方面最新的科研成果，而她也尽量高质量的去完成。

　　那个帮她的人，她似乎有答案，但这个答案又让她心脏抽痛。

　　她从抽屉里找出玫瑰戒指，套在中指上，举起手，钻石的光辉夺目璀璨。

　　敲门声响，她慌忙把戒指放回原处。

　　落地灯调到最暗一档，昏暗的光线里，束雅白皙的肌肤染着柔和的光，纪容威头埋在她的颈肩处，他的手找到她的手握住。

　　他的喘息越来越沉重。

　　“阿雅，我爱你……”

　　束雅一只手被他握着，一只手死死的拽紧床单，她抑制着对他的反感，强迫自己接受，谢柯峻的眼睛在她脑海里不断出现。

　　纪容威感觉她身体的僵硬和皮肤的应激反应，他明白如果他坚持，她不会拒绝，但纪容威还是放弃了。

　　他从她身上离开，有个在他心中盘旋很久的问题，他问不出口，或者就算问出口，那个答案他能否接受。

　　阿雅，你忘记他了吗？

　　纪容威用凉水给自己降温，冰冷的水滚过皮肤，他忍不住浑身颤抖，他也想过，放开她，但他都在最后一秒后悔，他愿意等待，等待她忘掉他，接受自己那天。

　　等待她温柔地靠向他，心甘情愿的交出自己。

　　清晨6点，谢柯峻已经到达公司附近的健身房，20分钟热身完毕，从肩背开始，手臂，前胸，这是今日的计划，汗水从额头渗出，眉骨上的伤疤已经愈合。

　　但心头的伤疤仿佛永不会愈合，轻轻一动，鲜血直流。

　　结束晨练，进到办公室才8点半。

　　她在办公桌上对他笑，那么美好，那么诱人，他拿起手机，在App Store里找到并重新安装上WeChat。

　　注册登录，登录等待中，电话进来。

　　来电让他太阳穴突突的跳，许久。

　　“陈太？”
　　“沈嘉怡结婚了。”
　　“是，我收到她的婚礼邀请，我会参加。”

　　“Charlie，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咪，没资格说教你，但希望你幸福这点从来没有变过。”
　　“你和Daniel都是我的骄傲。”
　　“还有其他事情吗？陈太。”
　　“李小姐的事情你再考虑一下。”方锦安语气近乎哀求。

　　谢柯峻杵着额头，双眉紧聚。
　　“等我忙完这阵。”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