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荣

　　乐无极近来沉迷上了睡觉。有时还与狐朋狗友喝着酒，困意就上来了。一睡四、五个时辰，
　　也不规律。
　　他照样逗留在画舫上，就着耳边的波涛声入睡，夜里下了雨，忘记关窗，醒来时雨水淋湿了屋内的桌子。
　　“最新消息，有人找你。”
　　门被人粗鲁急躁地推开了。
　　“天天都有人找我。”
　　乐无极翻了个身。天天还有不同势力的人想杀他，被他甩脱后，聚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快别睡了！敬亲王找你，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乐无极一静，反应了会儿从床上坐起。
　　龙子珏。
　　他还真讲不清得罪龙子珏了没有。上次二人有交集，他想做。被龙子珏拒了，接连着又被拒了几次，他于是打算用强的，结果发现龙子珏受伤了。愣神之际，被龙子珏从床上踹了下去。
　　他大怒，质问龙子珏怎么受的伤。
　　龙子珏幽幽凉凉回：你说呢。
　　他无奈，剩下几天再找龙子珏，替龙子珏上药。被龙子珏拒，强制上药，又被踹，而他吃一堑长一智，干脆顺势抓住龙子珏的腿，将伤口展露在跟前上药，连带着一些刀剑伤也涂了膏子。
　　龙子珏浑身发颤，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见挣脱不了，眼不见为净，躺床上由着他来。
　　但乐无极到底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没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心思。一来二去，兴致缺缺，不去了。
　　“乐统领？”
　　狐朋狗友喊他。
　　乐无极回过神，睡意少了大半，问：“知道他找我干什么吗？”
　　“可能是五马分尸之类的吧。得罪敬亲王的人一般都死的很惨。”
　　“……”
　　乐无极嘴角抽了抽。
　　又听狐朋狗友科普，龙子珏派来找他的人，一个个是如何的凶神恶煞，强壮彪悍。已经四处找他好几天了，动静很大，可能马上就会到舫上。
　　“要不收拾东西跑路吧。或者去哪儿避一避。”
　　乐无极自然不会因为一则消息收拾东西跑路。
　　但当打着哈欠起床，换了身衣服，又找了几个消息灵通的狐朋狗友，统一得到相似的消息、建议：暂避。还有人问，你怎么就得罪敬亲王了。
　　他不得不认真起来。
　　说起跑路，自然而然念着前车之鉴，防止被威胁。去带上文俊彦。行至半途，见到几个彪形大汉迎面朝他走来。
　　路人预感要发生什么，神色紧张。
　　“乐统领让我们好找。”
　　大汉道，领头的大汉将半人高的大往地上一立，刀尖震碎石板，气势雄浑。其余大汉散开拦路。
　　乐无极脸色一变，觉得龙子珏翻脸的太过。
　　虽镜川中的人还是称龙子珏敬亲王——这完全是因为龙子珏自己把敬亲王这个名声经营的太响了。但怎么说他不久前才替龙子珏博了摄政王的位置，还为此把镜川君上彻底得罪了。
　　“几位壮士，我还有事，下次再会。”
　　乐无极不想正面起冲突，往回走。
　　再被拦下。且是龙子珏带着几名侍卫，亲自拦下。
　　天上是下着雨的。
　　很细。
　　有人穿着蓑衣，有人撑着伞，还有人就淋着，如乐无极，衣服有些湿了，眼里也进了水汽，发疼。至于龙子珏，自有人为之撑伞。
　　伞下的龙子珏微微垂眸，鸦黑的睫毛优雅地眼下留下一圈扇形的阴影，再抬眼，目光沉沉：“你有什么要事？”
　　言外之意：没要事，或龙子珏觉得不是要事，就不知道要如何了。
　　“没什么要事，叔叔的事最重要。叔叔找我做什么？”
　　见走不成，乐无极假装亲热地喊叔叔。
　　龙子珏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对他的甜言蜜语不为所动：“跟我来。”
　　在龙子珏转背的瞬间。乐无极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
　　皇城。亲王府。
　　两只石狮子踩球，威风凛凛在门口守着。
　　“进去。”
　　庭院，厅堂装扮得很好，雅致格调，又不失庄重威严。一棵醒目的银杏树亭亭而立，鹅卵石铺路，花木造桥，通往太湖凉亭。
　　“叔叔，念着往日的情分……”
　　龙子珏没有同他废话。大步走在前面。
　　乐无极望了一眼身后几位彪形大汉，想，不进去，他可能就只要对付这么几个，进去了，真的是死了埋了都无人知道了。
　　好。
　　他决定不进去。
　　“乐无极。”刚刚还走前面的龙子珏又折了回来，“难道还要我八抬大轿请你。”
　　“叔叔，有什么事直说吧。”
　　龙子珏皱眉：“进去说。”
　　“叔叔，私下杀害朝廷官员不妥。”
　　龙子珏讳莫如深：“我杀害谁了？”
　　周围侍卫陷入既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的太多会死的矛盾当中。
　　乐无极被带进一间屋子。
　　屋内陈设华丽，点着熏香，同龙子珏身上的雪松气很是相近。梨花木桌上，堆着分类好的折子。
　　既显随性又规整。乐无极观察了半天，领悟，随性是因为龙子珏屋子内摆了些精致又没用的玩意，古玩字画。规整，是因为这些东西其实摆的少，消遣休息的区域，与办公事的区域，规划分明。
　　“今晚吃什么？”
　　龙子珏问。
　　怎么，吃好了好上路吗？
　　“能不能迟几日吃。”
　　“那岂不是会挨饿。”龙子珏望着他，“你这样最好。再瘦就不好看了。”
　　乐无极沉默。
　　“你平日晚上吃什么？”
　　“烧烤。”
　　最近在舫上，烤草鱼，烤河虾，扇贝，生蚝，现烤现吃，味道鲜美。但他没什么心思和龙子珏细说，眉眼间闪过不耐。
　　“替我看折子。”龙子珏在梨花木桌前坐下，“晚上一起吃。”
　　乐无极闻言神色怪异，龙子珏不是要把他五马分尸吗。还是说，打算用什么花样折磨人的手法对付他。
　　“虐杀不好。”他道，“叔叔怎么说也是个亲王，杀人何不给个痛快。”
　　“你今日一直在说什么。”龙子珏轻轻皱眉，抬眼望他，“还是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乐无极不答反问：“找我到底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见你。”
　　“……”
　　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乐无极的狐朋狗友。
　　两人关系没公开，只有极少的人知道。龙子珏名声凶恶，乐无极又容易得罪人。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们认识。
　　自然往仇上想。
　　龙子珏叫人找人，也没说找了干什么，把乐无极找过来。连名带姓，职称也不喊，传下去，三人成虎，就完全不是一码事了。
　　乐无极帮龙子珏看折子，没地坐，龙子珏正打算叫他自己搬凳子，他就直接坐在了桌上，拿了笔。
　　摄政王管的事物很杂，税收政策，法律修订，工程农田建设，与君上的职务差不多，想着大事都是要拿到朝堂上等大臣们讨论后再做决断的，他就用红笔修注，圈起来放在一边。再把一些小事看了。
　　龙子珏见他一目十行，不仅怀疑他乱看的。检查了几本，又发觉没问题，语气不辨地来了一句：“你是不是也帮君上看过看折子？”
　　“没有。”
　　“听闻你可以直接进出君上的寝宫。”
　　“没有的事。”
　　“我和君上哪个好看。”
　　什么？
　　乐无极笔下一顿，险些以为自己出幻听了。这问题与正在办的事毫不相干。他不由看了龙子珏一眼，龙子珏没望着他，而是看着折子，感受到他的视线，回望，眸光深深浅浅变化，又极快把头低回去了。
　　“叔叔好看。”
　　乐无极答。
　　“骗子。”
　　龙子珏生气了。语气阴沉。
　　这实在是不讲道理。难道他回答君上更好看，龙子珏就开心了吗。
　　气氛沉默。
　　乐无极看完折子后觉得室内闷得慌，去开窗，空气寒凉，一袭风穿过枝叶间的缝隙闯入，带着雨后的些微湿意。
　　他无事可干，再去望龙子珏。
　　“叔叔。”
　　龙子珏不出声。
　　“叔叔，你还在生气吗？”
　　他走到龙子珏身边。龙子珏留给他一张清冷的侧脸，白皙的脖颈、喉结，否认生气的事：“没有。先前也没。”
　　“那你怎么不看着我说话。”
　　乐无极将龙子珏的椅子往后一拉，龙子珏还来不及反应，他就站到了龙子珏跟前，凑近，龙子珏后退，自然无退处，将背磕在了椅子上。
　　“别碍事。”
　　“你总这样，忽冷忽热的。”
　　他们两同时开口，龙子珏听清他说的话：“我忽冷忽热？难得找你，你还……”
　　“还怎么样？”
　　疏远，不耐烦。可像这样的抱怨难以启齿似的，龙子珏没再说下去，只盯着乐无极看。曾经两人在人烟稀少，秩序混乱的羲和城时，日夜在一起。现在在繁华的皇城，竟是各忙各的，见不着几面了。
　　而乐无极有种奇怪的感觉，心脏像是被撞了一下的。
　　这是怎么回事。
　　龙子珏果然是狐狸，会魅惑男人吗。
　　“叔叔，你折子看完没？”
　　乐无极问。
　　“你要做什么？”
　　龙子珏微微眯眼。
　　“想抱抱你。”
　　乐无极道，俯身，将困在椅子中的龙子珏抱住。
　　两人难得有这样亲密又温柔的肢体接触，龙子珏身上僵硬，手中力气却一松，毛笔掉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叔叔。”
　　接着，龙子珏还来不及去捡，被乐无极亲了亲。
　　那亲吻简单，在唇角，偏偏又错过了唇。龙子珏像是触电，身体轻颤。
　　“别突然这样。”
　　龙子珏手抵在乐无极胸上推了一下，其实乐无极也觉得这样有点怪，腻歪。退开，欲再退一步时，手腕被龙子珏抓住了。
　　他们两的目光碰在一起，与以往都很不一样。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去床上。”
　　龙子珏闭了闭眼道。
　　乐无极因这话由龙子珏主动说起惊讶，随即，他乐意接受邀请，配合地托起龙子珏的臀，将人从椅子上架起朝床边走去。
　　“表现好点。”
　　龙子珏的手指插入乐无极冰凉的银发，作为男子这样被抱着并不舒服，他找不到着力点，只能强忍不适，挂在乐无极身上。
　　“好。”
　　乐无极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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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禽兽。”
　　但之后。龙子珏换了新的词骂他。
　　……
　　……
　　温暖的体温叫人迷惑。乐无极危险操作，反而觉得龙子珏很危险，或许哪天中真要他性命，两人在做，他就真自愿给了。
　　“叔叔。你是不是天生适合被男人……”
　　他话没说完，龙子珏实施报复，恶狠狠咬他的喉结。
　　龙子珏望着乐无极的眼睛，隐约觉得，乐无极的情绪很奇怪，像是缺少什么东西。那是一双不容易喜或怒的眼睛。情绪稳定到不符合年纪。沉迷声色时，又像野兽一般透露出原始的野性。
　　他们在这一天放纵。
　　晚上的时候，天空放晴，乐无极与龙子珏在一粉紫色的花树下做烧烤吃，许是都折腾饿了，胃口大开。
　　而在凉爽的秋风中。他们饮酒后耳朵发烫，没说上几句话，就又滚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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