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焰火

　　见他还有心情说幼稚话，姜南蕴稍微放了点儿心。

　　眼见头顶乌云又要聚起来，姜南蕴朝他递去手：“我们先回家，一会儿说不准还要下雨。”
　　沈随眼神静止，盯着她的手瞧了好一会儿，久到姜南蕴怀疑自己手上是不是沾到了脏东西。
　　他好似真被病懵了，许久才缓慢开口：“......好。”却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搭了上来。
　　姜南蕴愣了下，然后握紧，将他扶了起来。

　　回到家，姜南蕴指挥沈随先去洗澡。她烧出热水后，冲了两包感冒灵，等沈随出来后，赶紧要他喝了一杯。

　　晚饭姜南蕴点了某连锁粥铺的外卖。因为台风，出餐慢，接单慢，送餐也慢。

　　沈随窝在沙发里等到睡着，姜南蕴拿了被子给他盖上。他立刻蜷紧被子，把自己裹成了毛毛虫。
　　姜南蕴觉得新鲜，划开手机相机，把他长长一条人的样子封印在了相册里。

　　在超时近二十分钟后，外卖总算到了。姜南蕴边拆外卖袋，边叫醒沈随，两个人凑合着吃了点。
　　见他囫囵般喝完粥，倒头就要继续睡，姜南蕴走近他一些，弯腰拍了拍他肩膀，问他要不要起来，去诊所打个吊针。

　　沈随这会儿半梦半醒的，头也疼，迷糊糊地睁眼，看到她，不自觉把脸拱了拱，贴进她放在他肩头的手弯里。“不去。”

　　姜南蕴心底某一块位置忽然就这么塌陷了一下。许久，才起身拿来体温计给他测温。

　　确实还不至于到必须要去医院的程度，她于是说：“不想去诊所，那我再给你泡个感冒药，你喝了。”
　　沈随格外黏糊的声音，说：“好......”

　　这一夜，沈随生着病，近乎昏迷在沙发上。姜南蕴为了看顾他，看了大半宿的电视，时不时还用手去探他的温度。

　　在她又一次探过去，脸颊温度正常，已经没感觉在烧了。刚想收回手，忽地，一滴泪从少年眼尾悄无声息地淌了出来。
　　掌心感受到温热的液体，姜南蕴抿一抿唇。
　　良久，她轻叹了一口气。
　　知道他是心里有病，所以一场雨就将这病给激发出来了。

　　-

　　翌日，姜南蕴惦记着沈随的感冒，早早起了床。
　　一到客厅，发现少年早醒了。
　　此刻正抱着被子，呆呆坐在沙发上。那样子，如同一只困倦的猫。虽有些打不起精神来，气色却是瞧着不错。
　　视线往上，看见他原本柔顺的头发此刻鸟窝一样顶在头上。

　　少年对此一无所知，偏偏少年还生了张极为帅气的脸蛋。二者中和在一起，萌出姜南蕴一脸血！

　　沈随顺着她的视线，终于有了点反应，慢吞吞摸了摸自己脑袋，于是，姜南蕴就见他脸“歘”一下地红了，像火箭升天那样快。
　　沈随一把掀开被子，在沙发边站好久军姿，才憋出干巴巴一句：“我去洗漱。”旋即一秒蹿出客厅，转头进了卫生间。
　　徒留姜南蕴在原地笑得不行。

　　早餐姜南蕴买了豆浆油条，还有小笼包这些。她趁热咬了口脆油条，边问沈随病体感觉如何了。
　　沈随说：“好多了。”
　　姜南蕴说：“那就好。”过一会儿，忽问，“你寒假都打算待在家里？之前那些高中同学没和你联系吗？”
　　沈随说：“有。”顿了顿，又说，“之前没想着去。”
　　姜南蕴于是懂了，自然绕过这茬儿，同他聊了些别的。

　　早饭过后，姜南蕴和沈随一人抱着一只手机窝在沙发里玩。彼此偶尔讲话，更多时候也不讲话，却有种浑然天成的融洽感。

　　少顷，姜南蕴朝沈随扔去一个小公仔。很准，正中他怀里。
　　突然被痛击，沈随也十分淡定。他将怀里的小公仔提起，替它弯了弯腿心，接着安置它也靠坐在沙发上，才朝她投去询问一眼。

　　姜南蕴看着两人一公仔如出一辙的姿势，笑得乐不可支，而后才说：“过几天除夕，何姐约我们一块吃晚餐，你要不要去？”

　　沈随原不想去，但算了算日子，忽然意识到什么。为了不出差错，他又点开日历确认了一遍，才说：“要去。”

　　姜南蕴颇感意外，打量般瞧他。沈随看见了，但装作没看见，兀自低下头继续玩手机。那上瘾样儿，活像在和手机谈恋爱。
　　姜南蕴撇撇嘴，回何巧巧消息去了。

　　殊不知沈随也是在跟何巧巧发微信。
　　点进何巧巧的头像，沈随直接了当问：何姐，你约姐姐除夕晚上吃饭，是不是因为她那天生日？
　　何巧巧回很快：？
　　何巧巧问：你怎么知道？
　　沈随说：我猜的。

　　姜南蕴生日在二月十八号，今年这天正好是除夕。何巧巧不跟家人守岁，偏挑了这么一天约人，又怎么会没点小算盘。
　　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何巧巧很喜欢他姐。不仅平时就对她多有关照，甚至还会因为她，也顺带着关照自己。总不会忘了这么重要的日子。

　　何巧巧将计划如实告出：对。那天我是有打算给她办个惊喜生日趴，所以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儿透露给你姐。
　　沈随说：好。
　　何巧巧告诫他：记住了，千万别透露！
　　沈随很是乖觉：嗯。

　　午饭过后，沈随说要出门一趟。姜南蕴以为他这么利落，上午才说起，下午就要去见他那些高中同学。她这会儿在玩开心消消乐，头也没抬，随口嘱咐了句：“出门注意保暖。”
　　沈随在门口穿鞋，顿一下，说：“我18了。”
　　姜南蕴不以为意：“18就可以不用注意保暖？”

　　与此同时，手机里正好传出一声游戏音效“amazing！”很具有嘲讽性了。

　　“......”沈随丧了口气：“知道了。”

　　姜南蕴三星过关，抽空抬眼，见他从玄关取走一条红棕色的方格围巾，这才满意，继续下一关。

　　时间很快过去，除夕这天晚上，何巧巧特意叮嘱姜南蕴来之前打扮得漂亮点。
　　姜南蕴以为是要微博营业，没多想就答允了，认认真真给自己撸了个妆，又从这些天小助理给她买的许多衣服里，找出一条颇为招摇的裙子换上。

　　因为和何巧巧约在外滩，又是除夕，去的路上车辆不少。
　　姜南蕴一路看窗外霓虹流溢的街景，路过的商店门口几乎都点缀了新年装饰品，彩灯、小红灯笼、剪纸、“新年快乐”的静电贴。尽管知道是商家刻意营造出红火喜庆的氛围，仍有些让她沉溺其中。

　　不多时，街道两边出现许许多多打扮时髦的青年男女，他们无一不是在往外滩的方位走。司机也说里头人满为患，不大好进，示意他们就在附近下车。

　　姜南蕴回过神，下车后站去拐角的街灯旁，从微信里给姜母转去了一笔钱。想了想，又打字发送：妈，除夕快乐。

　　等待一会儿，姜南蕴盯着还未有任何消息的聊天框，心头一阵绞缩，突然有点害怕看见对方的回复。
　　她“咔嚓”一声按灭了手机，看见黑屏里的自己，才松气般与沈随一同跟着人流往里走去。

　　到了约定的餐厅，姜南蕴报出预约信息，立刻有前台小姐姐带他们去了定好的包厢。
　　让人意外的是，推门进去，里头并没有人。

　　像是为解她的心头疑问，何巧巧的语音不期而至：“你们俩要是到了可以先点餐，我和沙沙处理点工作上的事就来。”

　　姜南蕴听完语音，有削微的小无措。
　　不知道她们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是不能当着她本人的面来处理的。

　　沈随也听见了，猜到她们应该是在准备惊喜。开口时，声音里也多了丝丝笑意：“姐姐，既然何姐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先点单吧。”
　　姜南蕴捕捉到一丝不寻常，问沈随：“你饿了？”

　　沈随被她盯地一僵，秉持着不能破坏惊喜感的第一要义，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有点......”

　　姜南蕴回想起他中午吃的两大碗米饭，还有饭后那一盘子水果拼盘，感叹道：“果然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沈随听得浑身一震，半边人都麻了，心里更是郁闷不已。
　　她这是......把他当儿子来算了？

　　他略感憋屈说：“那我以后少吃点。”
　　姜南蕴推他一把，把他推坐到椅子上，说：“你少来。”
　　沈随身体一晃，一屁股被压坐下，感受到尾骨的震荡，没忍住笑了起来。

　　不管如何，沈随还是把姜南蕴的注意力给拉回来了。
　　两人照着菜单先点了蓝莓冰淇淋鹅肝、奶油浓汤、白酒炖贻贝、可丽饼，剩下的等何巧巧她们来了再点。

　　等餐期间，包厢内顶灯忽然灭了，只剩几盏装饰灯还亮着。
　　姜南蕴以为灯泡坏了，打算出门找服务员。沈随见她起身，一把拉住她手腕。这时候他也不藏了，说：“先等等。”

　　就在此时，包厢门被一女生推开，是沙沙。沙沙把着门，何巧巧捧着点燃蜡烛的蛋糕自她身后走进来。
　　三个人彼此交换眼神，对上默契后，齐齐朝着姜南蕴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和着歌声，何巧巧笑吟吟说：“愣着干嘛，闭眼许愿呀！”

　　姜南蕴着实是被眼前的惊喜感动到无以复加，听见何巧巧的话，十指交握，赶紧闭上眼睛许愿。

　　姜南蕴的愿望很简单，她只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的，平安、快乐。

　　一曲毕，她适时睁眼，鼓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几人落座，姜南蕴找出刀叉盘开始分蛋糕，何巧巧在菜单里又点了几道餐品外加一瓶红酒，才接过她递来的蛋糕。
　　沙沙在边上看着价格暗暗咂舌：“何姐今天是要大出血了。”
　　何巧巧从容擓一勺蛋糕喂进嘴里，淡定说：“今天高兴。”
　　小姑娘憨憨笑起来：“那一会儿我可要多喝几杯。”
　　何巧巧轻笑：“适量。别喝醉了。”
　　小姑娘点点头，她晓得的。
　　“......”

　　餐品陆续上齐，席间，何巧巧掏出一只拍立得，说是送姜南蕴的生日礼物。
　　姜南蕴笑了一晚上的唇角微凝。

　　真不愧是她经纪人。
　　就连送礼物，也都饱含了一颗试图让她积极营业的心......

　　令姜南蕴没想到的是，就连沙沙都送了她一套不大便宜的精华套装。

　　姜南蕴收下礼物，摆在一边，对何巧巧说：“何姐你筹备个生日惊喜，让沙沙都跟着破费呢。”
　　何巧巧笑说：“那赶明儿你赶紧火，我们好跟着你吃香喝辣。”
　　沙沙也说：“不破费的。”她吐一吐舌头，“光这一顿都够我吃回本啦。”

　　姜南蕴佯装恼怒，挠了挠沙沙的腰：“所以你为了顿吃的，就跟着何姐瞒着我？”
　　沙沙怕痒，顿时缩成一团，直呼饶命。
　　何巧巧看向沈随，说：“不只我俩，还有他呢。”

　　沈随也知道？

　　姜南蕴不可思议，停下挠痒的动作，望向沈随：“你也知道？”
　　沈随捂住眼，含笑不语。

　　姜南蕴眼睛稍微眯起，审犯人般：“老实交代，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随手挪开，撑在颊边，说：“就......你和何姐约饭那天。”

　　姜南蕴闻言，瞪了眼何巧巧：“是你告诉他我生日的？”
　　何巧巧大喊冤枉：“我可没说噢！我还以为是你之前跟这小子提起过呢。”

　　“那天我约你吃饭，你这边刚回我说你俩都来呢，这小子转头就跑来私信我，一开口就问我是不是要给你准备惊喜，吓得我一跳！生怕他直接就跟你讲了。”

　　姜南蕴纳闷：“我也没跟他说过啊。”她于是又瞪一眼沈随。
　　沈随又要忍不住笑，说：“百度百科。”
　　姜南蕴问：“你怎么知道那上面写的资料是真的。就不怕是假的，闹个乌龙？”
　　沈随说：“那说明我运气不错，没有闹出乌龙。”

　　他没告诉，他摸进过她的微博账号，在许多学习累了，或者睡不着的深夜，翻完了她的每一条博文。自然也看见了去年这时候，粉丝对她的每一条生日祝福和留言。

　　姜南蕴对于他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略感不愉，看向一脸笑盈盈的沈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下巴一抬，摊手示意：你的呢？
　　沈随：“？”

　　姜南蕴瞧出他在装模作样，于是直接了当问：“你的礼物呢？”
　　沈随顶不住她炙热的视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还是用礼物纸和丝带好好包装过的。

　　第一次收到这么精致的礼物包装，姜南蕴感觉里头应该是条手链，或者项链，想看，但又不想破坏包装完整性，最终决定回家再拆。

　　一顿饭有说有笑，沙沙早就吃饱喝足，趴在窗口边吹风，边看金碧相辉的外滩。

　　吹了有一会儿，何巧巧叫回沙沙，示意大好机会，不要错过给这个营业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的女人拍照的机会。

　　沙沙领命，先是用手机给姜南蕴拍，还现有现用地又用拍立得给她一顿猛拍。

　　沈随尝了几颗贻贝，脸颊微红，像是微醺，又像是醉在了这样好的氛围里。看着在助理指挥下摆出各种姿势的姜南蕴，他眼中的笑意有增无减，愈演愈烈。

　　不远处，何巧巧眼神定定，嘴角渐渐没了即使在各种名利场里都能左右逢源的笑容。
　　沈随似有感知，目光在看向何巧巧时，笑意不知不觉收敛了。

　　她声量不高，却犀利又肯定。

　　“你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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