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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建章府
果然过了午时外头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本在庭院撒扫的下人们纷纷跑到廊下避雨,一片嘈杂的走动声。
阮云站在窗前,将雕花木窗开的更大,她所处的位置在三楼,正好能够将整个庭院尽收眼底。霁州多雨,这是一场带来希望的春雨。
余光瞧见一抹蓝色,她转头一看,远处的斜对面窗后也站着一穿蓝色锦袍的男子,戴着半遮面具,隐隐约约看得见精致的眉眼,正朝这边望过来。瞧见阮云发现自己,他伸手关上了窗。
阮云心想,这便是薛运良口中的“京中来人”?
在房中打坐了两个时辰,外头的雨势渐小,阮云摸了摸腕上的霜珂,决定出门去找个无人的地方试试新得的法器。
她在府中一路畅通无阻,想必是薛运良已经吩咐过下人了,穿行间,阮云仿佛回到了在姜府的日子,那时她还是姜府中最耀眼的姜云,有着疼爱自己的爹娘……世事无常多艰难,她握紧了霜珂,朝着府邸大门走去。
洛月确实还受着伤,她对敌经验太少,仅仅一只三尾獾便打得她措手不及,这会子正与沈璟坐在桌前,摩挲着腕上的镯子。沈师兄虽不说,她却能瞧见他眼睛一直往阮云的房间瞥,偏偏就是忍着不开口问一句。
沈璟指着桌上的小玉瓷瓶问:“这是她给你的?”洛月笑道:“是阮弟子交予我的。”沈璟拿过那瓷瓶,倒出五颗圆润的棕色药丸,道:“既是为你炼的,你便……”话还未说完,他手中的动作顿住,不对,药里面加了东西。
他捏着药丸细细嗅了嗅,洛月也发觉事情不对,问:“怎么了?”
沈璟收走了那瓷瓶,“无事,这药你便不吃了。你好生休息着,我去为你拿其他药。”说罢便急急走出去,连门都未关。
洛月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直至看不见后,她才抚着镯子低低笑道:“任何人都别想抢走我的东西。”
阮云出了府拐进了旁边的小道,慢悠悠地踏在青石板路上。谁知本来上一刻还烟雨朦胧,下一刻豆大的雨便砸了下来。这还怎么试自己的新法器?她快步往前走着,眼前豁然开朗,原是到了一处江边。不远处立着一座石亭,阮云便加快脚步往亭子里走去。
不曾想亭子里早已有人。那人戴着白色金纹半遮面具,只用发带将头发束起几缕,露出精致的眉眼。
阮云想起薛运良的话,踌躇着不想上前,那人看出她的犹豫,开口道:“既是来躲雨,何不上来?”
阮云一怔,这声音,她仿佛在哪里听过。缓过神来,她已经踏进了石亭。抬眼看去,透过那双清冷的眸子,她总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人。
雨势渐大,豆大的雨滴砸在头顶的八角亭上,砰砰直响,一阵嘈杂。那清冷的男子开口道:“姜家之女?”
阮云瞳孔一缩,猛地转过头去盯着他。姜家远在辛州,所有人都道那场大火烧死了姜家上下,她十五岁前养在深闺,甚少出去见人,便是辛州王也未曾知晓她的长相,更何况她逃出来的秘密只有宋垣知晓,但那时候宋垣已经在踏往霖葳山的路上了,这人是京中来人,又怎会立刻看出自己身份?
她道:“公子怕是认错了人。”
那人轻笑一声,山涧溪流流淌般悦耳,慢悠悠道:“姜云,你是否在寻找那不听话的东西?”
这下阮云彻底装不下去了,这人是谁?竟然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的东西,难道是他派来帮自己的人?不对,他若是知晓,定不会放心自己独自行动,不是他。
她没了赏雨的心情,开门见山道:“你知道些什么?”
那人道:“蒲牢,周身燃烧火焰,擅御火,凡间之物触此火必死无疑。”
阮云紧握着的手微微松开,问道:“你找得到它?”
“自然。”
阮云有些摸不透这人想说什么,好半晌才道:“你……想要什么?”
那人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雨小了些,走罢。”说罢便从一旁拿出一把青色的油纸伞撑开。
阮云:?
他撑着伞站在亭前,身形欣长,看阮云错愕的样子,无辜道:“怎么了?”
“你不是有伞吗?”
“有伞便不能入亭子躲雨了?”
阮云无奈道:“是可以,那便一齐走罢。”移步跨进他的伞下,伞不大,阮云只得微微朝着那人挪近,感受到他身上冰冷的气息,阮云打了个哆嗦,又离他远了些,那人斜斜地看下来,道:“想淋雨?”没办法,她又挪近了点,奇怪的是,这次没感觉到他身上冰冷的气息,仿佛方才只是错觉。可能是冷风吧,阮云心想。
“既已知道我是姜云,还不知晓公子姓名?”阮云微微抬头看他的侧脸,面具将他的下半张脸遮住,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抬眼往前看,道:“这便有人来寻你了。”阮云转头一看,沈璟也撑着一把油纸伞,正站在不远处,看到阮云二人,眼里一怔。
看沈璟朝自己走过来,阮云下意识便想去接师尊,但她脚步却突然顿住,身边这人知道自己身份,或许还知道更多的内幕。她悄悄道:“公子可否对阮云的身份保密?”
旁边的人道:“可以,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跟我走。”
于是沈璟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雨幕中,少女与旁边戴着半遮面具的男人同行,伞不大,撑伞的人微微将伞朝着少女倾斜,少女毫不知情,与身旁的人说着悄悄话,倒像是相识已久的恋人。
沈璟本是来找阮云询问她药丸之事,直到看到那男子牵起了阮云的手,他也不知心中哪来的一股气,走近两人道:“阮云,过来。”
阮云却头一次没有听他的话,任由那人牵着自己的手,朝他道:“师尊,他便住在薛府上。我与他一见如故,便想聊聊家常,有什么事师尊晚上再说。”
沈璟抬眼看那男子,那人却朝沈璟投来一个得意的眼神,紧紧拉着阮云走开了。
沈璟立在原地良久,唤来相琉,“你去查查她。”相琉有些疑惑,“查谁?”那男子还是主子的徒弟?
“阮云。”
快走到薛府门前,那人还抓着自己的手,阮云弱弱道:“可以松开了吧?”他却是抓紧了些,“你晚上还要会他?”阮云一怔,“他方才也见了你抓着我,回去不得向他解释清楚。只要不告诉他我的身份就行。”
“不用解释清楚。他只是你师尊,不是你父母。”
阮云一愣,低头轻声道:“也对,我没有父母了。”旁边的人也是一愣,对阮云的突如其来的难过有些措手不及,他扯开话题道:“我知道蒲牢的行踪。”
“真的?”
“随我来便是。”
两人正说着话,便看见正厅的薛运良呆呆地看着牵着手的两人,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这不是还不认识吗?怎么手都牵上了?
阮云远远地对他笑笑,跟着旁边的人去了醉霞阁。
薛运良的震惊直到沈璟回来都还未消失,沈璟拍了拍他的肩,问:“怎么了?”
他这才缓过神来,指着大门道:“这……那位姑娘与国师大人认识?”
沈璟眉头一皱,“国师大人?这便是那京中来人?”
薛运良擦擦额头的汗,每次见国师自己都是害怕得渗出些许汗意,“是了,圣上听闻太傅出事,虽明面上不说,还是悄悄派了人来相助。”却没人给他打个招呼啊!他前脚刚问了沈璟,后脚京中便来人了,这下两拨人都来了,这档子事究竟该怎么解决,谁来解决?现在想想他们如果相识,倒是可以一同去建章府除怪了。
思及此,他才笑道:“既然阮姑娘与国师大人相识,明日倒是可以一同前去建章府,多个人也好多份力量,不知沈公子意下如何?”
若是为同一目的,沈璟自然没理由拒绝,他点点头,道:“能否告诉沈某那人在京中之事?”
薛运良道:“薛某知晓的也不多,只听说京中一直有一位国师大人,神秘莫测,一直帮着圣上稳定国势,地位比当今丞相还高。只是那位国师大人从不见人,除了圣上,无人再见过他。太傅一家出事,圣上竟派了这位神秘的国师来助我,我起初还有些不信,直到他拿出了圣上亲物,这才确定了身份。”
沈璟皱眉,连姓名、相貌都不曾透露的国师大人,地位高高在上。他想起阮云曾说自己失忆过,难道她曾是京中之人?
薛运良看沈璟不说话,一张脸臭得紧,问:“沈公子可还好,怎的脸色这样差?”沈璟这才微微缓和了神情,“无妨,建章府可有回信?”
薛运良道:“方才已经收到回信,说是明日恭迎诸位到访。”沈璟点点头,“这便好。”
醉霞阁比起瑶花阁装饰简单了不知多少,只一张素色床,拿屏风挡着,一张圆木桌,窗边小台放了一只玉瓷瓶,斜斜地插了几只海棠。阮云低头看自己身上点缀着海棠花的裙子,倒是有点巧了。
“蒲牢的行踪,可以说了。”
国师大人悠悠然坐在桌前,为自己斟了杯茶,“这茶不错,你尝尝。”
阮云坐下,倒了点茶水嗅了嗅,没下药,喝了一口茶,道:“这茶倒是清冽甘甜,让我想起了青州那边的青茶。”
对面的人挑了挑眉,没说话。阮云一下子反应过来,“你是说……青州?”
他点了点头。阮云哗地站起身,面色激动。国师大人却泼了她冷水,“你现在便想着去青州了?”阮云才反应过来,坐下来道:“等与师尊将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我便动身前往青州。”至于如何独自前去而不引起怀疑,倒是要好好想想。
他似乎能猜出阮云在想什么,“我可以帮你。”阮云这才想起他还未告诉自己身份呢。“你到底是谁?”
“薛运良自会告诉你。明日便一起走罢。”他知道薛运良定会安排自己与沈璟他们同路。
阮云听得云里雾里,瞧着外面天色渐黑,再待在别人房里终究是不妥,她告了谢,出了醉霞阁。
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府内走动的下人少了许多,一位小厮正等在醉霞阁门口,看阮云出来,立刻请她去正厅用饭。
阮云跟着小厮来到正厅,便看见只有薛运良与其夫人在等了,也不见沈璟与洛月的踪影。阮云问:“不必等我用饭,我师尊他们呢?”薛运良笑道:“沈公子说他已辟谷,不必准备饭与他,洛姑娘身体有些不适,我已命人将饭送去了瑶花阁。”
原来如此,阮云拱拱手,“阮云本是云游之辈,受不得薛公子与令夫人相等之礼,只是现在有个问题想问薛公子,那京中来人是什么身份?”
薛运良站起身,“阮姑娘竟是不认识他?”那为何两人要手牵手?阮云看出他的疑惑与惊讶,解释道:“他有些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我方才认错了。”这就奇怪了,淡漠的国师大人竟任由她认错不解释?
薛运良还是解释道:“那是京中来的国师大人。”竟还是个国师,阮云点点头,“多谢,我现下不饿,便不用饭了。”说罢便往瑶花阁的方向走去。
薛运良看着满桌子的菜却只有他与夫人享用,叹了口气,他夫人牵了牵他的手,轻轻摇摇头,安慰道:“那便我们用饭罢。”
顾辞淡漠地瞥了眼墙上挂着的画,“还不出来。”嘲风这才从画中跳出来,“主子。”天知道他方才反应有多快,瞧见主子房中有位姑娘,他立时变作画中的一只鸟,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虽然,他确实是因为太过好奇与震惊,主子怎么会与一女子单独处在同一屋子,还没有掐死她。不过,这女子确实长得好看。谁知下一刻,他便被封了五感。
“那边怎么说?”
“暂时还未发现异常,有几场小暴乱,但是都被属下们镇压住了。”
“天界呢?”
“天界一切正常,那天帝倒是许久未露面了。只是不知……主子何时回去。”
顾辞摩挲着茶杯,“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多了。”嘲风突然感觉到凉飕飕的寒意,刚才那位姑娘在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冷!他立刻改口道:“主子何时回去都可,属下定会助主子处理好一切事务。大事来报,小事自处。”
顾辞这才点点头,嘲风这才呼出一口气,却又听见顾辞道:“自己回去领罚罢。”他茫然地抬头:“啊?”
顾辞看了眼画,又瞥了眼他。嘲风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在惩罚自己听墙角!他冤啊,他只是瞧了一眼那姑娘,下一刻便被封了五感,怎么还是要被罚?他苦着脸,应是。
回去的路上,嘲风暗暗下决心,一定不要再在主子见那姑娘时出现,要躲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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