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北越美

　　婚礼当天，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天昏地暗地下了一个多小时后，雨骤停了，然后天突然放晴。

　　按理说，阳光普照应该是婚礼的好兆头。在立秋的家乡，如果婚礼当天下起雨来，一般来说不太吉利。看到天终于放晴了，立秋妈妈松了一口气。

　　可是立秋不知怎么，没有想象中做新娘的那个兴奋劲儿，只觉得有一丝疲惫。这疲惫不是来自于操办婚礼累的，更多的是来自于对未来的那种不可知，还有迷茫。

　　你说跟一个人结合做夫妻，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多一个伴呢？还是一个人怕寂寞呢？还是生活能够更加美好呢？要说多个伴，年轻的时候还真是可有可无。可能老了才更需要一个伴吧，因为那时候年纪大了可能更怕孤独。现在立秋跟小姐妹们在一起，感觉生活就很精彩，男人的陪伴，还真不是必需的。而且立秋很多时候，习惯了一个人，也并不觉得寂寞。有时候跟一帮人在一起，如果不是知己，反而觉得尴尬，只会更加寂寞。

　　要说期盼结婚以后生活会更好，立秋也没抱多大的指望。因为从收入来看，她要嫁的张光南，收入还远不如她呢。指望找一张长期饭票，立秋也不稀罕。要说爱么，立秋爱张光南，也没有爱到非他不嫁的地步。只不过觉得身边这个人刚好出现，刚好还喜欢她，两个人还合适罢了。再说了，爱得地老天荒又如何？婚后还不是照样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是免不了要流俗。

　　但是怎么办呢，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一步步就这么身不由己地，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拴着往前走了。你不走的话，说不定原地摔个跟头会更惨也未可知。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要相信自己，以后日子能过好的。”立秋暗暗地给自己打了打气。有晓旭和初夏这两个闺蜜，见证人生最重要的时刻，立秋觉得也圆满了。以前立秋不觉得，友情到底有多奢侈，有多遥不可及。但是自从经历了医院里的那次大劫，立秋觉得，友情是跟亲情一样，有时候是比爱情还要靠谱的。

　　婚礼当天，立秋跟所有的新娘子一样，呈现了一个女孩成人以后最美的时刻。张光南呢，看上去也是喜气洋洋，没有了前段时间的手足无措。

　　立秋的爸爸妈妈，还有张光南的爸爸妈妈，看着一对新人，终于踏上了红地毯，心里也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

　　特别是立秋妈妈，想到前段时间，女儿在医院里经历的那场生死大劫，禁不住掉下眼泪。

　　在化妆间，立秋妈妈拥住女儿：“立秋，结了婚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是两个人一起生活。小事情要学会迁就忍让，大事情要双方商量着办。不要像在家里一样任性。如果有什么委屈，不要憋在心里，要跟妈妈说。家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听了妈妈的话，立秋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世上只有妈妈是那种，永远陪伴你的那种人，真的是这样。

　　妈妈是那种，你有进步的时候随时为你点赞；你有困难的时候，随时站在你身边；你犯错以后，偷偷背着你抹泪的那个人。

　　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嫌弃你，只有妈妈是永远不会嫌弃你的。立秋哽咽着跟妈妈说：“老妈，我记住了。”

　　婚礼上司仪问张光南：“你愿意一辈子对立秋好嘛？”

　　张光南点点头：“我愿意！”

　　司仪转身再问立秋：“你愿意一辈子对张光南好嘛？”

　　立秋回答：“只要他不负我，我绝不负他。”

　　听到立秋的回答，司仪的表情有点惊讶。司仪觉得，这个新娘还真是有点特别。别的新娘一般听到他这么问，一般都会回答：“我愿意一辈子对他好。” 只有这个新娘子的回答，与众不同。

　　主持过无数场新人婚礼的司仪，从立秋不落俗套的回答中，感觉到今天的新娘和新郎之间，这两人之间一定有故事，而且可能还有过不愉快，所以很快把话题给岔开了：“新娘子很有个性，看得出来是一个有主见的好姑娘。新郎官，你很有眼光啊，娶到了这么一个有见地的好姑娘。各位，郎才女貌、佳偶天成，让我们共同举杯，祝福他们永浴爱河、长长久久！”

　　跟所有的婚礼一样，举杯把盏好不热闹。新郎新娘端着酒杯，敬酒敬到张光南初中同学一桌的时候，有位女同学不知内情，拿起一碗早就准备好的红枣桂圆莲子羹，端给了张光南：“张光南同学，你是我们初中同学里面，结婚最早的。来来来，这一碗红枣桂圆莲子羹，请你喂新娘子吃，祝你们早生贵子。”

　　听到女同学的一番话，立秋神思有点恍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只好强颜欢笑，让张光南喂她。张光南喂了一半，立秋再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察觉到新娘情绪有点激动，女同学尴尬了，怀疑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好在这时候，一个男同学出来打圆场：“喂喂喂，同学们，我来说两句。新郎新娘今天也累了，我们也不要太折腾他们了，放新郎新娘一码吧。来来来，大家共同举杯，祝福新郎新娘百年好合幸福永久！”

　　欢乐过后，各自散场。洞房里只剩下了张光南和立秋，两人面面相对。

　　此时此刻，张光南感慨万千：“立秋，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让我们好好珍惜，过好以后的日子。”

　　立秋听到张光南的话，又红了眼眶：“可是我还是觉得有遗憾啊。以后就我们两个人，没有小孩这可怎么办？”

　　张光南拥住了立秋：“都是我不好，是我造的孽。你到今天还不能原谅我么？没有小孩的日子，我们两个人，也可以好好过日子啊。”

　　听到张光南这么说，立秋也紧紧抱住了张光南：“以后我们这个家，就是我们俩相依为命了。你要好好待我。”

　　“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待你。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不要多想了。今晚也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们不要浪费了这美好的夜晚。” 张光南看着今晚格外美丽的立秋，格外心神不宁。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新婚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正如一个名人所说，世界上没有比快乐，更能让人美丽的化妆品。

　　新婚几个月，立秋一天比一天美丽，有了少妇的另一番风韵。看到立秋一天比一天快乐，晓旭和初夏她们俩，也放心了。

　　毕竟，闺蜜日子过得好，对她们来说也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

　　新婚半年以后，跟所有的年轻夫妻一样，立秋和张光南两个人，也过起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日子。

　　激情是没有了，但是日子在平淡之中，更多了一份真实。小夫妻的小日子，不都是差不多的么。

　　每天下班回家，累得不想动了，就到门口小店里点几个菜大快朵颐。如果不想出门，那么有时候一碗面条也能对付。等到休息天，到双方父母家蹭一顿，或者心血来潮改善一下伙食，到菜场买几个中意的菜蔬，忙上个一两个小时，也能吃上可口的饭菜。

　　但是这样的日子天天重复着，对于立秋这种有着浪漫天性的女人来说，总感觉平凡的日子里缺了点啥，浑身不得劲儿。

　　有时候立秋觉得，面对着张光南，她反而没有了好脾气。特别是每天下班，觉得自己肚子饿的时候，情绪更加不好。像今天一进门，立秋就朝张光南发火：“你昨天烧的菜太淡，我不要吃。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少油少盐的菜，我是不要吃的。”

　　张光南一听立秋说话不好听，也没好气：“那今天你自己烧。每次我烧好饭菜，你不是嫌这个就是嫌那个。你是生姜吃多了么，火气这么大？你倒是问问看，你身边有哪个男人，是像我这样一回家就围着灶台转的？辛苦一点也就罢了，谁让我是你老公呢。可是你这个人，有时候就是不知好歹。等我烧好了，你不是嫌这个太淡，就是嫌那个没有味儿。你是怀孕了么，挑三拣四没完没了？”

　　一听到这样戳心窝子的话，立秋的火气再也扑不灭了：“你知道我生不了孩子了，你还说这样的话来气我。你是想气死我再找一个么？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是我不好，嘴上没把门的。但是立秋，你的脾气也真是越来越大，真是让我越来越受不了。我说你能不能像以前一样，跟我好好说说话，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张光南也气急了。

　　“跟以前一样，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以前么？我但愿我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你，张光南。”立秋说话越来越狠。

　　“认识我，你有那么丢脸么？难道当初是我逼着你跟我谈恋爱的？还是我逼着你来我家找我的？还是说，是我逼着你跟我结婚的？”张光南也沉不住气了。

　　看到张光南丝毫不肯让步，立秋觉得心寒。虽然吵到现在，她已经饿得没有力气再吵下去了。但是在张光南面前，她还是想争一口气：“你说的好象是我倒贴给你似的。请问当初你是怎么三番五次来找我的？又是如何甜言蜜语让我跟你亲热的？你这种过河拆桥的臭男人，我总算是见识了。”

　　“我是臭男人，好的，那我就离远一点，省得把你也熏臭了。”话说完，张光南把手中菜蔬一扔，气吼吼地走出了厨房。张光南打开书房的门，进去以后再也没出来。

　　一看张光南这个架势，立秋在家待着的心情也没有了。立秋拎起包也出了门，出门打了个的士，直奔晓旭家。

　　晓旭打开房门，就见立秋红了眼，一副委屈的模样：“怎么了，立秋，谁欺负你了，你家张光南啊？”晓旭开起了玩笑。

　　晓旭不提张光南还好，一提张光南，这立秋的眼泪水就扑簌簌往下掉：“晓旭，不要提这个人，我今天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你不怕你家男人担心啊？”

　　“他才不会呢，又不是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我现在是黄脸婆一个，他有什么好担心的？”立秋一提到张光南，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晓旭递过纸巾：“好了好了，别哭了。说说吧，今天上我这儿来干嘛？不是真的离家出走了吧。我这里可不是难民营，尤其是不收留你这样的难民。”

　　立秋瞪了晓旭一眼：“你敢不收留我？我今天还真的是不想走了。晓旭，家里有什么吃的没？我还没吃晚饭呢，饿死了。”

　　“饿了你还有这么多废话？好了好了，我去给你下碗面条吧，我只有这么一点本事。吃饱是没有问题的，厨房里还有几根青菜，要不要再加个鸡蛋？”

　　“给我放3个鸡蛋，青菜也多放一点，不要吝啬啊。”立秋说到吃，没那么难过了。

　　“到我这里你胃口这么好，还3个鸡蛋?你以为我开鸡场的，鸡蛋不要钱啊。”晓旭打趣着立秋，心里想着让她开心起来不再难过，她这个闺蜜的责任，也算是尽到了。

　　“一会再多放点辣酱啊，越辣越好。”

　　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立秋就特别想吃辣。那股辣劲儿直冲脑门的时候，什么不愉快什么臭男人，统统见鬼去吧……

　　有时候闺蜜还真是比男人靠谱。这不，吃着一碗晓旭亲自烧的“爱心面”，再加上那么一股子辣劲儿，立秋的神情啊，真的就跟刚才判若两人了。刚才的颓丧、刚才的抱怨，刚才的怒气，慢慢慢慢地消失了。

　　吃饱喝足，立秋主动把碗筷拿去清洗了。在晓旭看来，立秋一变勤快，说明事情就有回转的余地：“你吃好喝好，也好回去了。我这段时间睡眠不太好，喜欢一个人睡。你赶紧的，该回哪儿回哪儿，不要再在我这儿赖着了，我也累了想睡了。明天一大早，我还有采访任务呢，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看到晓旭有点疲倦的样子，立秋也识趣:“好了好了，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我，我就回去了。等你哪天有空我再来，你也早点休息。”

　　“你前脚走我后脚就上床了。今天白天忙了一天，还真是有点累了。我知道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你没来之前，你们家张光南就给我打电话了，他猜你会上我这儿来。你看一猜一个准，张光南还是了解你的。夫妻之间，能有什么隔夜仇？吵几句也很正常。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吵架，更不要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你以为屡试屡爽啊？男人的忍耐度，也是有限的。你们家老公看你走了，还能打电话给我，那说明他还爱你，在乎你。如果哪天你走了，他吭都不吭一声，有你哭的时候。”晓旭忍不住说了立秋一通。

　　“好了好了，我知错了还不行么？我走了，省得你唠叨，像我妈一样。”立秋临走还不忘调侃晓旭。

　　“走好，不送。”晓旭关上了房门。

　　回到家，立秋没有用钥匙开门，而是故意敲门，想让张光南来开。敲了一会，正寻思着要不要拿出钥匙的时候，门开了。

　　张光南穿着睡衣，看样子像是刚从浴室里出来。一见立秋回来了，张光南的情绪也高涨起来了，趁机抱住了立秋：“老婆大人，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你吵架。你消消气吧，老婆？”

　　立秋的火气，其实也已经消灭得差不多了。看到张光南能主动开口认错么，立秋也学聪明了，给了张光南一个很好的台阶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嫌弃你烧菜不好吃。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以后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要让着我，不许和我吵架。”

　　“好吧，我答应老婆大人。老婆大人对的就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如果我以后开口和你吵，那你就用胶带纸，把我的嘴巴封住好了，这样总可以了吧。老婆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为夫这一回。”这张光南，哄起老婆来，还是很有一套的。

　　能怎么办呢？男人的嘴巴含蜜的时候，女人的心里总是软软的。纵使这个男人缺点无数，这时候也视而不见了。谁说的？结婚前，女人要睁大眼。结婚后，女人最好是睁只眼闭只眼。没错，有时候两夫妻过日子，还是糊涂一点好。难得糊涂，才能过上舒心日子。

　　日子一转眼到了冬天，今年的冬天雨水特别多，隔三差五就下一场大雨。如果哪天太阳公公能露个笑脸，倒觉得特别稀罕了。

　　这段时间，立秋觉得自己的记性越来越差。就像昨天，居然想不起来总裁要的重要文件，放在哪里了。是落在家里了？还是落在车上了？还是落在办公室哪个角落了？立秋找遍了都找不到。

　　越急越要出事，正忙得团团转的时候，总裁一个电话：“立秋，你把那份融资合同，拿给我看看。”

　　立秋只好老老实实交代:“不好意思，总裁，请您等一会，过半个小时我给您送过去。”

　　还好电脑里有备份，立秋赶紧调出来重新打印了一份，给总裁送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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