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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者合一
林息晓把膝盖上的书放到藤椅面前的矮茶几上，一步一步向路浓走来。
卸下了这件事之后，一想到林息晓一直无条件地站在自己这边，甚至连六月雨曾经为《空心人》画过同人图这个线索也是他找到的，路浓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全身都舒缓了下来。
“看你的表情，事情应该解决了。”林息晓温声道，“看来我的担心倒是有些多余了。”
路浓大致和林息晓复述了他和六月雨之间的对话，而有关风染的部分，路浓却稍微做了一些处理，虽然和她有过一些不愉快的过往，作为下属，越级打直属上级的小报告也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况且六月雨的话带有浓重的个人情绪，至于具体如何，路浓现在也不可考证。只说风染的要求比较多且严格，也是影响六月雨心态的原因之一。
听路浓说完，林息晓眼神沉了沉，“我了解了。”
“离下午的会还有些时间，去江边走走吗？”
林息晓这话问得突然，路浓一时间摸不准他话里有什么目的性。
下午原本是有个mini game中期评审的会议，也就是四个项目的导师和主策一起相互确认目前的进度和难点。路浓实在想不到在这么紧凑的日程中，“去走走”又什么特殊的意义。
在S市，江边通常是特指一个地方，那就是外滩。
察觉到路浓困惑的神情，林息晓补充道，“有些事想单独和你聊聊，既然已经在外面了，就没必要回公司说了。”
“也可以去会议室说？”路浓谨慎地建议道。
“还有一个原因。”林息晓抬起手机，眼神狡黠，被唤醒的通知栏里满是Tower的消息提示，这个场景对于巴别塔人来说非常具有冲击性，“这些都是运营发来的，既然事情解决了，何必回去和他们开那些没意义的会呢？”
这话只有林息晓敢说了，能明目张胆的不把整个运营部门不放在眼里的，除了巴别塔的老板赵绫，也就林息晓了。
不过路浓心里也不是很愿意面对运营的盘问，就结果而言，六月雨同意和解，既达到了他们最初的目的，也给他们省了不少经费和时间，如果要算绩效，解决公关危机这样的事，也算不到路浓一个策划头上，算是让运营白捡了个业绩。
想到这里，路浓这个班翘得也毫无心理障碍了。
工作日白天的江岸很空旷，和这里每日夜晚的繁华拥挤截然不同，几乎给这座大都市中的繁华地带平添了几分陌生感。
隔着起伏的水波，对岸的摩天大楼错落有致地穿插在天际线中，俯视着这座城市中忙碌着的人们。
路浓从林息晓的车上下来，踏上江边的大道时一阵恍惚：自己好像确实很久没有在工作日的白天出现在巴别塔之外的地方了。
林息晓慢悠悠地走到堤坝边，用单边手臂靠着护栏，“每当我看到对面那些楼，都会觉得自己很渺小，就像这座城市中可有可无的一枚尘埃。即使巴别塔这些年有了现在的体量，这种感觉也没有改变过。”
“对于我们行业来说，选择这种高成本的城市并不是最优解。虽然每年都有新的年轻人怀抱着梦想和才能来到这里，但更多的是优秀的人带着遗憾和失望离开这座城市和这个行业，在生活面前，梦想总是奢侈品，是会在权衡之下被牺牲掉的那一个。”
路浓往林息晓身边靠近了一点，路浓没有去看他的表情，那大概不会是很好的表情。
林息晓大概，告别过很多人吧。
来巴别塔面试的那一天就在不久之前，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他也是一无所有，只能带着行李住廉价酒店，路浓设想过在这座城市各种失败碰壁的可能性，但是却从来没想过放弃。
“如果是我的话，无论遇到什么，都不会离开的。”
路浓双手轻轻扶着防护栏，防洪带下的潮水发出清脆的鸣动，浪花的在开阔的天地间散发着有淡淡的盐味。
“因为我的梦想也是生活的全部，我很难想象，舍弃了梦想之后，生活中还剩下什么。”
“两者一体吗？”林息晓并没有加入惊讶的情绪，但是路浓能感受到他语气中微微上扬的语调。
“那么，”林息晓说，“我会等着你。”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没头没尾，但是路浓却听懂了，这是对此前自己某段狂妄宣言的回应。
对于现在的路浓来说，这句话就已经非常足够。
“说回正事。”林息晓道，“我希望你参加权祭日光的版本直播。”
版本直播？
路浓没有想到林息晓要找他说的是这件事，版本直播是时下大热的游戏都会采取的宣传手段，即在大版本之前邀请知名声优、关键的制作组staff以及运营人员一起参与的前瞻活动，旨在放出一些内容调动玩家的积极性，有时候还会顺便卖一些周边什么的。
作为《天堂执行人2》的忠实粉丝，路浓几乎是每一次版本直播都会掐好时间观看，然后在直播结束，游戏开服的瞬间冲进去玩最新内容。
以往参加直播的嘉宾通常是主系统、运营和主角团的声优，印象里没有文案策划参与的先例，因为玩家关注的点通常在于角色和玩法，文案策划不仅没法提供这方面的信息，还有剧透的危险。
而即使要让文案参与，优先的人选也应该是作为主文案的风染，而不是他这个新人。
“我好像没有什么内容是可以说的……”路浓委婉地推托道。
林息晓知道路浓在担心什么，“这次直播，我也会参加。你不需要透露剧情内容，只要在不涉及主线内容的前提下介绍晨星与昏星，还有音乐的部分即可。”
“风染姐不参加吗？”
林息晓：“这次剧本的撰写人是你，音乐也是你开的需求，风染和十六夜虽然资历比你老，但是在这个版本主要负责的是配置和包装，还有下个版本的角色故事补充，对于权祭日光，并不及你有发言权。”
“巴别塔，并不是论资排辈的，谁做得更出色，就让谁负责更重要地内容，一向如此。就像今年mini一样，新人提出的项目如果有开发潜力，我们一样会正式立项。”
“我明白了，“路浓点点头，“我会好好准备的。”
路浓一回到公司，项目组的众人就围了上来。
“主策，你今天去哪了？角色模型差不多弄好了，你有时间的话，看看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那个六月雨居然发微博道歉了，那态度，啧啧……简直堪称滑跪啊，公司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太不可思议了！”
“主策，你……你真的是那个得了银心奖的颂者吗？我看到你的微博认证变了……我哥超喜欢你的《空心人》来着，可以给个签名吗？”
“路主策，今天运营来项目组里找了你好几次呢，说是伊甸今天人不在，你也不在，那件事不知道怎么解决的……他们想要个说法。”
扑面而来的汹涌信息流让路浓刚刚安定下来的头又开始痛了。
“六月雨的事情到此为止，接下来请大家全力应对中期评审。”路浓用一句话把大家五花八门的问题给堵了回去，一个个只得一脸苦相地回到工位上。
今天比平时少了很多时间，路浓焦头烂额地审核着各种资源和工作进度，用于应对中期评审的进度，只要完成第一个地图即可，目前美术资源都已经完成，主程序方遥也已经把程序框架搭好，剩下的就是把东西配置好，并稳定运行。
《星潮》的第一张图是为了给玩家熟悉操作，难度并不大，故事的舞台是一个中世纪欧风的小镇——隐灰镇，地图建筑风格偏哥特，整个小镇都被异源的的力量侵蚀，因此墙上的藤蔓植物普遍枯萎灰化，街道中也遍布一些奇怪的物种。
引发异常的是被异源污染的神明，医疗女神布黎乌丝，而设计的最终决战也发生在供奉医疗女神的教堂大殿中。
医疗女神布黎乌丝的原画是樱灯设计的，她的头上戴着白色的头巾，用一枚环状的金属头饰固定住，浅金色的长发从头巾下流泻而出，直至腰部。一袭圣洁的丝质长裙勾勒出神之造物完美的身体，月光透过大厅的彩色琉璃窗在她的白裙上留下投影，彩窗上绘制的正是布黎乌丝的第一个信徒。
她的双手始终握着一根长长的双蛇权杖，仿佛只要保持这个动作就能继续庇佑隐灰镇的居民，然而此时她所释放的并不是疗愈的法术，而是持续让镇子上的生物异化的污染源。
这个Boss从设定剧情到建模都很顺利，目前让路浓和其他策划比较难以决定的还是她的机制。
为了符合她的医疗女神身份，设计的大方向应该是一个回血的机制，然而如果持续回血，作为一个新手村的Boss不免让玩家恼火，有一种之前造成的伤害都是无用功的感觉。
此前Bun已经做过好几种设计，最终却都被否定掉了，第一个Boss这种关键的位置上，太容易或是太难都不合适。在正常难度下，需要在有可玩性的前提下，保持一个适中的攻略时长，而在低难度下，也要为玩家设置一些有趣味性的阻碍。
“不好办啊。”Bun挠了挠头，“再给我点时间行吗？颂者。”
“没事，我也一起想想，记得及时和方遥沟通，不要到时候设计出来，他说做不了。”
Bun苦笑道：“说实话，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不止一次。”
路浓：“……”
路浓和Bun正讨论着，项目组里却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喂，路浓。”
那声音远远地传来，路浓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于是看到了那张许久没见的熟悉的脸。
游侠抱着手臂，站在他们项目组门口，似乎极不情愿进来，“不愧是路主策，架子挺大，给你发消息不回，非要别人亲自来请。”
路浓闻言瞥了一眼Tower，果不其然看到了几条未读消息，这回倒的确是他理亏，于是便爽快道：“不好意思，刚才讨论事情，没有看到。”
游侠似乎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哼声，仍旧抱着他的手臂，“还不走？导师都在会议室了，就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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