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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甄嬛和皇后在延禧宫门口分开,只一个拐弯,苏培盛就追了上来,笑道:“华贵妃娘娘请留步,皇上宣您去养心殿伺候笔墨呢。”
左右最近的事情都牵扯不到自己身上,甄嬛估摸着皇上也是有些拿不定对齐妃的处置,既不想轻轻揭过,又不想被人指责苛待后宫,皇后此时自然是帮着齐妃说话,华贵妃一向与齐妃不睦,正好不会偏帮谁,听听意见刚好。
甄嬛进了养心殿请了安,也并未说话,二人一个批折子,一个研磨,到最后还是皇上忍不住先开了口,说:“平时里你可是最不耐烦做这些事的,怎得今日如此耐得住性子。”
“皇上平白给臣妾送了个儿子,臣妾感念圣恩。”
甄嬛说完,正在批折子的皇上抬起头看了眼前女子一眼。没有吃醋,没有小脾气。连往常的指桑骂槐、言辞犀利都没有,甚是奇怪。
甄嬛还想着早些回去看看年世兰的身子如何,也不愿再在皇上这兜圈子,直言道:“皇上以为臣妾会恼?”甄嬛停下手中的活儿,站到书桌前,福身道:“臣妾知道,皇上是想弥补臣妾丧子之痛。只是臣妾根本就不在乎是三阿哥还是四阿哥,总归都是皇上的孩子,臣妾,就欢喜。”
皇上也被这话中的依赖之意震住了,从前也有个人对自己说“四郎,只要是有你在,我就什么都可以。”可那人自己没有护住,早早地就去了,看着眼前女子,十七岁入王府时风姿飒爽,自己登基后给她华妃的名位就是希望她一如既往的肆意,做个不被礼教拘着的人。可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肆意中更多了些依附,从前没甚么心眼的人,也变成现在这般会小意侍奉,许是看惯了世态炎凉,那般肆意的女子也被磨平了棱角,如今的华贵妃自己是更能放心去宠爱的吧,否则不会在年羹尧失势后更加想补偿她。
皇上怔愣了片刻,内心百感交集,定定地看着甄嬛道:“你从未有过这样委曲求全的时候。”
甄嬛知道自己从换了身体到现在许多事情的做法说法都与从前不相符,但是只要是年家一日权势不复,自己这个华贵妃在皇上这里就一日坐的稳稳当当。甄嬛瞬间听得这话,表情变得落寞,慢悠悠地说:“许是因为臣妾做的个梦吧,皇上可愿一听?”
“朕自然是愿闻其详。”
“臣妾之前做过一个梦,梦中...”甄嬛顿了顿,笑道:“说来皇上许是不信,臣妾从未见过纯元皇后,却梦中与纯元皇后说了许多话,纯元皇后叮嘱臣妾替她好好照料皇上,那般情深,臣妾见了都不免动容。醒来时,才恍然想起,莞嫔甄氏竟和纯元皇后有六七分相似,臣妾从前从不信鬼神之说,那一刻却是心内有无数话不足为外人道。臣妾以为,或许,莞嫔和臣妾一样,都是纯元皇后见皇上寂寞,点化臣妾们为皇上排忧解难的吧。
至于委屈,皇上这么看臣妾吗?可臣妾自己不觉得,从前臣妾事事只为皇上和自己考虑,不知道皇上的辛苦,如今臣妾更加为皇上考虑才知臣妾那些拈酸吃醋有多让皇上为难。说一句不怕皇上笑话的话,梦中纯元皇后对臣妾说,臣妾命中无子,只是若是臣妾能切实为皇上思虑,臣妾便会有孩子,今日与皇上一说,只因臣妾...臣妾真的是太高兴了,纯元皇后于臣妾当真是贵人。”
皇上被这段话震住了,满宫如今,大约只有太后和皇后知道纯元与莞嫔相似,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华贵妃这些。还有自己也知道从前华贵妃多有想得子嗣的想法,只是确实不知从何时起,华贵妃开始对别人的子嗣无比上心,命中无子,岂非说的是欢宜香?见华贵妃说起毫无怨怼之心,那华贵妃如此当真是纯元显灵?想起自己的结发之妻,皇上怎么都做不出铁石心肠的样子,当真是纯元点化吗,或许是吧,自己与纯元一见钟情,后佳偶天成,只是天不假年,纯元早早地去了,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有纯元相伴的时光,只是,斯人已逝,生者再如何缅怀,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心中装下了一个华贵妃,又装下了个莞嫔,她们与纯元相同又不同,不同的人,却相同的爱自己,罢了,自己如何能对爱自己的人狠下心来呢。既是纯元所想,那便是自己所想。
原是觉得皇后得了皇子后,无人与之抗衡甚是不妥,才将圆明园中无人照拂的四阿哥交由甄嬛抚养,现下倒是多了许多愧疚之情。
“朕明日就着人去圆明园将四阿哥接回京,好让你们母子二人不至于分隔两地。天色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回去歇息吧,朕会给富察贵人一个交待。”皇上摆了摆手让甄嬛退下,甄嬛见状也谢恩告退。
第二日,两道旨意传到六宫——“齐妃李氏,谋害皇嗣,德行败坏,不堪为后宫表率,又畏罪自戕,是为大不敬,念其养育皇子有功,着免其族人牵连,贬李氏齐妃之位,褫夺封号,准其以贵人之礼下葬,以视恩德。”
“朕惟赞宫庭而衍庆,端赖柔嘉,珩璜有则。纶綍用宣。咨尔莞嫔甄氏,毓质名门、温恭懋著。夙效顺而无违、礼教克娴、益勤修而罔怠。曾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印封尔为熹妃。钦哉。”①
旨意下达到碎玉轩时,甄嬛刚好在碎玉轩陪着年世兰说话,年世兰领了旨意,苏培盛恭维道:“恭喜熹妃娘娘,皇上说了,娘娘在孕中,册封礼只走个过场,不要累着娘娘即可。”
“有劳苏公公了,臣妾晚些时候去向皇上谢恩。”
“哎,可使不得,娘娘如今有孕在身,皇上特意嘱咐了奴才带话,皇上晚些时候来看娘娘,到时再谢恩不迟。”
“那,本宫便不推辞了,劳烦苏公公为本宫多谢皇上恩典。”
送走苏培盛,年世兰很是不解,问道:“熹妃?怎得换了封号?”
“你不必知道太多,只一点,这些时日,多敷衍着点皇上,莫要做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你若做的好,孩子出生,我可是有大奖励的。”
说起奖励,年世兰一副什么奖励的好奇模样,甄嬛笑道:“瞧你那个样子,一点也不稳重,哪里有个做额娘的样子。你也不要着急,待你产下孩子,我自会兑现今日所说,如何?”
年世兰不得不按下心内的好奇,抬起胳膊,说:“那,一言为定,击掌为誓。”甄嬛见状,又道年世兰不知道从哪个话本子中看到的,现在说什么都是击掌为誓,也都随着她去,年世兰这才放心将好奇心装进肚子,只待不日生产便见分晓。
晚间皇上依言来碎玉轩用晚膳,年世兰谢了恩,又让小允子赶紧将备好的晚膳摆上来。
席间皇上见年世兰一直带着好奇想问的表情,笑道:“怎么?朕的后宫如今一个个都变得如此沉稳?想问什么便问。”
年世兰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皇上,臣妾晋封,应该是莞妃,怎得改了封号?”
“你如今已是妃位,这个莞字不好,不够大气。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就取个熹字,为光明灿烂之意,怎么,你不喜欢吗?”
年世兰知道甄嬛说从前她是因何事才改作“熹妃”,皇上此番如此,只怕是打消了菀菀类卿的想法,年世兰一时间有些得意,这是不是意思皇上已经不再将熹妃看作是纯元皇后的替身?既如此,往后就该多晾着他,像眉姐姐那样养孩子太快活了。
年世兰装作腹中有动静,“哎呀”了一声转移了皇上的注意力,皇上起身赶忙走到年世兰身旁,询问可有大碍,又将手放在年世兰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年世兰摇了摇头才道:“皇上费心,臣妾哪里会不喜欢,连臣妾腹中的孩子都为这个封号高兴呢,可见父子连心。”
说着皇上真的感受到手下肚子动了两三下,欣喜异常,年世兰再三催促,才让皇上将这顿膳用完。
后来年世兰与甄嬛提及此事,甄嬛也与年世兰有相同的想法,二人会心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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