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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血粉丝汤（十四）
出于对种种因素的考虑，江雾谨慎地回复布萝萝。
【SY900001】：是上次给你寄的草莓慕斯蛋糕过期了吗？
【NF305421】：嗯？才不是这种事呢！！！
【NF305421】：是真的出事了！
光屏上显示对面的系统输入了很久，应该是斟酌着来回删改了好几次，最后只发过来一句。
【NF305421】：江雾哥哥之前不是说对位面重游服务有兴趣的吗？
确实有这么回事。那是江雾刚进入血族位面、纠结于纪予晏的存在时的想法。事到如今，他已经计划好攒下位面重游的1000000积分，为此连购买零食的频率都下降了。
【SY900001】：说到这个正好，布萝萝，我想问一下，位面重游可以在身处其他位面的情况下申请吗？
和上个世界猝不及防的离开不同，这一次江雾打定主意了要陪纪予晏更久的时间。他在分析纪予晏究竟是什么的同时，也在有意地阻碍位面任务目标的实现，因此他才会对霍闻的行踪如此上心。
但布萝萝的回复却让他的心沉了下去。
【NF305421】：已经不是说那个的时候了，江雾哥哥！
【NF305421】：主神空间现在乱得要命，一大半位面都崩溃失联了！因为江雾哥哥上次说过对位面重游有兴趣，所以我一直关注着他们的消息，这次的位面崩塌也影响到了他们，这项服务现在关闭了！
江雾难以置信地反复看了几遍那几个字。
位面崩溃失联？
江雾打字的时候手都在颤。
【SY900001】：能查到具体是哪些位面崩塌了吗？
【NF305421】：抱歉，江雾哥哥，我已经帮你查过了……
【NF305421】：江雾哥哥想去的应该是江雾哥哥上一观测的第三大类修真位面#62041吧
江雾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滞涩着，而布萝萝新的一行字终于还是跳在了光屏上。
【NF305421】：#62041也已经崩溃了
【SY900001】：什么时候？
【NF305421】：……位面时间轴上是江雾哥哥刚脱离后的五分钟内。
布萝萝好像还想安慰自己，但江雾只觉得脑子里乱乱的，只有#62041这几个字如此清晰而突出。
#62041代表着什么？
粗糙但味道奇妙的绿豆糕，被冷落的茶盏，装着玉制药匙的药膏罐，被一击打破的人骨鼎，被灵树液弄脏又被擦拭干净的玉镯，画得好看极了的符箓，被捏着发过呆的符箓书们。
当然远不止这些。
还有警惕着不敢朝自己靠近的纪予晏、惊讶而郑重道谢的纪予晏、给绿豆糕仔细铺上符箓的纪予晏，用力抱住使用异能过度而眩晕的自己的纪予晏，湿漉漉地求着自己不要走的纪予晏。
全都在这串数字里，然后被突然地盖以崩溃的结论。
江雾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上一阵发冷，不由得将自己蜷缩在那张大大的椅子里。他用双臂抱着膝盖，没扎好的头发便泄了下来，垂在自己的手上。
直到今日江雾也还不知道纪予晏是什么样的存在，只是无论如何，把那段流光溢彩的记忆以崩溃作结尾终究是让他不能忍受的残酷。
为什么会崩溃？是什么出问题了？
江雾愣愣地，看向光屏上纪予晏的脸。
-
“所以说，初代血族曼蒂与部分血猎勾结，用暗算的方式击杀同族初代血族，功劳算血猎的，血族的能力则被曼蒂所吞噬，这样就算是曼蒂和血猎的双赢，对吧？”
在血猎酒吧那个适合交谈的隐蔽房间里，伊芙表情认真地试图把所有事情都解释清楚。
她对面所坐的是哈维和卢卡斯、而哈维表情认真地指出卢卡斯只是化名，这位初代的血族名叫劳瑞。
好吧，哈维和劳瑞。
伊芙当时是这么点头的，而劳瑞早就在和哈维见面后不久就沉沉地睡去，此刻的脑袋正靠在哈维的膝盖上。
初代血族和二代血族都这么黏糊的吗？还是只有他们是这样？
伊芙想低声朝身侧的纪予晏吐槽，但转头却看见黑发的血猎以一种虚心学习的眼神认真看着他们的姿势。
伊芙：……？
金发的新生血族决定不再纠结这些乱七八糟的，还是把事情整理好更重要。
“这位劳瑞就是被她袭击的初代血族之一，虽然成功逃脱而免于被吞噬的命运，大部分的能力却被封锁，甚至不能联系上眷属，只能在血猎银行里找了份工作苟且偷生。”
“是的，劳瑞大人受苦了。”哈维微微颔首。
其实也还好吧？听纪予晏说劳瑞天天在柜台上趴着睡觉，根本没有那么辛苦。伊芙悄悄地想着，但介于哈维对待劳瑞的态度不敢说出来，只是继续道。
“劳瑞失联后，你、哈维、身为他最亲密的眷属发现联系不上自己的长亲，所以也找了家血猎酒吧在里面当情报贩子，希望能借此获得更多关于劳瑞的线索，就像这一次纪予晏一样。”
哈维继续点头，并且又一次朝纪予晏道了声谢。
纪予晏没什么反应，只是漠然地抱臂坐着。
“曼蒂因为疯狂地攻击同族初代而成为族中的众矢之的，于是和血猎小队蔷薇的队长霍闻协商好，决定进行一次合作。曼蒂需要通过合作来使自己金蝉脱壳，躲开越发强烈的复仇追击，而霍闻……”
绿眼睛的吸血鬼顿了顿，才终于收拾好情绪，继续总结道：“霍闻既需要击杀曼蒂成功的名气，又需要在击杀曼蒂的过程中除掉所有的原队友，从而在金蝉脱壳的把戏后招募到更强的队友。纪予晏和我就是最先被除掉的两人，只是由于某些意外他的计划落空了。”
伊芙说到“某些意外”的时候，纪予晏的睫毛颤了下。
哈维他们应该只以为是霍闻的纰漏，伊芙也应该只以为是前队友的好心拯救而救回了自己一命。
但只有纪予晏自己知道，“意外”是江雾。
原本应当在血蝙蝠群中死去的纪予晏被江雾拉了出来，而痛苦得想要自尽的伊芙在江雾的要求下被纪予晏拽了回来。
“总的来说就是这样。”
哈维轻轻整理了下熟睡着的长亲的发丝，抬头看向伊芙和纪予晏：
“所以二位有什么计划？”
伊芙咬着下唇，纠结着吐出几个字：“我想要去保护姜雨和丹，他们肯定也已经被霍闻盯上了。”
“保护丹也是我和劳瑞大人的计划之一，毕竟丹是我的眷属，她也是为了帮我寻找劳瑞大人的线索才去当血猎的。”拥有着棕色卷毛的男人还在动作亲昵地帮劳瑞整理衣领：
“那么小猎人先生呢？”
纪予晏毫不犹豫道：“我有事要问霍闻。”
“目前看来，我们的利益是统一的呢。”哈维微微笑了下：“所以各位有合作的意向吗？”
伊芙很快就答应了哈维的应邀，于是他们都看向沉默不语的黑发血猎。
“怎么了，纪予晏？”伊芙不解地问他：“你有什么忌惮的事情吗？”
但纪予晏没有回答，只是表情很不好看。
他正在识海里一声接一声地呼唤江雾的名字，那位寄居在自己脑海里而热爱看热闹的漂亮初代实在是沉默了太久，纪予晏的不安感陡然骤升，他顾不上管别的事。
“阿雾，你在吗？”
终于，那清凌凌的声音还是响起了。
“嗯。”
声音的出现让纪予晏稍微放下些心来，他也稍微顾得上些伊芙和哈维的目光，便摆着手说自己要去趟卫生间，离开那间屋子，在安静的走廊角落站定。
“你怎么了，阿雾？”
“我没事，只是刚刚睡醒。”
说谎。
纪予晏瞬间得出了结论，他微微垂下眼，眼瞳微暗。
纪予晏当然不是平白无故地问出“你怎么了”，江雾的那声“嗯”根本就和平时的状态截然不同，低落的，有些虚弱的。
而江雾刚睡醒的声音更不是这样的。
纪予晏熟悉江雾睡了一觉后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他会打着小小的哈欠，用因为刚睡醒而有些黏糊的声音喊着“宴小狗”，尾音会被拖得有些长，像是玉兔突然抖了抖耳朵般一闪而过的娇憨。
而现在的声音，明明是失落的，难过的，痛苦的。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纪予晏抿了抿嘴，不死心地再次问他，只是拐弯抹角了点：
“那阿雾做噩梦了吗？”
这份温柔和体贴倒是让江雾的失落褪去了一些，他的声音稍微清楚了点：
“有一点。”
“那阿雾做了什么梦，可以说给我听吗？”
对江雾，纪予晏自然有十二万分的耐心，他循循善诱般地追问，只是想知道江雾难过的原因。
脑海里的声音顿了顿，好半天才传来低低的一声：
“我梦见你死了。”
纪予晏愣了愣。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被扔在血蝙蝠的那晚。那一次江雾也确实毫不客气地指出过纪予晏潜意识的求死之意。
纪予晏头一次对于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如此后悔，江雾的失落和难过让他的心都快碎了，而一切的起因居然是因为自己。
“对不起阿雾，我……”
他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时自己的麻木，最终只能郑重如发誓道：
“我还活着，阿雾，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其实这一点早就不用发誓来再三强调了，自从遇到了江雾后，活着一事对纪予晏来说也早就如常人般在意了。
如果死掉的话，就没办法再和阿雾说话，就没办法听到阿雾或嗔怒或亲昵地喊着“宴小狗”，就没办法像约定好的那样去吃鸭血粉丝汤了，所以纪予晏自然会拼尽全力地活着，和过往的麻木截然不同。
“我不会死的。”
黑发的血猎郑重地这么说。
江雾的情绪已经被他哄得恢复了过来，他暂时把几乎要把自己击溃的那个事实抛在脑后，而认真地对这个位面的纪予晏说：
“那我相信你。”
江雾轻轻吐出一口气，那句“相信”像是耗光了他现在的力气般，随后又是长长的安静。
只是这一次纪予晏也是沉默，直到他听见伊芙因为自己待了太久而来找自己的动静，而脑海里江雾的声音也再次重新响起。
“宴小狗，你不可以杀掉曼蒂，也不可以让霍闻、伊芙或者任何一个你的前队友杀掉曼蒂。”江雾的语气严肃，“最好是让哈维或者劳瑞动手杀掉她。”
这命令突兀而有些奇怪，但纪予晏自然是会点头的。
只是在黑发的血猎点头之前，江雾又以骤然软下来的声音补充了一句：
“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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