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在路上

　　明哲出差前一天，他非要子璇跟着他去公司上班。他让子璇在他办公室上网。他的办公室人来不断，一会是工程部的人来交流请示，一会是财务部的人送来报表签字，一会又是营销部的人来回报工作，时不时还有电话进来，售后服务部的事情最多，业主的投诉电话一桩接一桩，售后服务部的部长一个上午就被明哲喊过来几趟；她就没见明哲闲过。中午吃饭，明哲堂而皇之地带着她去公司餐厅吃饭，子璇哪有心事吃，坐在那如坐针毡，那些男职工目光似乎有些顾忌，只是时不时有人偷偷地瞟过一眼，而投向她的那些女士目光则显得肆无忌惮，尤其是销售部和公关部的那些小姐，也许她们正在心里估测着子璇成为她们老板娘的可能性。
　　饭后，子璇想自己先回家，明哲不答应，“不是说好了今晚去我家吃饭吗？你忍心我下班后再去接你？”子璇还能说什么呢？
　　他让子璇在他办公室的里间休息室休息，他自己则在办公室加班。
　　明哲的办公地点距离水岸别墅不远，几分钟的车程就到了明哲家的门口。这是子璇第一次来他家里。以前明哲每每提起要她过来，她都以不顺道或有其他无关痛痒的事不答应。这次明哲就没让她有拒绝的借口。
　　“子璇，我们都要结婚了，你还没去我家过！怎么都说不过去。今晚就在我家为我饯行吧。”
　　明哲的家就是那种很常见的联排别墅，造型没有新意，三层楼，上有宽敞的露台，前面有个独立的院子，院子里有花坛、绿地，车子从别墅后面开进半地下车库。家里的装修偏重于古典，所有装饰木材、家具都是紫檀木的，虽然富贵，可色彩过于沉重，让人产生压抑之感，一看就是明哲父母的风格。
　　餐桌上已经摆放好八菜一汤，凉拌西红柿、清炒西兰花、香菇炒青菜秧、糖醋子排、木须肉、水煮鳝丝、烤乳鸽、金针菇野生甲鱼汤，全是适合子璇吃的菜肴。明哲把子璇安顿在座位上，点上了蜡烛。“明哲，什么好日子，这么郑重其事？不过你你好像忘了放音乐。”
　　“你先坐着，我去放音乐。”很快从客厅里传来陶喆和蔡依林的歌声《明天你要嫁给我》。
　　明哲再次出现在餐厅，手里多了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没有一百朵也要有九十九朵。子璇先是一脸惊讶，然后激动地起身，这是明哲第一次给她送花。或者说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男士送的花。教师节收到学生送的花和这不能相提并论。甜美的子璇大学期间就和李志刚谈对象，子璇体谅他的困难，就谎称自己对花过敏，李志刚也就从来没给她送过花，有时爱慕她的同学、校友也会送花给她，可她已经把谎话说出去了，怎么好自己去打破呢？
　　明哲忙说：“子璇，你站那别动，让我走向你。”明哲走到子璇面前，倾身轻吻了一下子璇的脸颊，然后把花慎重地递给子璇，“子璇，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个月，你也要记得我爱你。”
　　子璇眼里水雾弥漫，闻了闻怀里的花束，然后把它放在长长的餐桌边上，伸出手环住了他的颈项，就着他的耳边，轻声地说：“明哲，谢谢你让我幸福。”
　　“子璇，原来你这么容易满足，早知道这样，我以前天天送你一束花了。也许我早就抱得美人归了。”明哲捧起子璇的脸，深情地吻了吻她那迷离的湿眼。
　　“子璇，你在我身边，我的眼里只有你，差点把最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首饰盒，递给了子璇。
　　子璇打开一看，是一对造型简单精致的钻石情侣对戒。他从中拿出一枚，套在了子璇的左手中指上，然后示意子璇也为他戴上。
　　“子璇，订婚的程序免了，但订婚的戒指不能少。我要用它牢牢地套住你的心。我不在的这个月，你要天天想着我。”他从身后环住了子璇的腰。
　　当他们两个坐在餐桌边准备吃饭时，汤已经凉了。
　　“子璇，我去把汤热一下，先喝点汤再吃饭，你一定要多尝尝，我家阿姨的厨艺不错的。”明哲为子璇盛了一碗汤，甲鱼的硬壳和两条腿也放在了她的碗里。
　　子璇被强迫喝了两碗汤，吃了很多菜，肚子撑得再也吃不下饭了，明哲才停止给她夹菜。
　　“今天，我来洗碗，感受一下家庭主妇的幸福。”子璇饭后主动请缨。
　　明哲赶忙握住子璇的双手，“明早阿姨会来收拾，我可不舍不得让你这双白嫩纤细的手指变粗了。走，我们先去小区里散会步。等会回来，你再吃药。”早上，明哲和子璇从她家里出来，已经坐上了车，他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下了车，等他再回来时，子璇看见他手里多了一盒子璇服用的药。
　　子璇第一次在明哲家留宿，明哲因为明天的离开，夜里一直不安分，抱着她百般缠绵，子璇困的、累的不行，再也无心承欢。他就说：“宝贝，你睡吧，我自己来。”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子璇猛地睁开眼睛，清醒过来，推开趴在她身上的他，郑重地说：“不要叫我宝贝。”曾经有人这么叫过，不是介意，而是不想再唤醒遗忘的往事。
　　黑暗里，看不清明哲的神色，但他明显失去了继续缠绵的热情，只是伸出手臂，把她搂在怀里，哑声说：“好好睡吧。”
　　早上，子璇是被明哲吻醒的，他见子璇还是迷迷糊糊，就说：“要不，你就别去机场了。”
　　子璇彻底醒过来，一骨碌坐起，也顾不得害羞，当着他的面掀开薄被，拿着睡衣进了卫生间。等她漱洗完，穿好衣服下楼，明哲已经把早饭盛好，放在餐桌上等她了。

　　子璇跟在拖着行李箱的明哲身边，他们直接从一楼楼梯口下了几级台阶，来到车库。明哲放下行李箱，见子璇明显没有精神，他摸摸她的黑眼圈，心疼地说：“你这种状态，等会一人回来，我怎么放心？我还是打电话让公司驾驶员来开车。”
　　“不要，我不习惯单独面对陌生人。你不放心，我们就打车到机场吧。”子璇也觉得自己今天不适合开车。
　　登机前，明哲不顾路人的目光，抱住子璇的腰，耳语道：“子璇，我已经开始想你了，等你体检完，我就回来接你去海南，好吗？”明哲怎么到现在还没死心呢？子璇推开他，温言软语道：“你快进去吧，安心工作，争取早点结束回来，到时我来这里接你。”明哲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子璇直到看不见明哲的背影，才怅然若失往外走。她走出候机大厅，来到大路上，见出租车停靠点排着长长的队伍，她没有行李，站在这里等候，觉得很没必要，她向路边的一个环卫工人询问，“不好意思，请问到哪里可以坐大巴去市区。”
　　穿着黄色背心的工人指了指前方那个路口说：“顺着这路往前走，到前面那个路口右拐就能看见站台了。”

　　高寒峰从陕西出差回来，刚走出候机大厅，就看到他的助理向自己走来，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他随着助理来到停车场，坐进了后座，一脸疲惫的他还是让助理开车。车子从站在机动车道边上的环卫工人身边一滑而过，他向后移了移身子，扭了扭头，想坐得舒坦些，就在这无意间他看到了问路的子璇。
　　“停车！停车！”他连声招呼。助理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住了，车子猛地向前冲了一米停住了。他没等车子停稳，就打开了车门，回身向子璇走去。
　　子璇突然看见下车向自己走来的高寒峰，也吃了一惊，不过她脸上没有显露出来。她扬起笑脸，先打招呼：“你好！又见面了。”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悦耳。
　　高寒峰走上前，笑道：“子璇，你不觉得我们俩有缘吗？像这样不期而遇的机会你记得有几次了？”
　　子璇看着他笑而不答，他继续说：“一道回去吧。”子璇点点头，有顺风车坐，何乐而不为？
　　他和子璇坐进了后座，他一直侧脸笑对着她，并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住了她的左手。子璇用力抽，没抽出来。只见他脸上的灿烂笑容突然消失了，他盯着子璇左手上的戒指，发了好长时间的愣。子璇也不说话，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压抑起来。
　　上了高速，他们俩还是谁都没开口，子璇索性闭眼休息，不久她就真的睡着了，仰在靠椅背上的头，不时地晃动一下。高寒峰看着子璇巴掌大的苍白小脸，蹙着的眉头，心里的疼惜蔓延开来，他也不顾忌驾驶座里的助理，伸出右手臂，把子璇搂在了身边，她的头也无意识地靠在了他的肩头。
　　子璇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高寒峰搂在怀里，她慌忙坐正身子，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驾驶座上已经没有人。
　　“这是哪里？”子璇轻声发问。
　　“锦绣大厦地下停车场。”他住的公寓。
　　见子璇的神色如常，他继续说道：“陪我上去放行李。然后我们出去吃饭。”不是征询的语气。
　　“我想吃炒面，附近有吗？”子璇既不客气，也不别扭。
　　“好。”半个小时后，他们坐在了加州咖啡厅。子璇拿了一本瑞丽杂志在看，高寒峰轻轻把它抽走了。
　　“陪我聊聊天。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十来天了。”
　　“我把你当朋友，看来你没有同等看待我，上来都没和我说一声。上个周六我们又聚会了，你也不去参加！”一副不满抱怨的口吻。
　　“我最近有点忙，都没上网，没看见你们的通知。”子璇奇怪自己在解释。
　　“我想，你即使看见了，为了避开我也不会去吧。”他悻悻地说。
　　“你又不是洪水猛兽？我避你干嘛！”子璇笑着没好气地说。
　　“这是你说的，你不会故意避开我。那和我们一起去北京看奥运开幕式吧。”高寒峰乘胜追击。
　　“不瞒你说，我上来一是因为家里房子装修，另外就是调整身体状态，迎接身体全面检查，我和主治医生早就约好了，就在奥运开幕那一天，也就是星期五上午，刚好是他专家门诊。”
　　他伸出双手，握住子璇的右手，“别担心，看你外表，比任何人都健康。哪家医院？我陪着你！”他这次避开了她的左手，漠视她手上的戒指，只字不提。子璇当然也不会自讨没趣。
　　“你陪我？别逗了，刚刚你还说去北京看开幕式呢！”子璇有意开刷他。
　　“不是不知道吗！我是说真的。”他握紧了她的手，一脸慎重地说。
　　“你该干嘛就干嘛吧。不就是常规体检吗，我能应付！”子璇抽出了自己的右手。
　　“半叶草他们几个八月六号就去北京，我们俩十号上午过去和他们相聚，来得及去五棵松篮球馆看晚上22:15中国和美国的预赛。”
　　“哪有你说得这般轻松，现在去北京的机票都买不到了。”子璇这样说出口后就后悔了，难道买到机票自己就会和他一道去吗？当然不会去，这样的误导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果然，他立即满脸喜悦，“你只管跟我去就行，机票是我烦的事。”
　　“你还是按原计划去看开幕式吧。主治医生说我的身体状况任何时候外出奔波都是不妥的。”子璇婉转拒绝。
　　子璇把医生都抬出来，高寒峰还能说什么呢？刚好服务小姐端着托盘，站在桌前，他们结束了交流。
　　子璇生病的这几年饮食一直比较单调，很多美味菜肴都因为忌口不能吃，看见面前酱色的炒面，里面混杂着几种蔬菜和肉丝，食欲大开，也不顾淑女形象，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她停下筷子，端过小汤碗，想喝点汤，结果发现里面躺着一块鸡肉，她皱了一下眉头，放了回去。
　　高寒峰招了一下手，打着领结的服务小姐婀娜地走过来。“有没有子排汤？”
　　“不好意思，先生，今天是鸡汤。”服务小姐礼貌地回复。
　　“那把茶水换掉，倒杯白开水过来。”他吩咐道。
　　“好的，请您稍等。”她走开了。
　　子璇依旧埋头吃面，高寒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子璇，你现在住哪？”
　　子璇不明所以地抬起头，顺口说道：“住家里呀！”
　　“你家不是在装修吗？那样的环境怎么能住人？”他不赞同地说。
　　“哦，没事，我们家没有大动干戈，只是贴了一下墙纸，家里没有任何味道。不然我爸妈怎么会放心我上来呢？”子璇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就详细解释了一下。
　　高寒峰的电话这时响了，他歉意地朝子璇笑笑：“对不起，我接一下电话。”电话是他的助理打来的，提醒他下午开会时间快到了。
　　“你去工作吧，我刚好要到世纪联华购物。”子璇不待他说话就先开口。
　　“子璇，要不你先去我公寓休息，我开完会就回来。到时我陪你去购物，晚上我们再去看场电影。”高寒峰不想就这样让子璇走。
　　“寒峰，你刚出差回来也累了，我们就此再见吧。”子璇没有等买单的他，走出加州咖啡厅，站在路边向过往的一辆出租车招手，高寒峰追出来，只看见子璇坐进车里的一丝背影，出租车扬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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