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同游

　　见状，北煜嘴角高高扬起，忽然想到这里围了许多人，又压下来一半。
　　不能表现得太得意。

　　周围百姓有人带头鼓掌，而后围观的人也都鼓掌欢呼。
　　“做得好！此等不要脸的夫妇，要遭些报应才是！”
　　“这对夫妇黑心得很，我有个亲戚曾经做过他们家的伙计，三天两头被克扣工钱，虽然管饭，但不管饱，每日只给他吃两餐，还都是剩饭剩菜，这还不算，听说这老板娘吃的可多了，剩饭剩菜能有一小碗就不错了。”
　　“难怪长成如此膘肥体重的模样，这都要比正常男子还重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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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百姓叽里呱啦一阵，老人家开始悠悠转醒，翠儿止住哭泣，怔怔的看着爷爷，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
　　站得近一些的老妇人劝道：“唉，还是另寻出路吧，别想这家了，即使老板娘同意你们住进去，待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吃得少干的多，很可能还会挨打挨骂，还不如回乡下种田自力更生！”
　　旁边的人也赞同：“对啊，这对夫妇坏到心眼里了，不能在他们家里待。”
　　翠儿的小身板时不时抽一下，目光紧紧盯着眉毛紧锁的爷爷，像看着救命稻草，“我，我听爷爷的。”

　　她娘亲走得早，便把所有对父母的孺慕之情寄托在父亲身上，她兴致勃勃、满怀希望的入明玉城寻找父亲，得到的却是这样惨痛的结果。
　　娘亲没了，父亲也不要她了。

　　胖妇人慢吞吞扶腰站起身，听到周围百姓的议论声，斥道：“老娘吃香的喝辣的，你们管得着吗你们。”
　　而后她抖着手指着腾碧霞一行人，“我要把你们告上衙门，告你们动手打人！”

　　“你身上可有伤？”奚翎下意识摸摸腰间，想掏出折扇，却摸了个空，只得抱臂在胸前道：“无物证人证，你是要血口喷人报假案？”
　　“没物证，我就自己弄出来一个！”胖妇人话音刚落便朝他们冲过来。
　　她想逼这些自以为是的少年人出手打她，可以他们的身手，又怎能让她如愿。

　　北煜伸腿绊倒胖妇人，腾赤云侧身按住她的肩膀往下压，胖妇人“哎哟”一声跪在祖孙俩面前。
　　“来人呀，快帮我报官啊！”
　　胖妇人想站起来，却动不了，喊了几声，见无人应答，尖叫道：“相公，快，快去找官府，咱们要告他们！”
　　却不知在她压倒自己相公的那一刻，他相公的腰被她压折了，现在还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呢。
　　而其他百姓都默然站在那里看笑话。

　　老人家清醒过来，看到这情形后道：“我没这种不知礼义廉耻的不孝儿。翠儿，咱们走，你爹死了！”
　　“哦……哦！”翠儿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曾经是爹的中年男子，扶起爷爷，祖孙俩慢慢向外走。

　　奚翎道：“咱们也走吧。”
　　腾赤云点点头，松开胖妇人。
　　见胖妇人面露不甘之色，还咬牙切齿想吐出什么恶毒话语，腾碧霞一鞭子击向胖妇人脚前的地板，用下巴点点瘫在地上的男子，“喏，再不去找郎中，他怕是要躺在这里一辈子。”
　　“你、你！”胖妇人气得浑身颤抖，肥大的手掌不断张合，她很想一巴掌拍过去，但用脚指头想也打不过他们，只得嘴上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话音刚落，她扭头便往医馆方向冲。

　　人群都被她撞出了一个口，只得慢慢散开，围观的百姓心满意足地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晚膳的谈资有了。

　　奚翎他们跟在祖孙俩身后，看到老人不住地抬胳膊擦脸，原本就不怎么直的脊背更弯驼了，像是一瞬间老了几十岁。
　　翠儿跌跌撞撞地走，红肿的眼睛茫茫然，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几人沉默不语，心里却都在思考该如何安置祖孙俩。
　　走到十字街口，迎面走来一位穿着深蓝色短打的女子，她看清祖孙俩的面容，便伸出手拦住他们的去路。
　　奚翎看见女子手指粗糙却清洗得很干净，一丝泥土也无，观其面色，不像是经历风吹日晒、干农活的人。

　　“这位姑娘是？”老人家擦擦眼泪看向女子。
　　“佟清丽，佟桂丽的表妹。”女子道。
　　老人家怔了一下，立刻跪下来：“老叟恳请你收养翠儿这孩子罢。”
　　翠儿连忙也跟着下跪。

　　“老人家请起，我便是为此而来。”佟清丽弯下腰，轻松将老人拉起，还顺手拎起翠儿，“刚刚有位熟客给我报信儿，我才知道你们来了明玉城，还与那家人断绝关系。”
　　“此事是我之过……”
　　“过去的事便过去了罢，莫要再想了。我这边作坊缺学徒，听说翠儿乖巧机灵，我欲收他为徒，做雕琢玉石的活儿，你们可同意？”佟清丽坦言道。

　　奚翎与北煜对视一眼，皆面露喜色。
　　他们有善良的亲戚可以投奔，自然是最好的结局。

　　老人家看向翠儿，后者眨着眼睛问：“您是娘亲的妹妹么？那我愿意。”
　　佟清丽颔首，“不过你要将姓氏改为‘佟’字，与你娘一样。你还愿意么？”
　　“爹不要我，我便不要他的姓氏。”翠儿泪光一闪而过，她眨巴两下眼睛坚定道：“翠儿愿意改姓。”

　　“好。”佟清丽点头，对祖孙俩身后的奚翎等人道：“多谢诸位少侠帮助他们，小女子将他们带回去定不会亏待他们，倘若不信，可去小女子的店铺寻他们。”
　　腾碧霞展颜笑道：“我们自然是相信姐姐的，姐姐开了点，那能否给小妹一个机会去捧捧场？”
　　其余几人都点头。
　　还是谨慎些，送到店门口吧。

　　佟清丽说了句“当然可以”，便扭头走在前方为他们带路。
　　这家店较为靠近街后边，可进店的人却比前边的店铺多了不少。
　　大多数客人都是女子，佟清丽一入店，那些女子便“姐姐妹妹”的叫起来，与她打招呼。

　　腾碧霞看了眼柜上展示的珠钗，忍不住再看几眼，她凑上前仔细欣赏后道：“这里的款式新颖好看，比前面的店铺好多了，姐姐怎么不开在十字街口那边呢？”
　　“此处清净，在繁杂的环境里，我做不出好首饰。”佟清丽说完这句，便带着祖孙俩进后院。
　　几人自然是不能跟进去的。
　　这家店铺卖的首饰总算让兄妹俩的审美达成一致，他们皆低头挑选首饰，浑然忘记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奚翎也看得目不转睛。
　　买一些回去，师傅定会喜欢，可这儿的首饰都很美，反倒不好挑了，总让他有种都买回去的欲望。

　　“翎兄，这儿有支梨花簪子，你看如何？”北煜指了指放在里面的白玉珠钗。
　　奚翎伸头一瞧，见雕成梨花样的雪花白玉坠在银色钗子上，色泽光润，栩栩如生。
　　“好，就要这支了。”奚翎小心翼翼的拿起来，越看越喜欢，“师傅很喜欢梨花，送她这个她定会很高兴。”

　　店里的女伙计道：“这支珠钗做工颇为繁杂精细，是咱们丽娘子做了个把月才雕好的，所以价格稍贵，要二十两银子。”
　　站在一旁的熟客面露可惜，“要不是价格太贵，早就被咱们买下赖了，所以我们只能日日上门饱一饱眼福。”
　　奚翎温笑道：“那我们可要捷足先登了，阿煜，给钱，多谢了。”
　　北煜默默从怀里掏出钱袋付钱，伙计将钗子小心放进匣子里，又在外边包了一块方布，这才递给奚翎，顺口道：
　　“祝你们百年好合。”

　　奚翎瞪大双眼轻咳一声，小声解释：“我们不是……”
　　“借你吉言。”北煜抢道，随后神色淡然的接过布包，还朝奚翎扬了扬眉。

　　看得奚翎忍不住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喔，这小子过于上道了，居然抢我的活干！
　　他不甘示弱的伸手挽住北煜的胳膊，笑着对伙计道：“百年好合是用来形容夫妻的，你可不能用这个祝福我们。”

　　女伙计涨红脸尴尬的解释：“对不住，我一时嘴快。”
　　“不必道歉，”奚翎摇头，“你应当用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天长地久来祝福我们。”

　　此言一出，不只是女伙计，周围那些听到的顾客都目瞪口呆看着两人。
　　腾赤云与腾碧霞忙着挑东西，离得又远，没听到奚翎这石破天惊的一番话。

　　北煜：……
　　倒不至于做到如此程度。

　　女伙计结结巴巴的重复一遍，奚翎故作淡然的点头，爽快的重复一句“借你吉言”。

　　北煜刚想对奚翎说什么，就看到翠儿从店里后院出来。
　　她换了一身半新不旧、没有补丁的橙色衣裳，还扎了双丫髻，看上去总算有几分像寻常百姓家的女儿了。

　　“大侠哥哥，以后我就跟着表姨了。”翠儿眼眶还是通红的，可眼睛已然重新焕发神采。
　　奚翎欣慰的笑了，“那我们以后有空便过来看看你，你要跟你家表姨好好学啊。”
　　“好的大侠哥哥，到时候我一定亲手给你做一套嫁妆！”翠儿眨巴眼睛兴奋道。

　　奚翎：“……”
　　北煜绷着脸，上半身微微颤动。

　　“你说什么？”奚翎觉得自己的耳朵恐怕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翠儿的脑袋瓜子出了什么问题，“小孩子家家，知道嫁妆是什么吗？”
　　翠儿昂着头骄傲道：“这我当然知道啊，我在村里的时候，有帮过隔壁姐姐整理嫁妆呢。”
　　她还伸出两根手指，“我帮过两次呢，所以当然知道嫁妆是什么啦！”

　　“不，翠儿，你不懂。”奚翎疲惫扶额，“嫁妆是女方给男方准备的陪嫁品。”

　　“我知道呀，大侠哥哥你将来不是要嫁给这位大侠哥哥吗。”翠儿将眼珠子转向北煜，而后看到了他们纠缠在一起的手臂，指了指，欣喜道：“你们都挽着手了，应当定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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