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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乐城(二十五)
如云与朱长老谈好了合作分成,只消朱长老回衡器宗禀告一番,这生意便也就达成了。
会客室里又只剩了如云与许耕烟两人。
许耕烟给如云和自己都倒了杯茶,幽幽道:“苏立是故意引衡器宗过来的吧?”
“是。”
许耕烟又道:“我想不通,她这样做的目的。还请云姐姐解惑。”
如云呷了口茶道:“她是还信不过我们,想通过利益将仙门也拉上船。”
许耕烟颔首道:“对衡器宗而言,确实是很大的利益。”
她虽不如如云聪明,算账倒是极快的。心里的算盘打了又打,这笔买卖对衡器宗而言,是划开了与凡界交往的口子,还能冠以“造福苍生”的名号,着实不亏。
“不过……”许耕烟又问,“这样岂不是也间接帮了衡器宗?”衡器宗有钱了,对她们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如云应道:“或许,苏掌门是想帮衡器宗对付崇箓宗。”
衡器宗受崇箓宗牵制的原因主要有二,一是忌惮崇箓宗的长老;二是衡器宗的器修已到了瓶颈,不得不使用崇箓宗的符箓提升法器性能。
而苏立提供的这笔生意显示能够为衡器宗提供思路与资金去突破瓶颈。
许耕烟叹道:“苏立这人着实不简单。她能为报师门之仇潜伏这么多年,心机比崇箓宗的掌门长老还有余。”
“怕是五大宗门之后都要对她刮目相看。”
如云一语道破:“不是说她化神之后性情大变?”
许耕烟脸色一变:“云姐姐,你莫不是怀疑……”
如云按下她的话头应道:“未必是夺舍,也许是受到上神的指示。”
许耕烟沉默不语。修真者突破化神飞升后就成了上神,都说上神直接飞升到天外界,可谁也没有再见过上神,更没有人知道天外界是什么样子。
若非数百年前有人收到过上神的神音,化神飞升恐怕也只是一个臆测。
如若真是有上神在驱使苏立,那么苏立的势力就不容小觑了。
“我会重新部署计划。”如云道。
许耕烟满眼心疼,重新部署意味着如云之前的心血都付诸东流。可她没有反驳如云的话,只无可奈何应道:“我们为凡界做的已经够多了……”
如云走到窗边,目光投向窗外的大街小巷,孩童嬉戏着发出银铃笑声,一片祥和。
“还记得我说过的么。”她淡淡开口。
许耕烟又是叹了口气:“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可是,无论是五大宗门,还是那姓苏的,谁能力不大呢?”许耕烟语气中多了一些哀怨。她不是不愿救,只是不愿见如云吃力不讨好。
“莫管旁人,只观己心。”如云说着,抬手使出灵力。
屋瓦上一只鸟被惊飞,一道温柔的绿色光芒落在瓦缝中一朵黄色小花上,小花随风摇曳,似在朝她招手致意。
苏立仍是照常去学室上课,如云和许耕烟一直没有出现。甫一下课,萤娥就来请她到书房一趟。
不出她所料,如云和许耕烟都齐齐在书房中,开口便是要与她说城债与保险的事。
“烟儿算好了利率、时限,也拟了些条款,还请苏掌门过目。”
苏立摆手:“这是你们扬乐城的事,你们说了算就好。”
有城主在,还轮不上由她对扬乐城的发展负责。
如云仍是浅笑:“可你是保险的代表,总要看一眼罢。”
苏立眨眨眼:“嗯?真让我做代表?”
许耕烟嗤笑道:“你与云姐姐提出保险时,不就已经盘算好了。”
苏立并不否认许耕烟的话。确实,要与扬乐城独立而行,又值得扬乐城信任的,只有无心堂新掌门苏立是也。
“哎呀,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财力支持。”苏立叹了口气。
如云也不戳破苏立的演技,应道:“这几处铺子就归苏掌门了,苏掌门看看可足够?”一旁的许耕烟应声将几张纸递到苏立面前。
苏立扫过内容,分别是香料铺、酿酒铺、织布铺及分店共计七家店契。她按下心中狂喜:妈耶,一夜暴富大抵如此!
许耕烟没好气补充道:“铺子都是照常运行,无需你费心照料。当然你要想管也可以。”
“那怎么好意思。”苏立将店契小心折好收入芥子之中,又从芥子中取出一副图纸,“这是印刷机的图纸。”
许耕烟接过图纸,她还记得苏立才说过明日才交付,想来也是糊弄人的,也不知道这人私下早就准备好了多少事情。
“还有,”苏立又道,“明天我再送你们一张图纸,随你们是想私用还是与衡器宗合作都行。”
如云听出一丝不对,问道:“苏掌门可是要离开了?”
苏立大方点头:“正好我已经将能教的都教完了,还有些事,预计明后两天离开扬乐城吧。”
许耕烟与如云对视一眼,又接口道:“你是要去阴平城?”
一旦她接受了苏立有可能是受上神指示的这个设定,她的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不客气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神机娘。”苏立揶揄道。
如云拈起茶盏,吹去茶盏里的茶叶,呷了一口才道:“可是为了魔族少主的眼疾?”
苏立一拍额头:她好像……又差点忘了白月时眼睛的事。
“嗯……算是吧。”苏立答得模棱两可。
如云放下茶盏:“都说魔族少主不沾杀戮,也是个有趣的人。苏掌门若有空,还是关心一下他罢。”
苏立挠挠鼻尖,还是被看出来自己对同门不太关心了。
如云见苏立还没懂她意思,掩嘴笑出了声:“苏掌门还真如从前传闻一般冷性情呢。”
“你应该知道他没有灵根,又逆天修仙,故而他身子骨其实不如寻常修真者一般强健。皮外伤对我们不算什么,对他,不亚于蚀骨之痛。”
苏立神情一顿,眉头轻蹙。她初来乍到,还真是不知道白月时是这种体质。
更别说白月时自己隐藏得有多好,追凶手时飞得那个轻松,全然看不出他的皮外伤影响有多大……不对,除了皮外伤,他还有先前与心遥比试时留下的内伤。
难怪今日上课只有心遥一人来。
“时候也不早了,苏掌门可要早点回去休息?”如云给出台阶。
苏立顺阶而下:“告辞。”
待苏立离开,许耕烟才笑道:“想当初云姐姐还想用美男计,让雪英接近她呢——谁曾想她是个近男色却不近人情的仙人。”
“流水尽管无情,只怕落花有意。”如云语气中是看尽悲喜的淡然。
许耕烟扬起下巴:“流水不会为落花而活。”若流水留恋落花,她仍是会瞧不起流水的。
苏立来到白月时房门时,神识探到他警惕躲在门后。
“是我。”她神识传音后,白月时才放松了神色将门打开。
“把衣服脱了。”苏立进门就是一句虎狼之词。
白月时将房门关好,唇色苍白,讥笑道:“我不是雪英。”
苏立乜了白月时一眼:“和雪英有什么关系?我来看看你的伤。”
白月时坐到软榻上,“我是三日前受的伤。”言下之意:现在才来关心,早干嘛去了?
苏立有些心虚:“这不是挺忙的。”正说着,便看见白月时缓缓将衣物褪下,没有一点扭捏。
缠绕上半身的纱布上是触目惊心的暗红血迹。
“需要涂药膏吗?”苏立不太清楚这里的治疗方法,又见白月时将纱布也一并拆下。
血肉模糊。
苏立已经很久没见过血腥,整个脸色都不好了。也正是这样的血腥再一次提醒苏立:这里是修真界,打不过人的话,是真的会死的。
她强忍心中的恶心,强迫目光专注于白月时的伤口:不似刀伤或剑伤,每一处都是不规则形状的皮开肉绽。
“这是什么法器?”
白月时原来也只想吓吓苏立,见苏立脸色霎时苍白之后,他顿觉无趣,又将桌上药箱打开取出新的纱布。
“百轮镖。”他答得简洁。
“是什么?”她穷追不舍。
“由数枚刀片组成的镖器。”白月时往纱布上涂抹止血药膏。
苏立想到了绞肉机。她于心不忍,上前接过纱布,“我来帮你吧。”
“正常伤口不应该这样反复。百轮镖上有毒药?”
“生血毒。”不等苏立再提问,白月时解释道,“可阻止伤口结痂。有解药,只是需要七日才解。”他语气漠然,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
“……”苏立默不作声,将沾了药膏的纱布一圈圈缠住他的伤口,动作熟练而利落。
白月时垂眸,如此沉默,可是吓到她了?
苏立替白月时收好药箱,良久才开口道:“你忍一下。”
白月时一时不明何意,灰眸中没有一丝光亮。
苏立微微俯身,视线才与坐着的白月时目光持平,她静静打量着眼前人。
白月时第一次在她面前摘下眼罩时,苏立也只是匆匆一瞥。此时仔细看来,双眼无神也阻止不了白月时的俊逸五官。
只可惜苍白的肤色以及死气的双眸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枚雪白贝壳,美而脆弱。
苏立按下脑海中不该有的念头,轻声道:“现在还不能报仇。”
“事急从权,再等等。”
一阵沉默过后,白月时别过脸,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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