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用

　　鲁桓蹭地站起来，吼道：“立即报警。”
　　他的一句话让两个小伙子瞬间清醒过来。对，找不到人，那就即刻报警。古小石急匆匆地拨打了110的电话，向警方诉说了实情，那边警方回复说：“请你们立即到派出所去立案。”
　　有警察的支持，三个男人寻找到了一点希望。鲁桓开着车，手里也哆哆嗦嗦。古小石和付真强两个人心情复杂地坐在后排，彼此之间你不看我，我不看你，心生厌恶。
　　这时古小石手机里的短信来了，又是信用卡催还账的信息。这条信息如一个沉重的棒槌敲打在自己后脑勺，一阵眩晕。他不知道怎么办了，如果这六十万拿不回来，自己将会在卡套卡的恶性循环中死去。
　　古小石感觉脑袋快炸裂，人快疯了。
　　好不容易来到了派出所，派出所的回族民警艾力丹接待了他们，听他们诉说了自己的遭遇，请他们出示自己购买了APP的证据。可是他们发现自己根本就登陆不了APP的那个网页，只有一张登录页面截图。他们根本拿不出自己在里面转六十万的信息。
　　让他们提供了网址，可是这个网址输进去还是一个错误的、根本不存在的网址。
　　艾力丹警官坐在他们的对面，很无奈地摊摊手说：“没有APP，没有网站信息，甚至没有交易记录，什么证据都没有，我们没法立案调查？”
　　古小石说：“怎么不能调查？我们有交易记录？我的信用卡里面就有啊，我的钱转到哪里去了？那些信息都是有的呀。”
　　艾力丹很无奈说：“是，这些信息我们可以给你调出来，但是你怎么证明是他们骗了你？这个是需要证据的。你们说有这样一个APP，可是这个APP根本就登陆不进去，根本就没有你们说的那个网址，我们到底要向谁追查呢？我们需要你们提供证据和线索。”
　　古小石绷不住眼泪了，祈求到：“我们就是因为拿不出证据，才知道被骗了。警察你就相信我们，我们真的被骗了，真的被骗了……”
　　鲁桓拉着艾力丹说：“警察同志，我们三个人被骗了一百八十万，这已经是巨额诈骗，相信除了我们应该还有别人，请你们帮帮我们，只能你才能帮助我们了，求你了。”
　　艾力丹给他们倒了一杯水，叹了口气说：“不是我们不给你查，而是要有被诈骗的证据，立案才能调查。”看着三个被骗得悔恨不已的男人，他心软了，顿了顿才说，“这样吧，我先向上级做一个汇报，看能不能想办法帮你们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看这三个男人的样子也不像是说谎，虽然没有达到立案的要求，但是艾力丹决定帮帮他们。他说：“你们先回去等等，我需要一天的时间帮你问问，争取明天回复你们。”
　　这一夜，注定无眠。三个男人谁都没有入睡，他们就这样独自呆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着艾力丹警察的回复。11月中旬的新疆到了傍晚依然非常的寒冷，可他们的心更冷。
　　古小石穿得很单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动不动。今天发过来的两条信用卡还款提醒信息就像尖刀利刃一样，一刀一刀剜着他的心。他推开了窗，任由寒风穿过窗户，吹打着自己的身体，希望寒风能够吹的清醒自己，希望这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一夜就这样在漫长的等待中过去。他们从天黑等到了天亮。
　　此时离警察上班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这一段时间更加难熬。他从来没有哪一次这样迫切地希望自己的电话铃声能够响起。他还是忍不住去登录龙凌石油APP，登陆龙凌石油网站，它总希望奇迹能够出现。
　　可是，现实总是那么残酷，你越希望的事情，他越不会出现。
　　就这样熬啊，熬啊，一直熬到十点，艾力丹警察的电话还没有响起，像这种没达到立案要求的案子，要想查出一些证据来是非常不容易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铃声终于响起，古小池恍然间觉得那是一个错觉。可是电话铃声连续响了两次、三次，古小石才坚信这不是一个幻觉，而是艾力丹警察真的打电话来了。
　　他一把抓起手机，把音量调到了最大。
　　艾力丹只说了一句话：“你们三个人可以一起过来了。”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古小石赶紧披上衣服，叫上了鲁桓和付真强。三个人一夜未眠，几乎都是吹了一夜的寒风，却早已经忘了自己身体上的冰冷，每个人披了一件羽绒服就出门了。
　　十一月的新疆温差很大。中午时分披羽绒服有点奇怪，可是对于冷了一夜的人来说，这件衣服现在显得特别合适。
　　三个人迫不及待赶到了派出所，迎接他们的艾力丹警察一脸凝重地坐在了办公桌前。他拿出一叠资料说：“我把你们的情况向上级做了汇报，虽然不能立案，但是我们还是调取了你们的转账记录。遗憾的是你们报警报得太晚了，出账记录显示，钱早就已经被转到了国外，目前没法查国外的记录。”
　　古小石不信，他一下子站起来说：“怎么可能，我们一周前还看到数据在更新，我们的余额还在增长。”
　　艾力丹警察示意他先坐下，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古小石同志，你看到的那些数据不过是网站上做出的一张图而已，你看到的都是虚拟数字，真实的账目早就已经完全被转走。”
　　三个年轻的程序员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会被一个假的APP骗。
　　面对他们质疑的眼神，艾力丹继续说：“其实你们的账目从转入这个账户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从第二天开始分批次划分到了六十多个不同的账户上。然后每个账户每天按不满五万元的账户，再往国外的账户上进行转账。也就是说，你们的一百八十万被划分到了六十多个账户上。”
　　他拿起资料，指着红笔勾画出来的部分说：“这六十多个账户又通过小额转账的形式转到了国外的户头上。他们通过把大笔资金细化到几十个账户的方法，把所有的诈骗资金转向了国外。其实，你们的钱从一个月以前就已经完全流失到国外。”
　　三个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条条红色的线，他们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钱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消失不见，古小石率先提出疑问：“警察同志，开户是需要身份证的，只要能够查到这些账户，那我们的钱不就可以追回来吗？”
　　付真强也立即附和：“是啊，只要能抓到开户的人，我们的钱就完全可以追回来呀。”
　　面对他们期望的眼神，艾力丹警察很遗憾的摊了摊手说：“对不起，我们目前没有办法帮你追回，因为这六十个户头的户主根本没有经手过这些转账，全是诈骗公司成员一手操作的。”
　　“怎么可能？”鲁桓叫到，“自己的银行账户怎么会让别人使用？没有经手这一笔钱，谁信呢？”
　　艾力丹见他们根本不相信自己，只好再次翻开面前的资料，指着这一串名字说：“这些账户有的是养老院孤寡老人的，有的是农村留守老人的，有的是伤残人士的，诈骗公司的人以借用他们没有余额的银行卡转账来给农民工发工资为由借出银行卡，每个户头使用一个季度给一千块钱的报酬，一个季度满后户主可以到银行去修改密码。对于这些低收入的人群来说一千块钱是多大的诱惑，反正他们不但自己没有损失，还白捡一千块钱，所以就把账号和密码全部给了他们。”
　　还有这种诈骗手段？他们的钱就这样消失了吗？古小石不信，也不接受，就算被骗了，他也要想办法追回来。他不会放弃，还在挖空心思想着追回的方法：“警察同志，这里面一定有人说谎？而且你们才调查一天，怎么就能保证这里面没有说谎的人？”
　　即使有一丝希望，他们也不会放弃。可艾力丹摇摇头说：“其实你们已经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我们之所以可以在一天之内就能拿到这些信息，是因为早在七天前就已经有人报案，现在牵涉你们这个案件的，目前报案的是四十多个，总计有三千多万，最多的一个受害者投了两百多万进去。”
　　四十多个？不是说十五个吗？三个人彻底傻了眼，现在他们终于知道自己被狠狠地骗了，原来让自己血脉喷张的数据不过是一个图片玩弄出来的骗局而已。他们为了安抚这些“股东”的心，整整留了一个月的充足时间来抹掉自己的APP信息和网站信息，持续的更新数据是为了让大家一直都相信这个公司是存在的。
　　鲁桓还是不死心：“警察同志，这些总得有人操作吧？有人做就有痕迹，肯定能把他们揪出来的。”
　　艾力丹叹了口气说：“他们早就做好了要出逃的准备，在抹掉这些信息过后，就全部出国了。很遗憾，现在这个诈骗团伙到底是几个人，我们都不知道。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这边先做一个备案，等待国际刑警的通知，希望早日能够抓到这个诈骗团伙。”
　　古小石突然想起付真强还有一个同学，他像是看到了希望说：“还有一个人，付真强的同学小王，小王就是骗我们入股的人，他是这个公司的股东。”
　　对呀，还有小王。付真强顿时来了精神：“就是他，他说他是这个公司的股东，就是他带我们入股的。”
　　艾力丹闭上眼，很难过的说：“是叫王大勇？”付真强赶紧点头，艾力丹无语地闭上了眼，“那个被骗了两百多万的人就是他。”
　　三个男人最后一份希望彻底破灭了。
　　该抓谁不知道，怎么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抓到，更不知道，这场没有抓捕对象的国际追捕注定将遥遥无期。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