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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章
欧阳克的手臂停留在半空，挽留也找不到理由，就这么空落落地垂下来，那一刻，他的心仿似被掏空了，力气也在顷刻消失无影，什么都不想理会了，丧气般盘腿坐在地上，撑着脑袋闭上了眼睛。
有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他也不去理会，能感觉到有人在他身旁坐下，也能感觉到那个人轻轻抱住他时的温度。
鼻尖传来淡淡的幽香，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心，恍惚间就和记忆中陌生又熟悉的味道重叠起来，睁开眼，见是玉致，欧阳克心中一惊，瞬间就平复下来，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搞错了，原来一直都是她，那个背她的女子，从来都是她。
玉致不说话，只是静静陪在他身边，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来缓解他的悲伤，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将他的难过全部转交给她，既然看着他悲伤心也会跟着一起悲伤，何不一开始就替他承受所有的悲伤呢？可是她不能，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痛恨自己什么也不能替他做。
“玉致。”
“嗯？”
欧阳克抬眼，勾唇一笑，“我没事。”
“嗯，我知道”，玉致眨眨眼，“可是我就是想抱抱你，你让我抱抱吧，好不好？”
说着玉致就使劲往欧阳克衣服上蹭，表情俏皮地仿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欧阳克一把拉住她，玉致愣愣地望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黑溜溜一片，满是不解。
“刚才我那么凶，有没有吓到你？”
“当然没有啦”，玉致拍拍胸脯，不以为然，伸手按了按欧阳克的脸颊，那里红了一片，她凑上前轻轻吹吹，小心翼翼地问道，“还痛不痛？”
欧阳克摇摇头，凝视着玉致的侧脸，看她的眼中星星点点地落下一串串心疼，面前的人其实真的单纯的没有一点心机，明明努力想在他面前表现得轻松自在，却还是那么不自觉地泄露了所有情绪，他拍拍她的头，“刚才谢谢你。”
“嗯？”玉致皱起眉，谢她？为什么，明明她什么忙也没帮上，早知道会是这么悲伤难过的事，她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他，虽然一开始就是一知半解，以为可以帮他解开心结，可是看到了刚才的情景，才发现不过是落得每个人都难过异常，玉致低下头，声音低低的，“我不够聪明，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死了的人还可以活过来，可是我知道，蓉蓉一定是为了你好，她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她说她不是紫茹姑娘，那她就一定不是。”
欧阳克不说话，却是微微笑着，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她的发丝，他又何尝不想知道为什么明明死了的人再见面却已成了仙，他又何尝不知道那个人不会伤害他？只是到头来依旧没有从她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又或者其实她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接受罢了，是不是所有人都不会在意，只是他自己庸人自扰罢了。
见欧阳克不经意皱眉了，玉致就不开心了，她叹了口气，把头偏向一方，重重地哼气，欧阳克稍稍回神，目光还有点涣散，“怎么了？”
“欧阳克，你是不是男人啊？为什么比女人还喜欢纠结？你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玉致嘟起嘴，生了这么副绝色魅惑的容貌已是不对，偏偏又摆出副哀怜的模样，直叫人打心眼里疼去，却也让人愤恨不已，她甚是不满地狠狠揪住他的眉眼，来回扯着，“不许皱眉，不许强颜欢笑，不许你背着我一个人难过，不许……”
欧阳克吃痛，却也知道玉致是故意的，心下不免动容，定定忘了她片刻，望得她不好意思撒了手，目光四下转悠，他才突然卸下虚假的笑容，扳过她的脸正视着他的眼睛，他说，“玉致，我不骗你，我很难过。”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的，玉致在心里一遍遍呼喊，到头来却只是扬起脑袋，狠狠一拳打在欧阳克胸口，双眸散发的是之前从不会出现在她眼底的尖锐，“欧阳克，你究竟要背负这个包袱多久，一辈子吗？”
“包袱？”
“是，就是包袱，你是打算要压住你自己一辈子不得自由吗？”玉致犀利地盯着欧阳克，眼睛一眨不眨，道，“你被自责束缚，绑到你现在这个死人样，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赎罪吗？你根本就是在逃避现实，没有用，这样都没有用，因为最根本的问题，是你从来不肯去面对！”
“我没有！”
“没有？”玉致轻哼一声，略带挑衅地望着欧阳克，半晌，慢慢张嘴，“那你跟我讲一遍，我，欧阳克，亲手杀了王紫茹。”
欧阳克讶然，黯然的双眸在片刻起了波澜，说不震惊是假的，说没感觉也是假的，玉致坚决严肃的双眸正对着他，他的手不自觉地紧握在一起，墨扇在掌中咯咯作响。
玉致淡淡瞥了一眼，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抵着鼻子讪笑，“欧阳克，你不敢吗？”
不去理会欧阳克，玉致不依不饶，“你这副样子该让紫茹姑娘多难过，她一定很后悔就这样为你死了，如果当初死的是你就好了，你是不是这样想着？你根本就是给自己找罪受！为什么就不能勇敢一点，重新开始不好吗？”
沉默半晌，寂静半晌，良久——
“激将法对我是没用的”，欧阳克像是突然清醒了般，蛊惑人心的桃花眼轻轻一抬，魅惑人心的笑容微微一现，玉致傻愣愣地瞠目结舌，下一刻，就被欧阳克拉着一起平躺在了地上，欧阳克呆呆望着屋顶，闭上眼，突然就笑开来，玉致可吓坏了，不安地半支起身子，细细打量着欧阳克，“你，你……”
“我没事”，桃花眼幽幽睁开，一眼望进玉致的晶眸，干净透彻的波光悠悠，欧阳克伸手捏住她的鼻子，笑道，“你可要听清楚了，我，欧阳克，杀了王紫茹！”
我，欧阳克，杀了王紫茹！这么多年，他终于说出口了，那无时无刻不压在他心头的巨石也似乎落了地。曾经，真的无数次这样想着，如果死的是自己就好了，可是，根本没有如果，就算时光倒退到那一年，紫茹依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为爱而死，他一直都没有办法接受的其实只是因为紫茹是为他而死，这么些年来，活得醉生梦死，还自以为是潇洒人间，倒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玉致愣了，眨眨眼，再眨眨眼，她没听错吧，那她更没看错吧，他笑了，他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玉致捂住眼睛，一下下拍上脑门，突然又一下子往旁边倒去，大横着躺在地上，望着头顶的茅草顶，忍不住和欧阳克一起笑出来。
欧阳克偏过头望了玉致一眼，找到她的手，轻轻握在手心，明显感到玉致的身体刷地僵硬下来，他也不顾，耳朵敏锐地察觉到屋外的脚步声飘虚如无，渐渐消失不见，他轻轻闭上眼睛，王紫茹，这次是真的要和你说再见了吧，这样的结局是你想要的吗？
一切都如你所愿，如何？
那么，我，就再也不会想你，想你的时候也不会再悲伤，他慢慢勾起嘴角，抓着玉致的手又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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