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的事

　　沈是之开的咖啡馆在这个城市的“文化工厂”里，原本是个破旧萧条的工业区，一群意识唯高的文人骚客加上一帮眼光甚毒的艺术青年各自的松散炒作和共同的实体认知，吵吵得政府单独把这块儿地界儿划出来，成为了先锋景色。沈是之先知先觉的花了小价钱买下地皮，照着行车厂房的设计规划了整个咖啡馆，敞亮宽广，咖啡吧台在进门位置，一水儿专业设备加一位专门去国外学过泡咖啡的修眉男子，无奈看苏二的眼神不善。大厅中间是V字，N字，W字餐台错落其间，周边则都是规矩的四人台或者八人台，踩着碳钢焊接的楼梯上了半开放的二楼，情侣座遍布，顶头16人座的欧式餐桌成了装饰，说成讽刺兴许更为合适。立领英挺的经理带他们逛了一圈儿，介绍了大体情况，说是咖啡馆，但也供应早中晚餐外加宵夜。侍应分三班：07：00-13：00为早班；13：00-19：00为中班；19：00-次日00：01为晚班。这儿的侍应都是兼职，但如果辞职必须提前两周，而厨师，糕点师，咖啡专侍为正式职工，薪水一月一结。说完，经理叫来了一个裁缝师傅：今天给你们量个尺寸，制服都是定做的，因为是独家定制的，所以请不要转借给他人，以免被仿制，一经发现等着收传票吧。这些合同里会写得很清楚，麻烦仔细阅读。量完了尺寸，经理拿出了合同，礼貌有加的给他们泡了两杯咖啡：嗯，对了，老板说你们上中班，交代我每天下班时包好两份外带套餐给苏先生，这算苏先生的额外员工福利。
　　苏先生？套餐？福利？苏二茫然的看着绵绵。
　　说的就是你！笨蛋。绵绵转着手里的签字笔：套餐嘛，还不是你不做饭了，沈是之借你的手带晚餐回去啊，这只老狐狸多拿一个额外员工福利给我要死啊！老娘也是要吃晚饭的！她愤愤的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力气大得差点儿戳破了纸。苏二则郑重细致的描着“二”字，很高兴自己写出了飞逸的一横，至于合同里的内容，倒无关紧要了。
　　穆绵绵在尚品书馆的收银台边找到了夏说：打工？
　　嗯，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看店，收银，整理书架，月末做账。夏说微笑着介绍他的新工作：可以免费拿书回家看，不过污损照价赔偿。
　　我要去在沈是之的咖啡馆兼职侍应。绵绵嘴角撑起一样的弧度。
　　绵绵。夏说叹了一声。
　　你丫挺煽情的嘛。绵绵讪笑后平静：我总是要试试的，试着跟你在一起，试着跟你一起落魄。你给我的都是选择权，可惜我总是按着你的路线走，性格期待叛逆啊。她翻了几眼夏说面前的书，合上：你从来没有想过跟我分手，为什么还要装得为我着想的样子？假扮某个独然承受的角色？夏说，你骗我，不过我喜欢。
　　不如试着爱我？夏说弯着眼睛，不试图否认也不急于承认。
　　我在努力。你知道，我喜欢你，你是我最喜欢的人。穆绵绵强调着，也同时暗示程度间的差别。
　　他们计划起工作时如何协调约会和开学之后的事情。绵绵认为他应该退掉学校的公寓，起码可以省一笔，她甚至可以向沈是之争取一个住宿名额。夏说笑问：这算不算同居？绵绵狡黠的解释说她可以跟伊理去挤一张床。他不想点破她两全其美的小心思，岔开了话题。绵绵一直等着夏说下班，间或的帮他整理别人弄乱的书架，想起去年夏天，那个炎热的夏天，他在等她，那样的一心一意。满满当当的书店里，有个男孩儿安安静静的等在她旁边，耐心的看她陷在某本书的情节里，从不厌仄。现在换了位子，她要为他留下来，要为他的生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似当初更胜当初。夏说要不时的放下手里的书，巡视，轻声细语的提醒阅读的人爱惜手里的书，如果没有购买的意图，便教他/她怎么拿书才不伤纸。收钱的时候核对钞票的真假，用牛皮纸包好书籍，缠好裁得长短得当的麻绳，拎起，递给顾客：欢迎下次光临。得空，再细细得看几页书，会不经意的望蜷在角落的绵绵，眼神柔软。时间幽幽的去，向最后一位客人告知了关店，算好了当天的收入，拍醒了睡在柜台转椅里的绵绵，夏说才松了一口气：走吧，去吃点儿东西，好饿。
　　这么晚了啊？绵绵看着暗下来的天空，揉了揉眼睛，朝夏说慵懒的笑。
　　夏说一把搂住了她，亲了亲她微卷凌乱的头发：想吃什么？
　　他们在路边摊要了两碟青菜鸡蛋炒饭，绵绵因为睡得太饱而食欲平平，只咽了一小半儿，她找老板要了一个纸饭盒把剩下的打包。
　　第二顿就不好吃了，别要了。夏说说着，一种近似内疚的情绪晃晃悠悠的蔓延开来。
　　可以吃的。而且我们现在要节约。绵绵认真的答话，也认真的觉得“他们”要节约。“他们”啊，他们。还有什么可以认定恋爱的话，就是这句话了，无差别无添加，朴素。绵绵把她用钱的计划通通的摊出来跟夏说商量着，他静静的听，间或发表意见，慢慢有了初步的构想。
　　穆绵绵和苏二正式来咖啡馆上班，穿上了所谓独家的制服，白衬衫，浅灰贴身裁剪西装背心，同色系低腰窄管西裤，特别的是要裹一条同色同材质长及脚踝的半身围裙，纯粹装饰，黑色腰带简洁，统一配定的黑色皮鞋。绵绵被要求不能化浓妆，即便化妆也不能擦眼影腮红，口红更是禁忌，头发要扎成清爽的马尾。经理简单介绍了和绵绵苏二一起当班的另外两位同事，便离开。一派沈是之的欣赏品味，绵绵几乎想要杀人：你家男人能不能不要无时无刻的渗透他的生活理念！妈的，这算什么？制服诱惑？二儿，你他妈等着再被我英雄救美一次！
　　这身儿衣服挺好的啊。二儿完全不懂“制服诱惑”杀伤力有多大，而是很愉快跟着唐韫和欧朗熟悉环境，前者为某雕塑家的助手，后者则同绵绵一样勤工俭学。两个男孩儿邀请绵绵和苏二晚上一块儿吃饭，算是庆贺新丁，长期并肩作战的同事联系革命感情很是应该。然而既定好的行程被沈是之干脆的搅乱了，他风骚的接苏二下班，任谁都看出了死白的男人有多特别。你怎么来了？二儿单纯高兴。
　　上班习惯吗？沈要了意式浓缩咖啡。
　　嗯！苏二的快乐往外溢。
　　不如把这身儿穿回家。沈玩味的打量他的情人。
　　制服不能穿回家啊，而且为什么要穿回去啊？
　　沈附在二儿小声，苏二的脸顺利的红了。绵绵感叹，制服诱惑啊！
　　同性情侣要庆祝，员工福利归了绵绵，去接夏说下班，一天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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