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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
路上赶得急,几人很少休息。又因为身份的原因,带着面具很少露面。他们不敢联系某一城的官员,怕久雪早就安排了人守着他们,一路上又不敢招摇逛市,只好在每个小城池里或者荒野处休息。
他们逃出后曾给萧远临寄过信,言明久雪的身份,他们从不曾在寄过信的地方待得过久,基本寄完信就变道赶路。只好四处打听京城的动向,京城好像压根没有收到信,看来是被人半途拦截了,一封也走不出去。
——
萧远临自打给太子寄过去钟汀洐的信后,就没有得到太子的任何消息。或者说,是太子就没有再次联系他,一直是久雪跟他有着书信往来。久雪如实告诉萧远临,宣城情况危急,百姓们生活困苦。萧远临将此事报给皇上后,皇上便立马派人开仓赈济,好在冬天快结束了,粮仓才能撑得住。
否则,又要拿粮食吊住苍穹,又要备好军用粮食,北夜今年农收不景气,再来一个久一点的冬天,北夜就先被粮食拖垮。
要不是太子是一国储君,萧远临都要怀疑太子收拾东西跑路了,怎么会这么久都不来消息。那个忠王趁太子在宣城干的糊涂账,还有没有发现曦城瘟疫一事,使劲叫人参太子无能,逼皇帝罚太子。
皇帝也是,最近大概忙糊涂了,竟然没发现忠王开始大肆培养势力。东夙贼子居然伪装成北夜朝臣,这实在是奇耻大辱,还好那群人没有爬到上面来,就是几个小官,否则这个节骨眼大换官员,也容易动摇根本。
忠王的亲卫之中居然混进了东夙贼子,把忠王刺的一下子倒在病床上起不来,这下子让皇帝更愁了。萧远临也愁,太子身远,忠王昏迷,朝中剩下的三个皇子,不是太小就是压根不懂朝政。他们萧家父子,他爹远在千里外守着沙场,他也是个武将,有些事帮不上忙。
眼看春天如期,太子的消息还是久雪代回,萧远临也不得不起了疑心,挑明了问久雪。久雪说了一堆废话来唐塞他,叫他心中不安,眼看战事将起,宣城离东夙又近,叫他不得不担心。
萧远临抽不开身,派去宣城的人也没有回消息,他寝食难安。
——
四人行至曦城,裴钰就要走了。
“恩人,迪夏,我呢,没有什么能耐,这唯一的用处也用完了。这一路走来,我见了不少人困苦,我呢,除了于心不忍,不能干什么。当初说过,太子会放我走的。我就不跟下去了。”曦城的老柳树又开了新芽,抽出的枝条还泛着新意。
裴钰下马,给三个人作揖道,“此去山高水远,不知何时再见,我也没有什么东西送你们。这样,就祝你们马到成功,望你们能挽世太平。各位都是人上人,他日再见,可不要嫌弃我裴钰堂堂男儿没什么作为。”
“借你吉言,此去盼来日再聚首。到那时,还望天下太平。”太子回了一揖,裴钰离开,是迟早的事,大家相识一场,好聚好散。
“哈,那我就走了。”裴钰看向云凛,又看看太子和迪夏,上马,摆摆手。驾马朝西边走了,如今没有什么地方是真正的安身之所,他也不知道去哪,就走着看着。
三人目送裴钰行至路头,看不见身影为止,才驾马朝曦城内去。他们早就换了黑金面具和守卫的衣服,打扮成江湖人士。黑色斗笠和粗布麻衣,再加上三人身量比寻常人高上不少,配着长剑弯刀的,看起来来头很大。
这一路,没有了东夙人的蒙骗,他们见了不少北夜真实的景象。倒也没有那么不堪,最起码,比宣城那种地狱般的场景要好上太多。
曦城算是这一路走来的城池里情况最好的了,这一切,多亏了钟汀洐。
太子和人打听到,钟汀洐一家受控于东夙人,不得不做出一些背德之事。他们是想把曦城变成第二个宣城,可遇上了钟汀洐,钟汀洐倒没有那么硬的骨头,但钟汀洐的妻子祖上是护国将军,家里还出过女将,一家人都硬气。虽说后人没有大作为,可也是出了名的家风好,绝不培养孬种。
被东夙人控制后,钟汀洐日夜提心吊胆,他一边对东夙人阳奉阴违,另一边把家产变卖换取药材和粮食,倾尽一家之力去救曦城。被东夙人发现后,他的妻子以死明志,儿子也被暗杀,钟汀洐便彻底绝望,与东夙人撕破脸皮,最后从曦城城墙处跳下。
对于钟汀洐,太子是心情复杂,倘若当时他要是能发现,兴许整个北夜的情况会比现在好很多。
“玄二,早点睡吧。”云凛把烛火熄灭,给太子盖好被褥。他今日看见裴钰走,竟然心生害怕,不是怕裴钰走这件事。而是怕太子,他早先收到的苍穹来信叫他着实不放心,他不知道要不要回苍穹。可明白的事是,北夜不会放他回去,他说到底是个质子,除非北夜疯了,才会叫人送他回家。一旦他回去,就算他保证不会和东夙结盟,北夜也不一定信。
谁敢赌?输了就是腹背受敌,内忧外患。
按着他,最起码能先在和东夙这场战事上稳赢。否则东夙也不会一直联系他们了。
但跟着太子回京城?不出意外的话,北夜没有缓下气来,他就一辈子不用回去。此后连京城都出不了,几年甚至是一辈子做个窝囊质子。
太子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因此处处暗中防着他走。即便太子是信任他的,只是不信任苍穹,但这么做还是不免让他有些心寒。太子有自己家国抱负,但他云凛也绝不是什么耽于情爱不问世事的人。
如果可以,他想和太子一辈子守着彼此。
去莫名城也好,去哪里都好,假如可以。
他本来是打算等太子今晚睡着后,就带着迪夏走的。如果今日不走,明日再次赶路,一路北上去京城,他就真的走不了了。但是他就这么一走了之,太子会怎么想?阿依娜也还在京城,即便有希特护着,也不安全。
要走,他必须护着阿依娜一起,至少,回到苍穹,给父王和米然阿娘把阿依娜好好的带回去。等他回了苍穹,到时尽快掌握大权,他保证,会护好苍穹和太子的北夜。
他也不想生灵涂炭,战事四起。
等太子熟睡,云凛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推开了迪夏的门。迪夏显然还燃着灯一直等他,云凛道:“迪夏,今日不走了。”
“大王子!”迪夏腾地站起身盯着云凛。
“你别急,你先赶去京城,把阿依娜送走,然后派人在外接应我。我想办法离开京城。”云凛道。
“不行,太冒险了。你不能不走,你知道你对苍穹来说有多重要!比起阿依娜,你才是不能出意外的那一个!”迪夏有些愤怒,早知道该在一开始就把阿依娜送回去,在一开始就阻止大王子去喜欢太子。他七岁就跟着大王子,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让苍穹一雪前耻,不用把每一代的继承人都送来北夜当什么质子!
如今机会难得,大王子却优柔寡断。
“迪夏,阿依娜是我的妹妹。她不仅是我看着长大的,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如果我出了意外,还有老二、老三不当事,但是阿依娜也可以做苍穹王。我不是唯一的选择,你明白吗?”云凛按住激动的迪夏。
“二王子懦弱胆小,根本不配做苍穹王!还有阿依娜,是,我是也把她当亲人,可为了苍穹,谁牺牲都可以!阿依娜贪玩,当不好苍穹王,你就是唯一的选择!”迪夏红着眼睛低吼。
“不,老二有胆子私下聚集人马,恐怕懦弱都是装出来的。”
“就算他可以,但他也不一定会是好的苍穹王,把你丢在北夜,就为了他?!不可能!”迪夏生出绑也要把云凛绑回去的念头。
“你冷静点!迪夏,我又不是一定走不了!”云凛道。
“你别拿这种话糊弄我,你心里清楚,你究竟有多大可能出去!不要吵了,大王子,我们现在就走。”迪夏用力的拉着云凛的胳膊。
“迪夏,如果你敢,现在我就喊醒玄二。”云凛威胁道,眼神凛冽,如狼危险。
但这句话刺痛了迪夏。
“你他娘!”迪夏气急,又低声怒道:“大王子,你别忘了,你是个男人,堂堂苍穹男儿,居然雌伏于北夜太子的身下!我当你是为了讨好情人,不曾说。可现如今,你说出这种话?为了威胁我,搬出太子?你他娘究竟是那个十五岁就敢杀狼的血性汉子,还是个哼唧唧找男人疼的小女人?!”
迪夏将云凛推倒在地,单手摁着云凛的双腕,继续骂道:“你是苍穹未来的王!王!你懂吗?!”迪夏双眼充血,似乎是气不过,又低吼着,“艹!你要是喜欢男人,我苍穹好男儿多的是!你何必离不了北夜太子!”
“迪夏,”云凛冷着脸,将迪夏反扣在地上。道,“迪夏,我乐意。我不是离不开他,是打算就只要他。你大可不必这么气,我跟你保证,我一定回去。你把我当什么?我会回去,我想要王位,你比谁都清楚。”云凛的眼神充满了野心,也不再说话安慰迪夏。
本来他是犹豫,可现在,如果他不保证一定回去,迪夏是不可能放弃的。
“我说了,你不要糊弄我。”迪夏胸口起伏着,努力平缓情绪。刚刚太激动,他忘了不能来硬的,他打不过大王子,带不走他。“你下了决心?”迪夏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下来。
“嗯。你听我的,去救阿依娜。派人在京城外接应我。”云凛道,却没有松开钳住迪夏的手。
“好,我等你。你必须出来......”迪夏不得不服软。
“你现在就立马去赶路,我尽量拖住玄二。”云凛松开了迪夏,起身返回。
“大王子!......男人吗,就是该哄着点喜欢的人。我刚刚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对不起......”迪夏看着云凛的背影说道。他其实就是气太子,云凛可是他的好兄弟。
“没事,一点小事,就是下次不准说这样的浑话,否则我打的你爬不起来。”云凛笑道,他知道迪夏本来就是没有恶意。
迪夏拿上早就备好的东西去赶路,云凛则又回到屋里,小心翼翼地爬上床里侧。太子翻了个身,面对着他,含着不知情绪的眼眸睁开看着云凛。
“你——醒了?”云凛问道。
太子伸手摸了摸云凛的脸,一路滑倒云凛的双手,沉着声音不答反问:“迪夏走了对吗?你为什么没有走?我给你机会了......”
云凛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暗着眸子道:“什么机会?你明知道,我担心阿依娜。怎么会放下她?”
“你说过,你会一直在。”太子道。
“嗯。我会。这不是没有走?”云凛凑身吻住太子。
“不要骗我,我信你。”太子心里骂着自己无耻,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留住云凛。给人套上枷锁,就好像给鸟儿关在金丝笼里,还对那绝食的鸟儿说——“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离开呢?”
“好。”云凛再次吻住太子,不敢让太子看他的眼睛,那种饱含歉疚的欺骗深藏于此。
绝食的鸟儿决定扮演好乖巧的样子,好让关住它的人亲自打开笼子,然后不顾那人近乎恳求的眼神,远离他而去。
客栈的夜再次归于沉寂,唯有纠缠的影子晃动在黑沉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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