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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逃脱
竺音擦去嘴角的血，在房顶上轻盈地跳出一些反人类的距离，没有去看身后，她知道那些人还在找她。
那些修士的法力于她而言还够不成威胁，然而合在一起很有可能对她造成伤害，刚才的那道光就是大意的后果。
竺音双手结印，在身后放出一道障眼法，余光瞥见了什么，顺势从屋顶跳到一家热闹小楼的二楼长廊上。
她转过身，摇身一变，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化作了一个穿着红裙的年轻女子，手中执一把团扇，轻轻扣在前胸来回扇动。
“王……公子，奴婢是一心想跟着您，本来也不求什么回报，您能看上奴婢，奴婢就已经很是欢喜了！”
小芝雀跃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竺音不动声色地加大了听力增强，滤除其他杂音后，她略显疲惫地靠在了栏杆旁。
她之所以会在这个逃难的时候躲进这种地方，就是因为看到了这张熟悉的脸。
另外那个人她虽然没正式见过，但是经过这些天了解到的，结合小芝的反应，也大概猜得到是谁。
看年龄，与小芝小芙差距不大，所有皇子中能对上号的，只有七皇子谢予锦了。
“小芝，也是苦了你了。”谢予锦语气中满是怜惜，“伯爵府里都是哥哥们的眼线，前不久才被三哥清理了一通，你今后也一定要小心行事。”
竺音摇了摇团扇，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不知该怎么形容听到这两人对话时的心情。
尽管到了这个份上，她为何还是无法把小芝与叛徒联系起来？当初看到宣菁与四皇子的时候，她可没有这样心情复杂过。
为什么呢？
“师姐，是背叛吧！”栾灵在神识中震惊道，“我都感觉到被欺骗了，小芝居然也是？！”
“我也不相信，谢小兄弟对她们不够好吗？为什么要背叛他。”黎霄追剧心理发作，感叹道，“这伯爵府的人我真是一个都没看懂过。”
司濯也有些无语，“戏本子上都不敢这么写，前有一窝细作后有一窝叛徒，这个谢予言也是命大。”
“或许只是多想了。”司徒猛道。
屋后的剧情已经发展到小芝给谢予锦报备太后寿宴上谢予言要献给太后的礼单了，竺音听了半晌，大概了解了他们的计划。
现在也不是能逗留的时候，她转身正准备走，突然在一瞬之间感应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法力波动！
她被包围了，而且这些人绝对都是在有组织有计划的行动，不然绝不会在同一时间出手，而她竟然毫无察觉。
竺音皱起眉，感受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包围圈，往后退了退。
从感应到法力波动的那一刻起，她的神识通道就像被硬生生切断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飞出去就是自寻死路，主动联系天界也会有被发现的风险，不过若是麒麟堂联系不上她，应该已经去寻求帮助了。
既然不能硬闯，不如就以这个姿态混入人群，修士与神仙一样，同样担心被凡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应该不敢在人群里乱来。
竺音迅速思考完，下一刻，转过身，快步地朝小楼内跑去。
跑进楼里，她差点被裙子绊了一跤，竺音低头牵起裙摆，刚想继续跑，却突然与身前一人撞了个满怀。
“姑娘，你没事吧？”
在头顶响起的，是一个有些熟悉的清润声音，竺音抬起头，与男子的目光正好对上。
年轻男子的目光在竺音抬眼的这个动作中微微一动。
她的目光平静又冷淡，不像是一个正在逃难的人，更不像是会出现在这个场合的人。
“姑娘？”
谢予和礼节性地将竺音扶好，退后一步，不多做其他动作，端端是君子模样。
见她直直地盯着自己，谢予和也没恼，倒是温和地问道，“姑娘可是撞懵了？可是有什么人在找你，才害得你如此慌忙？”
竺音摇摇头，侧身指了指身后的一间屋子，然后深深地看了谢予和一眼，提起裙摆，越过他就走。
她没有说一个字，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诡异极了，但是却成功吊起了谢予和的胃口。
谢予和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对一旁的下属嘱咐了两句，转过头，看向竺音指给他的那间房。
.
竺音从小楼正门的门槛跨出，下一刻，眼前的灯红酒绿的景象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伯爵府漆黑寂静的小花园。
她捂住胸口，身体朝前一倾，吐出的鲜血撒在了周围的草从上，叶片被飞散的血滴打得瑟瑟发抖，过了一会才平静下来。
竺音望着染血的叶子，抿了抿唇，她现在处于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情中——
不甘。
区区凡人，竟能害她落魄至此。
她下凡时就知禁制严苛，她也知道凡间的修士不受禁制影响，若是入道，可以自由修炼，她知道凡人里也许有能与她一战者，但她没想到，自己会被伤成这样，他们步步紧逼，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竺音左手指尖微微蜷缩，也不顾地上的泥土有多肮脏，任凭指尖被异样的感觉填充。
“想报复回来吗？”
“明明他们才是违反规则的人，凭什么让你如此狼狈？”
“你在天界时，可是有仇就报的，如今为何要在一群凡人面前忍耐？”
竺音的指尖蜷缩到掌心，手中握住一把泥土，耳边的杂音不断响起，吵得她不胜其烦，她抬手，将泥土扬向天际，喝道——
“闭嘴！”
她用干净的右手拿起笛子，抬眼看向前方，“若是现在想死，我可以送你一程。”
“哈哈哈哈，小神仙，你不该怨我。”张承的笑声里包含着竺音无法读懂的情绪。
“这一次，是你自己心中的魔在作祟，你自认与凡事无关，却又对自己身边发生的所有事都无能为力；你自认不会与凡人有任何牵扯，却只是因为身边一个小丫鬟的叛变就心神皆乱；你自认是个局外人，却发现……”
一团黑雾突然飘到了她眼前，在黑雾中，她看到了无数布满血丝的眼睛，它们全都注视着她，让她无处遁形。
“却发现，连自己的出现，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张承哈哈大笑起来，“神仙啊！你怎么可能脱离得了凡人的摆布！”
他说完后，竺音低下头，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她才抬起头，将肮脏的手覆在洁白无暇的玉笛上，闭上了眼睛。
她好像明白了一些事，但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明白了。
她也不懂自己要做什么，只是现在，她真的很想，很想说些什么，但她说不出口，只能用笛声来发泄她的情绪。
那是从开头便高昂激烈的情绪，她忿忿不平，她无可奈何，再后来，她只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自己心中徘徊。
她不知道自己这支曲子吹了多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吹什么，她太入神了，甚至没有注意到身旁亮起的暖色光辉。
身旁的人抚摸着她的头，蹲下身来，轻轻问道。
“想他们了吗？”
竺音转过头，不解地看向谢予言。
“想谁？”
“当然是你的家人啊，或是……”谢予言低头思考道，“你的朋友？我派人去问过，你家人去得早，平日又不爱出门，便没考虑过你还有朋友。”
竺音沉默了一刻，摇摇头，“他们都不在这里。”
“原来如此。”
谢予言的眼神中有些不明的情绪，“孤身一人，来到这里，想必有诸多无法诉说的事情吧。”
“没有。”
竺音歪了歪头躲开他的手，想要站起身，眼前一晃，一个没站稳，差点倒下来，还好谢予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好，你说没有就是没有，别着急。”谢予言笑起来，问她道，“刚才那首曲子叫什么？听得人好生难过。”
难过？
竺音皱起眉，问他，“什么难过？”
“就是一种有些气愤，还有些委屈的难过。”谢予言转头看向远方，“竺姑娘，若是你有什么心事，可以与我或是小芝小芙诉说，不必一人独自难过的。”
“我不会难过。”竺音冷冷道，“倒是你，恐怕要小心周围了。”
“哦……原来你还想着那个赌局啊。”谢予言看着小花园，笑得更开怀了，“若是因为那个难过，可别气坏了自己，输给我，不丢人。”
竺音抿了抿唇，对他道，“若是你死了，我会争取让阎王别把你踢进畜生道的。”
这句话可算是用尽她毕生怼人的技能了，竺音说完，只见谢予言惊奇地看向自己，道，“你也会开玩笑了？”
“不是开玩笑。”竺音严肃道。
她没想到自己这句话非但没威胁到谢予言，后者反而看起来更高兴了，竺音实在不明白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不论如何。”谢予言看着竺音苍白的脸颊，眼神有些复杂，“若是坚持不下去了，也不要一个人撑着，你是人，不是神。”
竺音闻言，沉默了一瞬。
她明明，就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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