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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条路
鱼翅黄金糕、金汤肥羊、孜然藕丁、花椒烤春鸡、鲜虾豆腐煲、手撕包菜...琳琅满目。
窗外风雪纷飞,窗内阖家团圆。顾斐难得地取了去年埋在树下的桃花酒,酒香清冽扑鼻,是酿了一年的春光明媚。
“愿秋闱顺利。”
“愿明年生意更上一层楼。”
按照年龄顺序到了墨时风,可他从未做过这样的,稍稍愣了一下,才踌躇道,“希望...”偷瞄了一眼许叔,“希望许叔身体健康。”悄悄红了耳朵。
“愿平安喜乐。”
顾斐启唇,轻轻地抿了一口桃花清酒。酒香并不肆意地四处缭绕,而是婉转在抬眼垂眸之间,喉间酒意滚烫,眉间眼波流转。
许远辰什么也没说,仰头饮尽了一杯清茶,喉结微动,眉眼懒散浅淡。
坐下后,顾斐夹了一块鱼翅黄金糕,是前世羊城早茶里的味道。那时在她身边是多年的发小,毕业旅行的一个矛盾,让她们在吃完这顿以后各奔西东,从此只在旁人面前听过她的消息。顾斐对于过去从来顺其自然,却只为这件事遗憾不已。
这一次,却不想遗憾了。愿平安喜乐。愿所爱之人一生平安,万事顺遂。
是和我一起看天边星芒还是对着皓月饮酒作对,是和我一起过春花烂漫还是和我一起渡大雪纷飞,是和我一起吃火锅配冰淇淋还是和我一起清粥养胃。重点是,和我一起。
鱼翅糕软糯却有嚼劲,金黄褶皱的纹理,泛着丝丝甜津的味道在唇齿间翻转。一年的结束,一年的伊始,如果还有什么遗憾,不若就让它在这香甜之味中消散吧。
墨时风舀了一勺金汤肥羊,豆芽菜混着嫩滑筋道的羊肉一起拌着鲜美汤汁。豆芽啊,这是他和许叔混迹在一起才会吃到的东西。和着饭吃,暖意顺着脾胃让整个身体都涌起一股暖流。
许叔为什么喜欢这里,他想他也开始喜欢这里,顾家小菜像小院里温柔无奈的女主人一样,安静地治愈着、慰藉着流浪的他们。
顾萱果不其然地最爱这道鲜虾豆腐煲,同洒着佐料的不同,煲内的浓稠酱汁最好下饭,入口即化的白豆腐减少了腻味感,让人唇齿流香。
在花椒烤鸡入口后,味道却不是她熟悉的样子,顾萱抬眼看了一眼阿姐,若有所思地嚼了嚼,又去夹那份孜然藕丁,果真同她猜想的一般。
屋内的谈笑声随着飘零的雪花游荡在天地间,大雪白茫茫地掩盖了过去的伤痕与苦痛,可辞旧迎新的愿景,真的能辞去旧时的肮脏吗。
北州城的夜空中,有人单脚跪地,皱着眉向窗口前的男人报告着:“少爷他,带着二皇子去了...一个新开的店。”
男人剑眉舒展,不见一点情绪,眼角边的皱纹写满了经历的世事。“说清楚。”他淡淡开口。
“是”,威严的声音让跪下的人头埋得更深,“那店主人叫顾斐,是念平镇的人,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从前在念平开面摊,去年夏末来北州开的火锅店,生意不错。二少爷从前经过念平,在摊子上打了份工,现在不知为何又...”
“这点事还用我交代?”许流季出声打断了属下的话,说完转身拿起了红木桌面上的茶杯。
“可...那顾家的小弟拜在齐清门下,齐清又是...齐家太严,我们查不到师徒情谊如何,不敢轻举妄动。再者那顾斐同苏琦交好,前不久同苏家定亲的广公子也外放回来了——”
“砰——”
话音未落,茶杯狠狠地擦过他额前的帽檐,砸在身后的墙壁上发出沉重的碎响。
“这点事都办不好...”许流季的声音沉了几分,不想听他继续啰嗦。他转向窗外,雪夜冷寂,眼眸深邃而阴冷,一会儿才开口道,“一个根基不稳的店...”
“是。”
“做的隐蔽些,别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弄巧成拙了没人给你兜着。”
“是!”男人领了命,快速出了门。
许流季眼里苍茫,叫人捉摸不透眼底。他缓缓地关上窗户,为自己倒了一杯浓茶,香气缭绕。他养了多年的棋子,好不容易把那些碍眼的棱角打磨得光滑,决不允许在这种关头出现差错。
没有春节晚会的年夜,众人围着圆圆的小蛋糕也别有一番风味。顾斐的白蛋糕已经做的有模有样了,不用再强夸原始和自然的美感。
纯白点心上燃烧着一根红烛,墨时风终于吃到了他心心念念许久的蛋糕,果然还是从前软乎香甜的味道。
顾斐醉意浮上脸颊,她撑着头懒懒地望着三个说笑尝点心的小孩,眼眸含笑,如同盛满一池醇香的春光,微微偏头,几根青丝垂落在绯红的脸颊边。
许远辰懒散地靠在顾斐椅子上,望向顾斐小巧的侧脸,醉了酒的小姑娘笑颜更为柔美,水润的红唇微张,呼出一口飘散的白雾。他手心动了动,想要拂去顾斐耳畔的发丝,却在想伸手之时,她拎着酒转身走向了厅内,身姿窈窕。
听久了墨时风和顾辛辩论,墨时风一针见血,虽世事洞悉深刻,可想法带着少年的激昂;顾辛年纪虽小,可在齐先生的教导下,观点虽尚且青涩,却更为中庸深远。两人一来一回,讨论得不亦乐乎。
顾萱也不知何时发现阿姐不在小院内了,身后的小桌旁,只剩许大哥一个人晃悠着茶杯,面庞是熟悉的清冷懒散。
她想了想,还是只身去了顾斐的房间。
月色雪景透过窗檐照在了顾斐小巧的脸庞上,发丝安静垂落在身后。醉意渐深,脑海里的画面如同电影一般飞快放映着,前世今生的一幕幕交杂在一起,只有吹进的冷风能让人清醒几分。
“阿姐。”
顾斐转头,看见走近的小妹,亭亭玉立,不知何时也长成大姑娘了呢,她弯了笑眼,牵过她的手。
“阿姐怎么喝这么多,是不是醉了。”顾萱有些忧心,却没有不赞同之意。
“酒向来是不醉人的。”顾斐含笑。
顾萱搬了个凳子,坐在阿姐边上,这窗子外一向能看见明月,此时却是看不清的云层。顾萱微微皱了眉,靠在阿姐的肩膀边,忍不住问。
“阿姐,对许大哥有些特殊...”
“嗯。我喜欢他。”唇边笑意加深。
顾萱抬了头,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回答,她却有些怅然若失,阿姐走的路一向明朗,唯有这一个选择,连她都觉得危险。
“阿姐不觉得,许大哥和我们好像不是一路人吗?”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对啊。”顾斐点点头。
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许远辰背景复杂,处境险恶,心思深沉,步步为营,她从不会考虑这样的人。顾斐的愿望啊,就是和一个普通温和的人一起,过着一眼能望过去的生活。安安顺顺地到老,烤着小火炉诉说往事。
而不是像这样,在风雪夜接进来一个让人提心吊胆的流浪人,还不知未来的路。
可偏偏,想陪他走过这一段路。
“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呢?”顾斐偏头反问。
“我不懂,也不想懂,是我想避开的人”,顾萱摇鼓着脸颊,“阿姐做什么都不失态,但许大哥好像总是很狼狈。”
顾斐摇摇头,“许远辰啊,他是很骄傲的人。”
“阿姐会和他一起吗?”
继续摇摇头,“喜欢不一定会在一起。”
恰巧,她喜欢这份傲骨,也想保护肆意笑颜下的苦涩和淡漠。明明是骄傲的人,就不要让身上沾染了尘埃。
可顾斐,还是希望,骄傲如他,同样卑微如他,可以一步步,踏过那些从前的伤痕累累,可以重新有勇气,一步步走到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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