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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斌重伤
香炉内燃着龙涎香,殿内静谧只闻谢晟翻弄信件时的纸张摩擦声。
温礼衡垂着头杵在堂下,耐心等待上位者的决断。
他不喜欢这香,没有果香好闻。
“温小将军受人之托,行人之事,办得当真妥帖。”
温礼衡早就料到谢晟会怀疑他与谢华妤的关系,明明刚回京,怎么就能替谢华妤做到这种程度?
温礼衡咬咬牙,硬着头皮艰难地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臣也不愿建安公主受苦。”
谢晟不置可否地笑笑,拨弄着信件,轻笑两声,却听不出欣喜,“既如此,温小将军是真的喜欢建安了?”
“……是。”
“你们二人若能喜结连理朕也算是乐见其成,只可惜眼下杂事纷扰,待过些时日再赐婚你们二人。”
“……多谢陛下。”
这番言辞便是婉拒,温礼衡不由松了口气。
有内侍入殿,恭敬道:“陛下,傅小侯爷求见。”
谢晟抬手,示意宣他。
片刻后,傅聿阔步入殿内,意气风发的模样,想来是有了结果。
“陛下,臣子已经彻查清楚,炤南余孽眼下皆藏在鹭州,另有一支精锐部分尚不知其踪,不过臣子审出一件极其重要的秘密。”
“什么?”
“据他们所言,与他们合作之人是太子殿下。”
谢晟神色淡然,并无太多情绪,但眼底却划过一抹不易察觉地阴狠,连同温礼衡也愣了须臾,心里不住感叹傅聿这人怎么这么……直啊!
这是能直接说出来的吗!
方才大殿上那些凡是知晓太子勾结炤南余孽的臣子,只怕都会被捂嘴,这又来一个。
谢晟眯了眯眼,淡淡道:“赵康,带温小将军下去吧。”
“是。”
温礼衡连忙告退,但心里却奇怪谢晟为何会让赵康送他,直到来到偏殿见到那份任命诏书这才明白。
那是一份任温礼衡为敬院监事的圣旨。
敬院这烫手山芋丢给令谢晟无比烦心的温礼衡,倒是刚刚好。
*
凛冬之际,雪虐风饕,城楼上伫立着几位裹着盔甲手握弓箭的将士,寥寥几人似乎寒风便能将其从城楼之上吹落。
将士甲瑟缩着脖子,哆哆嗦嗦凑近将士乙,张开嘴时却发现嘴唇被冻得有些僵了,连启齿都有几分艰难,“好冷啊,还要多久才能交接?”
将士乙抬头望着天,轻叹一声,满眼无奈道:“还有一盏茶。”
将士甲登时垂头丧气起来,环臂寻个背风之处继续哆嗦。
皓池城内,周慎微正攥着酒袋蹲在屋檐下,一口连着一口的凉酒下肚,令他清醒不少。
他生的慈眉善目,眉宇间正气凛然,倒是有一代忠良之将的风采。可眼底却是满目疮痍,他闭了闭眼,长叹一声。
街头时有灵棚而置,家家户户的哭嚎声与北风嘶嚎声一同袭来,天地间落下鹅毛大雪,寒意冻住这片土地,天灾人祸总是并行。
“将军,雪大风大,您进屋待会儿吧。”
因周慎微意欲方便安置百姓便只沿街开了客房,并没有在云芗官员宅中留宿,眼下风大雪大,副将便安排着客栈掌柜给炭盆添炭。
谁知周慎微饮下最后一口酒,站起身时宽大身影竟是生生将门口都堵住了,他摆了摆手道:“不了,我去瞧瞧西城门。”
言罢,阔步冲进风雪。
雪依旧在下,风更是肆虐不止。
另一边云芗城外通往官道的密林小路上有辆马车正于夜色间急速行驶,四周配有十六个佩刀护卫策马护送。
马车内有一身着盔甲的大将,两鬓已有斑白之相,眼下正拧着眉头,面色凝重,忧虑重重之际身侧有一年青男子低声安抚道:“将军也别太担心了,兴许是太子殿下藏起来了。”
祁斌闻言眉头拧得更紧,愁容满面,唉声道:“不会的,此事风险极大,殿下若有动作怎会不告知我。”
“兴许……”年青男子顿了顿,“是那传信之人不怀好意呢。”
“可我的确与殿下失去了联络,若按原计划,此时我应该与殿下通信,可他却迟迟未曾送来信件,恐怕……”祁斌言及此,眼底竟是涌出些许绝望。
当初谢丞旻与他密谋此事他起初是不同意的,风险太大又过于歹毒,可谢丞旻百般强调若是成功那几乎荡平所有敌手。
祁斌思量了整整三日才勉强同意。
原本计划中,谢丞旻进入清音寺暗室,两日后与祁斌通信,但直至现在也不曾通信,甚至原计划中保护谢丞旻安危的陈平衍也在找谢丞旻,那也就是说谢丞旻彻底断联了。
若是当真落在炤南余孽的手中,只有一死。
太子,国之根本,若他死了,祁斌阖族上下一个都跑不了。
倏然,马车猛地停下。
祁斌与身侧副将何祯面面相觑,不由攥紧长刀。
紧接着刀剑声与厮杀声传来,祁斌欲要起身却被何祯摁住,“将军,他们定是冲着您来的,既敢突袭必定人马足够,您若此刻出去,只怕吃亏,属下先去探探。”
“不,我与你们同战。”
祁斌言罢猛地踹开马车门,拔出长刀阔步冲了出去,他也是一代猛将,当年攻打炤南时杀敌无数,怎会惧怕这些喽啰。
可他不知的是,这些并非是他认为的山匪流寇。更不知的是,他得了密信坐不住连夜去寻谢丞旻,而也有人得了密信,在此候着他,索他性命。
寒风裹着雪花钻入依旧,鲜血沿着胸口缓缓淌下,天地间仅剩风声呼啸。
祁斌手中长刀清脆落地,通身力气像是被抽走,摇摇晃晃间双膝失力猛地跪下,转而栽落在地。
*
云芗城内因炤南余孽烧杀掠夺几乎一半城被毁,不得不将仅存客栈征用安置百姓,余下不得安置的百姓只能搭建棚子将其安置。
这笔银子有几位富商是忙不迭的往外掏,愿朝廷记个好,而有的富商忙捂住荷包,大门紧锁,甚至购置了不少身手利落的家丁为自己看家护院,生怕炤南余孽寻到他头上,更怕朝廷寻到他头上。
有一位年纪三十有几的男子,他着单薄盔甲,眼里杀气四溢,不怒自威,打眼瞧着像是个不好相处之人,眼下正带着几车干粮从官道踏入客栈。
他拍了拍肩头的雪,迎上白副将审视的目光,不由避其锋芒,微微低下头。
“东城门的将士该交接了,宋备身去安排一下。”
“是。”
外头风雪肆虐,宋鄞甚至来不及暖暖身子便又匆匆奔出客栈。
可这白副将是祁斌最得意的副将,宋鄞不敢得罪。
路上有将士向他问安,他拍着他们的肩只说他们辛苦,换岗后快回营休息,待到走到东城门时却听见城门出一片嘈杂。
宋鄞脑中警觉的弦拉紧,三步并做两步冲向城门,却见有几十个黑衣红面人手执弯刀正残忍地砍下将士头颅,鲜血染红皑皑白雪,触目惊心。
周遭厮杀声和叫喊声混在一起,宋鄞被仇恨激起怒意更是被蒙蔽双眼,他浑然不顾势单力薄,拔出长刀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一道如风般的刀气飞速而去,长刀竟是快刀生生砍下余孽一人的手臂。
炤南余孽见状,竟是纷纷围了上来。
宋鄞身手矫健,不仅躲避余孽攻击时游刃有余,甚至过招几个回合下来依旧稳占上风,长刀厮杀间竟好似能斩断北风,仅有刀声重重劈来,沾染着几簇雪花,长刀穿颈,鲜血如柱喷射。
宋鄞扯下对方面具,却是皱紧眉头,这人满面刀疤竟是瞧不出原本面貌,想必生前也是苦命人。
但一侧便是大颂将士的头颅。
宋鄞眼底微冷,长刀也砍下余孽的头颅,转而丢在雪地中,朝着城门滚去。
这时有将士飞奔而来,嘴里高声喊道:炤南余孽突袭,白副将死了!
死了?!
宋鄞瞳孔震了震,自己不过离开片刻,怎么就死了?
宋鄞将长刀一抛,反手接住疾步跑向城内,只高声留下一句:“兄弟们,守住城门!”
城内死伤不少,待到宋鄞冲进客栈时,白副将尸体都凉了,而留下来的余孽竟是无一例外全部自裁,仅有一余孽正从跳出窗外,宋鄞立即追了出去,可他也没有例外,再跑出去几步远后,一刀穿腹,宋鄞甚至来不及拦住他,他便倒在雪地。
宋鄞渐渐缓住脚步,呆愣地看着那一地鲜红。
昔日,他习过一种雪不留痕,水上飞跃的轻功,如今这个死在眼前的余孽所用的轻功正是此种轻功。
掠水。
宋鄞曾在一支军队中见识过这种轻功,那便是——谢丞旻的定安军。
“宋备身,不好了!祁将军遇袭,身负重伤,危在旦夕!”
宋鄞脸色一僵,顾不得定安不定安,忙不迭奔向祁斌居所。
祁斌居于云芗县令宅中,宋鄞到时,一盆盆血水正往外端,屋内屋外围满了郎中,通天的草药味冲的宋鄞脑门疼。
“究竟发生了什么?”
门外待命的将士回道:“听闻是祁将军不知为何偏要夜半出城,还不许旁人知晓,只带了十六个府兵,结果在城外被炤南余孽袭击,伤及要害,恐怕……”
宋鄞眉头愈渐攒紧,祁斌乃几十年的老将,他不会不知眼下城外危机四伏,偏偏此刻出城,还不许旁人知晓,这其中显然是有内幕。
眼见整个宅院乱成一锅粥,将士不由说道:“宋备身,眼下白副将和赵副将遇袭暴毙,祁将军又重伤……军中仅有您职位最高,您拿个主意吧。”
其他将士纷纷附和。
宋鄞思索片刻道:“即刻封城,任何人不得进出,再派三队隔一个时辰城楼换岗。”
将士纷纷应声。
宋鄞忍着药味和血腥味进入屋内,床榻前郎中忙得焦头烂额,宋鄞便没有凑近,而是在一侧坐着。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铜盆,里面有烧过信件的痕迹,宋鄞走过去捡起未曾烧尽的信件。
——谢丞旻不守承诺未能如约,甚至在我们撤退到鹭州之际对我们痛……
后面的字便没了,但宋鄞猜测应当是痛下下手。
宋鄞眯了眯眼,将信件揣进怀里,嘱咐着郎中用心医治后,匆匆离开。
*
夜深,雪势渐有变小的趋势。
谢华妤依旧没睡,她偎在榻内翻着书本,余光时不时瞥着早已服下汤药正沉睡着的闻瑶。窗棂传来声响,片刻后立心翻身进来,带来一片风雪气。
谢华妤问道:“见月那般可还好?”
“奴婢已经告知沈姑娘情况,也说明了闻姑娘现下安好,沈姑娘听到有殿下照顾闻姑娘,也安心不少。”
谢华妤微微颔首。
立心又道:“殿下,傅家被查了,陛下正在查太子殿下。”
说着将一封信递给谢华妤。
“傅聿还是太莽撞,他竟不明白有些话不能说。”言及此,谢华妤合上书,接过了信件,“也是我低估了炤南余孽,没想到他们连这些也敢交代。”
“奴婢不明白,明明宣平章事也知道了太子殿下勾结炤南余孽,甚至他手中有证据,他大可将这些证据匿名呈上。”
谢华妤轻笑:“匿名?你觉得父皇真的查不到他?”
“再说他是什么地位,傅聿又是什么地位,傅聿这个愣头小子的话固然可信,可不也被抄家调查。而宣易的话对父皇来说半个字也信不得,所以宣易必须一击而胜。”
话音至此,谢华妤已打开信件,阅后将信件丢入炭盆。
祁斌重伤,下一步便是陈平衍。
“慎儿最近别让她回来了,盯死那个人,如果有被人发现的迹象,立刻灭口。”谢华妤沉着脸,眼底尽是杀意。
“是。”
谢丞旻活着,的确对沈家平冤有利,因为什么证据都没有他亲口承认来的有力,可谢华妤的命也是命,她能因事豁命,不代表旁人可以把她的命攥在手里。
“你去寻些烟雾弹和火药来。”
立心微怔,忙道:“殿下要这些,可别伤了自己。”
“我心中有数。”顿了顿,她又说:“你去趟刑部,找迟长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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