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红

　　紫赤红，凝聚着古韵之气，散发着典雅之风，品味着生活之道。
　　这次的旅程，我一直无心看风景，虽是祭拜了母亲，但我看见了我哥，看到了我弟，这多少拂去了我祭拜母亲的黯然悲伤，也一扫我多年孤居小屋的郁郁寡欢，燃起了我内心的希望，我们家并没有散，岁月依然繁华……
　　谷雨照看着我的精神状态，非常欣慰，虽然，他没有与我过多的说话，但我看出他难得能显出的安闲悠然的神情。
　　我也以积极的状态找到班长，哦，虽然他现在是副主任了，但是他兼任，所以，我还在他的编制里。
　　班长敷衍地让我不用着急上班，可以继续休息，我可不想休息，我想多工作，多挣钱。
　　不知怎么，车间已经没有以前那种热火朝天的工作景象了，好像大家的工作量都不是很多，班长曾说有机会就把我调到办公室去工作的话也不提了。
　　他爱人王姐也没了以前的热情，话语里带着嫌弃地说道：“哎哟，我家道文工作可难干了，尽是些得罪人的工作，唉！”
　　我听了有些莫名其妙，而崔孝贞只在上班后没几天，就告诉了她知道的一些情况。
　　现在国营企业都在进行改革，优化组合，减少人浮于事，有的小企业都开不出工资了，让自谋职业，我们单位算比较大的，职工的工资还是按时发的，但是，各部门好像都已实行的是承包制，我明显感到班长希望我能调走，以减少车间的支出。而对于这种我不上班，还拿工资，虽然不是很多，但这也让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我顾虑重重，想着就此辞了工作，自己单干吧，反正我是不惜力的。没想到谷雨照听到我的想法，非常严厉地阻止了我，他告诉我，单位怎么裁人也裁不到我这里，让我放下心，我只是没有奖金而已，工资是一个月都不会漏发的。
　　崔孝贞更是直言不讳地跟我说道：“妙言，你可别冒傻气，你即使不上班，你们单位也会给你工资的，你只要继续歇病假就行，你知道吗？你上次差点死掉了，你都失血性休克了，血色素都低于三了，那个韩梅对你已经构成重伤害了，你都完全可以告她，你们单位保了她，你只要身体还没恢复，他们就得让你歇着，等你身体各项指标都恢复再说吧。”然后，她瞟了我一眼，问道：“哎，要不要把那个韩梅告了，让她踩几天缝纫机去?”
　　我于心不忍地说道：“哎哟，算了吧，那对她一生都有影响。”
　　崔孝贞嗤之以鼻地说道：“切，就你这样心慈手软的，还要辞职单干呐？受那个累不说，还挣不到钱，谷叔叔就知道你不是社会上混的人，所以，也让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再说，不上班，还拿钱，这不挺好的嘛。 ”
　　我却不尽然地说道：“可是，毕竟钱少啊，没有奖金，没有补助，我干脆摆地摊吧，反正我也不上班，有的是时间。 ”
　　崔孝贞立刻严肃地说道：“哦，你可什么都不能干，一是，你有病，需要休息，二是，你如果有额外收入，你们单位就会停发你的工资，你可别想一出是一出的，你要干什么都得先跟我说一声。”
　　我就这么又在家呆着了一阵子，期间，单位隔三差五地让我去体检，工会女工委员还来看看我，说受韩副总工的委托，我均表示感谢。
　　崔孝贞却冷笑道：“哼，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们一是看看你的身体指标达标没，达标了就赶紧上班，二是看看你有没有干别的，好抓住你的把柄，妙言，你就趁此机会好好养着，身体是最大的本钱。”不过，她也有些忧虑地说道：“这身体指标是不能造假的，如果你的各项指标都正常了，就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安排你。”
　　我倒无所谓地说道：“怎么安排都行啊，干什么都行啊。”
　　崔孝贞认真地说道：“你最好先别轻举妄动的，我想谷叔叔会安排的。”
　　果然，在我最后一次体检中，当我的各项指标都合格后，王姐找到了我，她问我有什么打算没有，我不明其意地说道：“什么打算？我没有什么打算，班头，哦，主任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王姐苦笑道：“哎呀，我们家那位啊，最近工作可不好开展了，活儿特别的少，单位还来个承包制，现在头儿都发愁怎么发钱呢。”
　　我耸耸肩，表示这跟我无关。王姐接着说道：“其实，小尤啊，你还不如接着歇病假呢，反正现在去上班也挣不了多少钱。”
　　我说道：“行啊，只要单位批，我就不去上班了。”
　　其实，我也是真心不想去呢，不是不想上班，而是实在不愿意去单位，我不想再看到单位里的任何人。
　　崔孝贞听说王姐找我了，知道了她说的话，“哼”了一声，说道：“哼，你们单位才不会让你长时间因为病假不上班呢，这样你就是工伤了，但是，现在都在减员增效，那个韩副总希望你赶紧上班，可你们班头又不希望你上班，估计他们都希望你赶紧的，主动地调走才好呢。”
　　我说道：“我要是能调走最好了，可我往哪里调呢？”
　　崔孝贞白了我一眼，说道：“现在哪个单位要人啊？除非是高精尖的人才，你都三十了，还是女的，哪个单位要啊？你就跟那儿呆着，让他们想办法。”
　　我有些心烦地说道：“其实，我也早就不想去这个单位呢。”
　　崔孝贞又看了我一眼，说道：“呦，看来你是真的不情愿去单位啊。”
　　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谷叔叔找到了我，给我出了方案。他说，他前些日子同学聚会，一个老同学家里需要有个人照顾他的母亲，问我愿不愿意去，住在他同学家里，他说这个想法他早就有了，就是觉得那个就相当于保姆，怕我嫌弃。其实，我已经没什么主意了，哪里还顾得上嫌弃。
　　崔孝贞却像听到好消息般地说道：“哎，妙言，这个还真行，现在保姆挣钱可比你在单位多，而且，你吃住在他们家，几乎就不用花钱了，这样就可以攒下不少钱呢，你也不用回这里住了，也不用去单位了，你真的可以考虑，至少可以先看看。”
　　谷叔叔非常认同地说道：“对，咱们至少先看看，万一都觉得不合适呢，现在咱们是双向选择。”
　　我觉得崔孝贞说的我可以攒下好多钱，打动了我，我就立刻答应了，于是，谷叔叔带着我去了他同学的家。
　　我们乘坐的是公交车，那个地方好像很远，还穿过一片庄稼地，下车还走了一段路，沿着一堵围墙，来到了一个大铁门，谷叔叔跟门卫说着什么，还掏出了工作证，门卫还打了个电话，然后，便让我们走了进来。
　　其实，围墙里面有好几排的房子，楼房都只有三、四层高，也不知走到第几排，谷雨照带我拐了过来，只见这排房子的第二个单元门，站着个中年男子，个子比较高，也显得比较清瘦，带着个金丝边眼镜，谷叔叔对他打着招呼道：“哦，老解啊，你怎么还下楼了，我不是说了直接上楼嘛。”
　　那个男子说道：“哎，雨照，你这帮我忙，我怎么也要迎迎啊。”
　　谷雨照对我说道：“哦，小尤，这是解老师。”又对那男子说道：“哦，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们单位的小尤。”
　　我马上微微颔首，礼貌地打着招呼：“哦，解老师，您好。”
　　解老师也谦虚地说道：“哎哟，小尤啊，不要叫老师，叫我老解就行。”就算是也跟我打招呼了。
　　谷雨照说道：“啊哟，哪怎么行，你是编撰书籍的人，叫老师，是名副其实啊。”
　　解老师还在摆手示意着：“哎呀，雨照，你别弄得这么见外嘛，呦，你怎么又买东西了？”
　　谷雨照抬了抬手里的点心盒，说道：“哦，这是买给伯母的，我应该经常来看看老人家。”他们就这么寒暄着上了楼，我则跟着他们身后也一起上了楼。
　　这里一看就比我们筒子楼那里显得高级，他们这里的一层只有两户，筒子楼一层要住至少十几户，这一下子让我一直烦躁的情绪安静了许多，心境也平和了许多。
　　我们上了三层，门已虚开着，解老师把谷雨照先让进了屋子，然后，对我也和善地点点头，胳膊半伸着做着请我进屋的示意，我赶忙跟着谷雨照身后走进去。
　　谷雨照快步走到窗户下一位坐轮椅的老人前面，递上礼盒，恭敬地叫道：“哦，伯母，您好。”
　　老人笑笑，说道：“哎呀，小谷，你又来看我了，你们这同学聚会后，你可已经来了好几次了。”
　　谷雨照带着受宠若惊的语气说道：“哎呀，伯母，瞧您说的，我这是应该经常来看您的，哦，对了，”他侧了一下身体，把我让进去说道：“哦，这就是我跟您说过的，我们单位的小尤。” 他又转身示意我上前打招呼。
　　我赶忙走上前，先微微鞠了一下躬，张嘴刚想打招呼，可是，我不知道该称呼什么，心想也跟着谷雨照称呼老人为“伯母”吗？可是，我这年龄，我又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合适，他们也看出了我的尬尴，这时，从另一个房间里又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她嗓门颇高地对老人说道：“阿婆啊，今天还出不出去晒晒太阳？”
　　老人对她说道：“哦，等一下再说吧。”老人有些悟道地说：“哦，你就跟周妈那样，叫我阿婆就行了。”
　　谷雨照连忙附和道：“是，是，小尤，叫阿婆、婆婆都行，你们南方人不都是这样称呼的吗？”
　　我便礼貌地对老人叫了声：“阿婆，您好。”
　　这时，解老师也走了进来，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道：“哦，先坐一下吧，咱们坐下说吧。”
　　谷雨照则拉着解老师，说道：“啊，老解，你先赶紧坐一会儿吧，你这来回走了两个三楼。”
　　那是一个双人沙发，他们坐下后，已没有多少富余地方了，我肯定不会过去挤着一起坐。
　　在老人的旁边有一把硬木椅子，老人示意我坐过去，椅子上有本书，我便把书拿起坐了下来，并把书放在了膝盖上。
　　沙发那边，谷雨照和解老师还在寒暄，阿婆则端详着我，让我觉得跟面试似的，有些不自然。
　　解老师好像很理解地对老人说道：“妈，你不要这样一直盯着小尤看，哦，小尤啊，你可以看看书的。”
　　老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哎哟，臣臣，妈知道的，哦，言言，你不要拘束，想看看什么，就看看什么”
　　我对老人点点头，放松了一下坐直的身体，并做着有意无意的样子，侧脸朝挨着身边的书架看去。
　　哦，他们家的书可真多啊，这一下子让我有了一种向往感：要是这些书我都能看该有多好啊！
　　可是，一想到我来他们家是做保姆的工作时，那稍有起伏的心立刻趋于平静，我的眼睛就从书籍中划开，看向书架。书架的木纹非常好看，像天空的倒影，泛着油光，变幻莫测，颜色更是紫里透红，显露着凝重，也许真的有书香，我好像还闻到了书的幽香，更看到了紫赤色的书架显出的仪态万方……
　　老人看见我看着书架出神，轻声地问了句：“你喜欢看书？”
　　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不过，又马上回过头，看着老人，又摇摇头，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阿婆的表情一直是平静的，不慌不忙的，她和蔼地看了一下我的膝盖，问道：“那这本书，你喜欢吗？”
　　我这才仔细地看着刚才那本犹如字典般厚的书，我翻看书名，随口念道：“《圣经》。”
　　阿婆表情有了变化，她好像有些吃惊地问道：“哦，你认识字？哦，那赶紧给我念念。”
　　我愣了一下，心中有些好笑地想到：怎么？也许把我当文盲了？还要考我？不过，我还是打开了书，念起来:“起初------”
　　刚念两句，阿婆就激动地说道：“哦，你还真认识字。”
　　我抑制住尬尴，用诚恳的语气对阿婆说道：“嗯，我是认识一些字。”
　　解老师赶紧带着解释的口吻说道：“哦，小尤，家母的意思，这本书是繁体字，认识的人不多，没想到你居然认识。”
　　谷雨照在一旁说道：“哦，小尤啊，小时候就喜欢看书的，她不仅是我单位的职工，我们以前还是邻居，老解，我不是跟你讲过的嘛。”
　　解老师听了，有些兴奋地说道：“嗯，是，你说过的，哎哟，那，这就太好了。”
　　阿婆也是欣慰地说道：“噢，喜欢读书好，臣臣也喜欢读书。”
　　这时，那个周妈走过来，问道：“阿婆呀，今天还晒不晒太阳了？这日头就要落山了。”
　　谷雨照见状，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那个，老解啊，正好，让小尤帮着，扶伯母下楼。”
　　解老师也站了起来，他好像做什么动作都和他的说话一样比较慢，他说道：“哦，好，好。”
　　那个周妈好像知道我是来面试似的，不但指挥我，还给我做着示范，先拿个木凳，放在每层楼梯换层的平台上，然后，再抱着或扶着阿婆下每层楼梯，并在木凳上歇会儿，直到下到最后一层，再把轮椅拿下来，让阿婆坐上。
　　阿婆不住地说道：“哎呀，我可以自己走的。”
　　但解老师坚持着说道：“啊呀，妈妈，这个楼梯你是不能自己走的，你也就在屋子里走走可以的。”
　　当推着阿婆的轮椅在他们的院子里走时，我发现，虽然，刚才看着有围墙和大铁门，但这个院子还是相当大的，而且里面跟我们那边的街道没什么区别，什么都有，因为是在院子里，所以有一种特别的安全感。
　　当我们又走到离大铁门很近时，阿婆说道：“好啦，今天就到这里吧，臣臣，我想上楼了。”
　　我就推着轮椅，准备向他们住的那排房子走去，但被阿婆拦了一下，说道：“哦，言言啊，你不要动了，让周妈来吧。”
　　周妈赶紧接过去轮椅，谷雨照也跟着说道：“那行，伯母，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改天我再来看您。”
　　看着谷雨照道别，我也向阿婆说道：“阿婆，再见，解老师，再见。”
　　解老师要送我们到门口，被谷雨照劝回去了：“哎呀，老解，你也赶紧回屋休息休息吧，回单位后我跟你联系。”我便和谷雨照走出了他们的大铁门。
　　回去的路上，在等公交车的时候，谷雨照说道：“小尤，你看这里行吗？我呢，跟他们讲了一下你的大致情况，其实，今天他们也想亲眼看看你。”
　　我非常明白这个意思，我说道：“我知道，您不是说这是双向选择吗？还不知他们怎么选择呢。”
　　谷雨照说道：“我觉得他们对你印象不错，那个周妈过几天就走了，你要是愿意，我想应该没有问题，只是，我想问你，刚才抱阿婆下楼累吗？”
　　我如无其事地说道：“哦，就跟抱车间的工件似的，没觉得累，而且，车间的工件一天要抱好几回呢。”
　　谷雨照笑了一下，说：“哦，你还挺乐观，那我回头再问问老解，看看他们的意见，哦，你对他们家印象如何？”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这时，公交车来了，我们上了车。
　　随着车子的行进，窗外的景物晃悠着向后移去，而我脑海里却晃悠着刚才看到的一切，尤其是他们家里那么多的淡墨生香的书籍，让我印象尤为深重，而那承载着通古博今的紫赤红的书架，即散发着古色古香的韵味，也使生活充满雅致，让人赏心悦目......
　　我想我若能择善而居，便也安之若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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