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凶：血沁曼陀罗

　　皮虎联系了红光电池厂所在公安分局，不出所料，人家根本不可能还留着五十年前一桩悬案的旧档。就在这时，一个姓彭的律师找到鲸潮市局，拿出了至关重要的验血报告副本，果然出自军方研究所。彭律师说，陈青崖生前委托过他，一旦红光电池厂的报道曝光，就将这份证据交给当地公安局。

　　陈青崖是董大伟辖下部队的军医，不知用什么方法得到了这份报告，可惜已死无对证。即便疑犯的血型跟梁昌泰相同，也不能说明就是同一个人，但当年的目击证人还有在世的，这件大案的确有重启的可能。

　　柏凼把对‘星期六’的怀疑告诉了皮虎。查过之后才发现，这家公司的大老板旦暮神秘至极，她是美国籍，但既非美裔也非华裔，平时很少公开亮相，偶尔出现也是露人不露面，脸上不是墨镜就是帽沙。柏凼向皮虎请示，能否到乔新那里去找线索。

　　皮虎已经知道乔新的真实身份，所以非常谨慎，他始终不相信姓敖的人。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柏凼很久，他觉得皮虎这次查红光电池厂火灾，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起敖家的底，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非抓住姓敖的不放？”

　　皮虎抽着烟看人，很不得看到他心里去，最终判定这颗心是可以信赖的：“我干缉毒最后参加的一次任务是‘2.24’特大跨境制毒、贩毒案。那是我们第一次摸到贲崖团伙的核心，虽然最后没抓到他，但缴获的毒品数量惊人、捣毁大量毒窝，让他大伤元气。可以说没有‘2.24’，就没有前一阵贲崖团伙的彻底覆灭。”

　　柏凼知道皮虎肯定不是为了给他讲当年勇，果然他话锋一转：“就在大家都热火朝天庆功的时候，我的线人老狼告诉我他发现了一个‘2.24’的漏网之鱼，是个二十多岁的生意人，打着到缅甸铺设电缆的名义，一直在两国间活动，很有可能是在转移毒品毒资。我把这个情况反映给上级，他们却让我立即停止调查，不要影响两国间正常贸易、引起边境冲突。我觉得可能是证据不足，就让老狼继续打探。之后他约了我，要告诉我重要信息，可我们却在会面地点遭到伏击，是他替我挡了一枪，我才能挺到自己人来营救，他却没等到。”

　　皮虎脸色阴沉，陷入那段扎心的回忆。柏凼没打扰他。

　　老狼是缅甸的华裔，一狼一虎合作多年，没少帮皮虎立功。皮虎说什么也要把他留下的孤儿寡母带回国，给孩子改名叫郎生，在鲸朝落了户口。

　　皮虎狠吸了口烟，两腮都瘪了进去：“你听过阿凡提的驴的故事么？”

　　柏凼：“……”

　　皮虎：“阿凡提骑驴过桥，那头驴的蹄子卡在了坑里，第二次再过它就知道绕着走了。我那时候就他妈脑子被驴踢了，比他妈驴都不如。”

　　柏凼：“……你是不是又向上级反映了？”

　　皮虎：“然后在收尾行动里，我因为心烦出了点儿小差错，就被上头用不服从指挥、急功冒进那一套给踢了出去。就算换省、降级，我也该接着干缉毒，可他们直接把我扔到鲸潮市刑警队，是有人心虚，怕我再查下去。你知道是谁指名要的我？”

　　柏凼：“……”鲸潮市警局的老大是童峻峰，他不敢猜了。

　　皮虎冷笑：“这些年老子就以那头驴为榜样，两眼一蒙，跟他们磨。就不信没有老子翻蹄亮掌的一天！”

　　柏凼对那个猜测更加肯定，一时很难消化。

　　皮虎：“我也藏着一手。老狼临死前交给我一块表，是从那个电缆贩子手上撸下来的。我查了表的来历，什么宝玑古董表，来自一个拍卖会，买主你猜是谁？李归雁！一共拍了两块。前两年，我在童峻峰手上看到一摸一样的一块。我故意往他手上洒水，趁他摘表的时候看了型号，就是李归雁拍下的另外一块。”

　　柏凼听得瞠目结舌，终于明白为什么敖跃鳞被传唤时，皮虎一定找到罪证把人钉死，他是想通过敖跃鳞撬开童峻峰这面铜墙铁壁。

　　皮虎：“童峻峰的老底早被我挖了个底朝天，他是老缉毒。听说过八十年代末的 ‘8.26’武装跨国贩毒案么？那是他功劳簿上的第一页。他常骂我贪功冒进？三十多年前，就是因为他的‘贪功冒进’，导致整个行动小队落入陷阱。深山老林里，十五人的小队跟毒贩子耗到弹尽粮绝，死伤一大半。然后突然来了个大翻盘，他绝地逢生，带着那几个伤员突出重围，一口气端了整个毒窝。这有可能么？不像是黑吃黑、警匪勾结、借刀杀人？”

　　柏凼：“当时都没人质疑、调查么？”

　　皮虎：“那个年代，技术手段太差，跨境取证调查又太难。赶上严打贩毒，上面急着树立缉毒英雄，被他钻了个大空子。用念慈医院倒卖器官甚至□□贩毒，还有你听敖跃鳞说的，用龙星洗黑钱，这是一条犯罪链。”

　　柏凼：“这么重大的案子，要对上级汇报吧？”

　　皮虎：“当然要汇报，可是拿什么汇报？现在全都是咱们猜的。汇报给谁？那个人上面还有没有人？我绝不会再当一次傻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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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等到红光电池厂案重启，梁昌泰就住进了医院，这次，终于换了一家医院，诊断结果为肝癌。梁昌泰没有震惊，身体的种种不适早已预示了这个最可怕的结果，是他的心病、他的讳疾忌医把噩耗拖延至今。他每年都到念慈医院做体检，是盛季隐瞒了真实病情。梁昌泰在心里骂道，老陈，你是真他妈狠阿，把我用到油尽灯枯，死了都要带着我，我这就去跟你算个清楚，不用太久了。

　　敖跃鳞来探病，说：“梁总。”

　　梁昌泰万念俱灰，再也点不燃怒火：“我还是‘梁总’么？你今天来，不是来宣布我的罢免决议的？”

　　敖跃鳞：“你辞职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再主持龙星。”

　　梁昌泰：“你让我辞职？这算什么，故作大度、笼络人心？敖跃鳞，斩将搴旗，我还当你是个人物，怎么，就这么怕见血？”

　　敖跃鳞：“我没拿你当敌人，龙星这杆大旗，是你和我爸一起擎着的。”

　　梁昌泰：“你、你说的是真心话？”

　　敖跃鳞：“我只是不能让一个阵营里有两把号。”

　　梁昌泰：“没错！龙星不单是你们姓敖的，谁也不能抹杀我梁昌泰的功劳！”

　　敖跃鳞：“我不会把这些事摆到董事会讨论。”他见惯梁昌泰的刚傲，不习惯他现在的样子，“我走了。”

　　梁昌泰突然抹了把眼角：“我这辈子图的，不过是一个‘名’。在红光电池厂篓子捅了那么大的篓子，我连夜逃回城里，董大伟对我说‘就算你把天捅出个窟窿，也有叔罩着你！’，我终于能跟他叫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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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凼找了乔新，可收获不大，她的顶头上司敖伟男是个纯粹的艺术家和幻想家，对整个公司的运作漠不关心。柏凼只能从敖伟男的履历切入，他大学本来按敖在田的意愿读电子专业，后来还是凭本心改学服装设计，当然得不到家里的支持，人又清高冷傲，最初几年到处碰壁。旦暮几乎从天而降，高薪聘他进‘星期六’，多年来重金栽培，让他逐步做到首席设计师，在业内小有名气。无论怎么看，旦暮都像是另有所图，抓住敖伟男，接近和牵制敖家。

　　就在柏凼请示皮虎打算进一步调查时，他被人带走了。连皮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上了谁的车。车开上高速公路，皮虎心里一紧，他知道一旦带离本市调查，问题就严重了。

　　邻市某分局的问询室里几个着装警察一字排开，皮虎一个都不认识，但认识他们的肩章，他倒想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天条至于摆出这么大阵仗。

　　当中一位警官严肃开口：“皮虎，你跟这个人是否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

　　皮虎一看照片气炸了肺：“我这么多年是替朋友养老婆孩子，我皮虎要是欺朋友妻，就让我被毒贩子抓住扎白\粉扎到死。”

　　那人不为所动：“你承认跟她有金钱往来就好。这个女人，胡蝶兰，是贲崖的手下，‘芒鱼’邪教的组织者之一。”

　　皮虎被带走调查在整个警局引起轩然大波，谁也不知道原因，大家都替他捏一把汗，毕竟心里头还是很服这位老大的为人和业务。警队不能一天没有队长，常丰年的年纪已经难当此任，韩振刚让一大队队长暂时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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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星骤然抽去了梁昌泰这根脊梁，不堪重负。助理总裁祁景明暂代总裁，他当初受过何开诚点化，如今真的坐上这个位置，心存感激，是一心一意挽救危机的。可救援顶杆到底比不了顶梁柱，难撑这将倾的大厦。龙星的股票一度跌停，连累整个科技股版块飘绿。何乐告诉敖跃鳞，股市行情诡异，有人恶意收购龙星股票。这让敖跃鳞心惊，公司有成熟的反收购策略，外来资金就算收尽市面上所有股份，也不可能成为最大股东，除非这个人本身就是股东，已经手握一定股份。

　　敖在田当初那十三张餐券终于到了兑现的时候。

　　‘望舒荷’会所被整个包下，不让外人进入，媒体只能堵在各个进出口。祁景明、何开诚他们都在‘小望亭’里等时间。敖跃鳞一个人来到荷塘边，他年轻，一腔热血，丝毫不惧正月严寒，可塘里冰雪覆着枯枝败叶，他能回天么？

　　身后响起脚步声，何开诚走过来：“跃鳞，不成阿，席位出了问题。”

　　敖跃鳞看了眼表，十二点半，离开席还有半个小时：“没来齐么？”只差几个人何开诚不会特意来找他，他问，“还是，都没来？”

　　何开诚：“多出一位。”

　　大望亭外，响着一个中年女人爽朗的笑声：“你们请客请几个人不好？十三个，‘十三’吉利么？我给你们加一个。”

　　敖跃鳞快步走过去，惊喜道：“干妈？”

　　郝春华：“郝总监。”

　　不是同行，何开诚怕祁景明不认识，介绍道：“‘闳骏汽车’副总裁、技术总监郝春华女士。”

　　祁景明伸出手：“女中豪杰，久仰、久仰。”

　　这时走廊里又传来一个声音：“‘十四’就吉利了么？我也来凑个热闹，十五个。”

　　这回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创格老总秦启征。郝景明之前跟着梁昌泰，知道他跟老秦头一向不大对付，有点尴尬：“秦总，幸会幸会。”

　　其他十三家企事业的当家人早都坐进包房，龙星公关部的主管在里面待客，气氛融洽，等新来的客人也就位，会所的服务员将门从外面关上。

　　十五位老总共商如何度过这次危机，必要时将出手与恶意买家争购龙星股票，任何人也不可能再妄想独吞市面上的股份。午宴到下午结束，客人陆续离开，有的当天就飞走，有的留宿一晚，公关部早就安排妥当。

　　敖跃鳞陪着秦启征在茶室稍坐。秦启征对他说：“跃鳞，我个人非常欣赏你。但公事上，‘创格’救急不救穷，就像你当初以敖老的名义资助我们一样，都是求回报的。”

　　敖跃鳞：“秦总是想跟龙星建立正式合作？”

　　秦启征：“创格的宗旨、我的脾性，你是知道的。一句话，以后所有有关光纤、光缆的新项目，远洋不能再染指。其他细节都可以协商。”

　　敖跃鳞：“我答应。”

　　秦启征：“跃鳞，你考虑清楚。龙星是合资企业、上市公司，远洋是你们的第二大股东。”

　　敖跃鳞：“秦总，您不相信我？”

　　秦启征略颔首片刻，抬头说：“当初你无职无权，都能言出必行，现在是你的天下了，我相信你。”

　　秦启征刚走，郝春华就来，她看看表：“快晚饭了，走，跃鳞，请你干妈吃顿好的。”

　　敖跃鳞：“刚请您吃过午饭。”

　　郝春华：“这种商业宴会最没劲，谁能吃饱？”

　　敖跃鳞：“您还有顾忌的时候？”

　　郝春华：“我是没胃口阿，对着一桌老头子。”

　　敖跃鳞：“……好。您稍坐一会儿，我回来接您。”

　　敖跃鳞走侧门成功从记者眼皮子底下脱身，过马路回到龙星，加快脚步走进研发部的一间会客室。柏凼正守着个天大的零食袋子扒开心果吃，果壳摞成个小山，见着他就塞了一大把果仁过来。

　　敖跃鳞：“你不吃？”

　　柏凼：“一人一半，你是奇，我是偶。”想想又说，“不对，反了。”

　　敖跃鳞不知道这有什么区别，说：“对不起，我迟到了。”

　　柏凼拍掉手上的渣滓：“你要有事就接着忙，我回去了。”

　　敖跃鳞：“昨天元宵节，我已经爽约了。”

　　柏凼：“没事儿，十五的元宵十六圆，给你带了两百个，纯手工，四种馅儿的，放你们茶水间冰箱里了，晚上饿了自己煮着吃。”

　　敖跃鳞：“两百个？”

　　柏凼：“你吃独食阿？陪你开夜车的那些同事肯定对你又恨又怕，吃点儿黏的，就张不开嘴骂你了。”

　　敖跃鳞：“我就让人又恨又怕？”

　　柏凼：“像元宵似的，看着外面又冷又硬的就怕了，谁知道里面馅儿甜不甜？”他还舔下嘴唇，“我又没尝过。”

　　敖跃鳞：“都是奶奶做的吧，你让她这么辛苦？”

　　柏凼：“我帮忙做了啊。我搓的那些……馅儿都是特意露在外面的，为了让你挑爱吃的自己吃。”

　　敖跃鳞：“今天忙完了。晚上约了人吃饭，一起吧？”

　　柏凼：“你有客人我还跟着？我又不认识。”

　　敖跃鳞：“不是外人，我的车就是她送的，她主持设计的发动机。”

　　柏凼：“那么厉害？那你好好款待人家，我不跟着添乱了。我这是给你做个榜样，当警嫂的以后独守空房的日子多了。”

　　敖跃鳞：“真不去？我可叫过你了。”

　　柏凼：“不去。要喝酒的话你先垫点儿零食，这么多呢。”

　　敖跃鳞：“她不喝酒，喝果汁。”

　　柏凼都走到门口了，一下回过头：“男的女的？”

　　敖跃鳞：“蓄锐1.0的总设计师是位女中豪杰，这你都不知道？”

　　柏凼立刻走回到他面前，摘了帽子往茶几上一丢：“我不知道的可多了。年轻轻就能当总设计师，才貌相当阿！门当户对阿！早就认识了吧？我说你怎么搂着那破车像初恋似的呢！”

　　郝春华直奔蓄锐去了，绕着车走了两圈，很满意：“保养得不错。”再往车里看，“这怎么还有一位啊？”

　　敖跃鳞：“给您介绍个客户。”

　　郝春华坐进车：“小伙子，你要买车？订多少辆？你是跃鳞带来的，我跟销售部打个招呼，肯定不让你吃亏。”

　　柏凼本来是全神戒备的，结果等来这么一位老阿姨，懵住了：“阿……阿？”

　　郝春华：“你是要买刚上市的蓄锐3.0？要多少？”

　　柏凼：“……一辆，黑色的有么？”

　　郝春华：“一辆？”

　　敖跃鳞：“干妈大手笔，一辆她怎么能卖。”

　　柏凼有点尴尬：“那……”

　　敖跃鳞；“她白送。”

　　郝春华：“呸。蓄锐是我的心肝宝贝，谁都能送的么？我就送过你。”

　　敖跃鳞：“那您也能送他。”

　　郝春华：“？”

　　她是九十年代初就走出国门深造的人，什么没见过，顿时有点开悟了：“干妈大方一回，好事成双，送你们两辆，你这辆也该换了。”

　　敖跃鳞：“我不用。新车给他开，什么都让他用更好的。”

　　郝春华：“……”

　　柏凼：“……”

　　郝春华：“跃鳞阿，干妈血糖最近有点高……”

　　敖跃鳞：“那您还三餐不落？”

　　郝春华：“这不是想跟你说说话么。”

　　敖跃鳞：“我先说，您今天能来，我代表龙星、我爸和我自己感谢您。”

　　郝春华：“我其实是来趁火打劫的。”

　　敖跃鳞一听就明白了：“你们的自动驾驶系统研发遇到什么困难了么？”

　　郝春华：“闳骏是民营企业，想研究智能车，想在这些国企、外企里杀出一条血路，还得借你们大通信公司的东风。龙星不也想开拓这一领域么？可惜你们老梁一向只往外看——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即使在国内挑合作者，也看不上闳骏这座小庙。”

　　敖跃鳞：“我往里看，一万个零部件，每个都要看仔细。”

　　郝春华一下精神了：“闳骏最不怕的就是较真儿，放马过来啊！”

　　敖跃鳞：“我明天就向祁总提议，等这次DS8发布会结束，应该就可以派人到闳骏做调研。”

　　郝春华：“好，等你消息。”

　　公事说完，车里安静下来。

　　郝春华忽然说：“你是个浑小子。你妈出事连我都不告诉。”

　　敖跃鳞沉默着开车，过了会儿说道：“是我妈的意思，海葬、不办葬礼。”

　　郝春华叹口气：“去年秋天我来鲸潮出差，还见过这些老同学。没到半年，老卢和你妈前后脚儿都走了。”

　　老卢会是卢昶么？柏凼偷瞄了一眼敖跃鳞。关于卢昶，柏凼从来没提过，不知道他知道多少，心里有没有疙瘩。

　　敖跃鳞依旧开车，没什么反应。

　　气氛一直沉闷到餐桌上。柏凼在桌子下面踹了敖跃鳞一脚，郝春华这叫不喝酒？不喝低度酒！他也是傻了，女中豪杰哪有不能喝的？

　　郝春华嫌敖跃鳞太斯文，专找柏凼喝，柏凼须眉能让巾帼？

　　郝春华用筷子头儿点着五釜轩的对联‘五釜汇百味，一杯解千愁’：“酒是好东西阿，‘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一般到了吟诗这个阶段，也就是浅醉，柏凼知己知彼，才敢跟她接着拼，他可没傻到真把老阿姨当桌放倒。

　　郝春华：“老卢活着的时候就爱喝，你妈妈不爱喝，可惜了……他们俩可惜了……”

　　柏凼赶紧倒酒，不想她在敖跃鳞面前提这个。

　　郝春华干完这杯，却还没忘：“小燕儿傻阿，老卢是个好人，俩人什么都登对，她怎么就看不上？非嫁给你爸爸，谁劝都不听。嫁到哪儿也不能嫁到你家……”

　　柏凼：“干妈您还能喝么？”

　　郝春华：“再开一箱！高度的！泸州老窖！”

　　柏凼：“那您敞开了喝，一会儿咱都到蓄锐车里吐去。”

　　郝春华：“……干妈最近血糖有点高，你们怎么不拦着我点儿？”

　　敖跃鳞先把郝春华送回酒店，然后送柏凼。柏凼这会儿酒劲儿也上来了，在副驾上瘫着哼哼：“这一身酒味儿，回去不被奶奶骂死。”

　　敖跃鳞就往‘馥海’开，到地库把车停下，柏凼有点耍赖。敖跃鳞干脆一弯腰，把他扛起来。

　　柏凼：“哎——现在能扛动了？”

　　两人都想起小时候，都笑了。

　　柏凼：“还是瘦了好吧？”

　　敖跃鳞：“好。胖的时候也好。”

　　柏凼：“那到底胖好还是瘦好？”

　　敖跃鳞：“我推卧能到110公斤，你别超过就行。超过我就得加码训练了。”

　　柏凼一蹬腿，笑骂：“你滚蛋。”

　　他也有130多斤，喝醉了更沉，敖跃鳞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别闹。”然后绷紧肌肉，防备他再闹，可他挨了这一下却彻底老实了。

　　敖跃鳞怕他吐，走得非常稳，稳到柏凼眼皮子都要黏在一起，赶紧掐自己大腿一把，千万不能睡，决不能放过这酒后乱性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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