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命

　　我记不清这几天是怎么过的，混日子，纯混。吃饱了等天黑的那种。我有时候躺床上盯着我家那表，一盯就盯几十分钟，我就看着那秒针一圈儿圈儿的转，怎么觉得这时间就过得这么慢。我觉得我是把那表盯不好意思了，盯了第二天它就坏了。我妈还特心疼的不停摆弄那表，还跟我纳闷，你说，这表跟咱家十来年了，怎么你一回来就坏了呢？

　　我天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我妈怀疑我回家养膘来了，盯住了我这一闲人，天天让我去陪我嫂子。我嫂子说她乐意跟我唠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这两天我往她家跑得挺勤的，她现在就休假了，没别的说，我家一色儿的以对待国宝的态度对待她。我妈说，大不了那工作咱不要了呗，女人这辈子不就养个孩子吗。

　　她这么一说，那我可真庆幸我不是个女的，敢情儿那女的生完孩子生命基本就没意义了呗？

　　礼拜四我陪我嫂子去做检查，大清早儿的我俩就去了，我俩坐那儿等，人多，一看那场面我就觉得咱中国的计划生育要代代重视代代抓紧啊，所以我就牺牲了，就当为计划生育事业做了场微薄的贡献。 我找了个座儿给她，坐会儿她说她渴，我就颠颠儿的给她买水。然后她又说她想吃点儿嘛的，嘴闲着难受，我就又跑附近那小超市，选了点儿话梅什么的，我一看这天儿热，还给她拿一雪糕。她吃得特开心。不一会儿雪糕要化了，又没纸，我又跑去买纸，整个是一苦力。

　　后来好不容易有个座儿，我也坐她身边儿了，旁边儿一女的，一看就是一高龄产妇，眼角都有鱼尾纹了，一个人来，估计闲的难受，开始和我嫂子搭话。

　　“你看你掌柜的，对你真好，来来回回跑多少趟了。俺们那个就不行，一准儿得跟你急。”
　　我嫂子那雪糕咬嘴里，没咽，我俩都有一个想法儿，还是甭解释了，她要说一句这是我小叔，那整的就跟□□似的。所以她嘿嘿一乐，那女的来劲了，继续说。
　　“喜欢吃酸的啊？”
　　“昂。”我嫂子应和声儿。
　　“那敢情好，说不好是小子，酸儿辣女吗！”
　　“也不大准，照个看看。”
　　“哟，那你得找人，现在人医生不轻易告诉你。”
　　“为啥？”
　　“怕不是儿子你就打了呗。”

　　我嫂子扑哧一声儿就乐了，得，一看就是农村妇女。能看出是儿是女起码四五个月了，都那会儿了得冒多大风险打下去啊？

　　“是儿是女都一样。”我嫂子说。
　　“有些人儿就在乎。”那妇女神神叨叨的，然后说，“我家那个就稀罕儿子，我老婆婆可重男轻女啦，我这不都怀第二个了，第一个是闺女。”
　　这时候医生叫她进去检查，她打了声招呼进去了，我嫂子回过头我俩互相笑笑。

　　我接我嫂子到我家吃饭，我妈特地给她做了鲶鱼炖茄子，补么不是。

　　吃完饭我出去了，出去转转，老在家待着，自己一个人儿闷。

　　我走着走着就到以前那学校了，这会儿高三的还都在自习，门不开。我突然就想进去看看，我记得后门儿那儿有一栏子下边儿放了不少石头，那会儿我们想趁下课了出学校啥的都从那儿跳。我一去，结果那地方还真跟以前一样儿，而且那石头别人儿都已经堆好了，我顺着就踩上去了，还成，这么大岁数了腿脚倒挺灵活。

　　我上楼去了，一楼二楼挺安静的，再往上走走，就该高三教师了，我那会儿在高一一班。

　　我现在已经不记得高考那点儿事儿了，那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没什么好回忆的，就是累，到了大学以后就很快的忘却了那段记忆。我甚至在大一的第一个学期就忘记了我的高考成绩，毕竟有了快乐的日子，谁还愿意回忆那些不大舒服的东西。

　　我希望到了新的城市以后，我能很快乐，因为我就可以忘记那些令我不大舒服的东西，就跟我很痛快的忘记了我的高三一样。

　　学校没意思，我就出来了，还是从那个地方跳出来的，路上我买了瓶可乐，一路喝着回家。

　　时间就这么被我混过去了，我收拾下行李就走了，孙小东帮我找了一房子，和别人儿合租的，反正他安排吧，我住哪儿都无所谓，孙小东对我挺够哥们儿意思的，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出门在外还真得靠朋友。

　　临走前我嘱咐我爸妈，那边儿有谁来找我你们就一水儿的说不知道就完了。

　　我妈就跟一好奇宝宝的似的非得问个究竟，我只能骗她我借了他们的钱跟人做生意赔了就先出去躲躲，结果惹得我妈一阵臭骂，才明白我压根不是让公司给开了。这样也好，总比让她知道我是因为和俩哥们儿扯巴感情的事儿而跑了好吧？

　　临走那天全家都去送我，我当初上学那阵儿也没见得这么隆重，我妈还一个劲儿的叮嘱，叫我在那边儿好好混，一定得人模狗样的，回头好把人家那钱还了，整的我跟个劳改犯似的，干啥玩意儿啊这都？

　　我花了几个小时到了新的城市，孙小东去接我，我把东西都放到他介绍给我的房子里，简单的摆了摆。还认识了我的新合租人，一个外企小白领儿，比我小两岁。然后又带我去了公司，当下就定第二天上班。

　　晚上孙小东和我吃饭，说他下个月就走，去广东那边儿倒腾特产，来回卖卖做差价。晚上我俩喝到挺晚，等我回家的时候还有不少东西没收拾，基本是一片狼籍，但床还能用，我倒床上就睡了。

　　临谁前我的最后一个想法就是，彻底摆脱了，那些该找上我的和不该找上我的。从今天开始，我，张朝，过新的生活，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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