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月的眼

　　这世界其实并没有那么大，使它显得大的原因是不对称，未知，阴影，漫长的岁月，我的短浅，孤寂。

　　我呆坐在酒桌上，看着大家吵着闹着，啤酒沿着他们的脖子滑下，滑进衬衫T恤里，迷蒙又兴奋的眼神，鄙俗又真切的话语，夸张又可爱的肢体，我看着看着，竟觉得有些出神。我想为自己分分秒秒错过的万物向时间致歉，我想为自己将相聚的缘分当做理所当然向命运致歉。

　　我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跟大家勾肩搭背着，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丝毫不为今夜我的矫情和感性而有一丝丝的厌恶。此时此刻，在场的几十人，过了今夜，都要开始走向自己的人生。不知道在这个不算大的世界里，是否还会再相遇。

　　四年的时间，除去睡觉，满打满算也就一千天左右，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真切切的过了一千天，还是重复着一天，过了一千遍。

　　小梁，李洲，安歌，我们四个人，喝到眼睛都只能睁开一半。

　　“陶陶说，她们那边结束了，叫我们过去。”小梁放下手机醉醺醺的说道。

　　我点点头，看了看安歌跟李洲，他们搭上我的肩膀，就往酒店外面走去。

　　“他们四个要跑！”身后传来同学们的吵闹。

　　李洲转身叉腰而站，说道：“我们四驱兄弟，什么时候怕过？待会回来，四个喝你们十个。”

　　然后搭着我的肩膀，小声地说道：“快走。”

　　我们沿着江边往学校走去，迷醉中的世界反而显得更加亲切。以我们四人的关系，大可不必讲那些再相聚多联系的话，只是觉得多有不舍，好像什么都没有准备，就要这么转身而去。

　　“以后你们来我家，我带你们，去洗小头。”李洲□□着说道。

　　“我只要陶陶。”小梁娇羞地说道。

　　我跟安歌都只是笑笑，也胡乱的开着不论荤素的笑话。

　　走到学校大门的时候，安歌吵着闹着要在门口撒尿，被我们三个人硬生生的拉住了。而后又吵着闹着叫我们把路灯关了他要睡觉，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草坪里打滚。

　　我们三个坐在草坪的台阶上，不时地看着躺在身后的安歌，默默地抽起了烟。

　　“我肚子有点饿了。”李洲尴尬地说道。

　　“我们，最后再去买一次手抓饼吧。”我忽然想到在校门口那个坚韧又善良的姑娘，今晚之后，大概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走吧。”安歌突然从身后发出声音。

　　“卧槽你没死啊？”小梁咒骂道。

　　“快死了，但是饿。”安歌满嘴酒气地说道。

　　“喂，我们在校门口买手抓饼呢，对，你来吧。”小梁挂了电话，说道：“她们也要吃。”

　　我们四个在摊位面前排着队，苏心怡看着我们，淡淡地问道：“你们是不是毕业了？”

　　“嗯。”凯难得的安分了起来，默默答道。

　　我仿佛听到了苏心怡微微的叹气。

　　就当这个时候，陶陶她们也来了，我们的同学们回来了，陆陆续续的从车上从江边的小路上归来。

　　奇怪的是，当他们看到我们四个人在排队的时候，默默地排在了我的后面，大家一言不发，默契十足，大概也是怕苏心怡会尴尬。我回头看去，足足有四五十人，都是我和海琼的同学。我想起四年之前，大家第一次听闻苏心怡的事情后，都表示要尽一份力。没想到四年之后，大家仍旧如此，不变初心。

　　苏心怡忙的焦头烂额，当她抬起头，看到我们四五十人默不作声，安安静静地排着队。我看到她纤细的小手微微有些颤抖，眼泪滴答滴答地落下。小梁接过手抓饼，低声道：“加油。”

　　苏心怡哽咽着点点头，然后用有些发黑的袖子擦了擦眼睛，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做起了手抓饼。

　　我默默地站离了队伍，排到了最后一个。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前面有条不紊的人群，心里竟觉得十分的安稳。

　　偶尔有路过的不明真相的人，都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我们，也有些人故意走到摊位前面，大概是看到只是单纯的手抓饼就摇头离去。

　　这是我们这些毕业生的青春，他们怎么会明白呢。

　　也不知是不是大家都叫来了人，队伍越来越长，终于快轮到我时，我的身后又有了一条长龙。不变的是大家醉醺醺的眼神，和默不作声的安静。

　　“没蛋了，不好意思。”苏心怡哽咽着说道。

　　“没事，那就不加鸡蛋了。”我笑着说道。

　　苏心怡抬头，看到是我，刚止住不久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我笑着说道：“加这么多眼泪，会咸的。”

　　苏心怡又拿着发黑的袖子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不好意思。”

　　我接过没有加蛋的手抓饼，一张面皮，一些青菜，和一根油条。我闻着这淡淡的香味，刚想下口，苏心怡双手递上一个东西，声音娇柔微弱地说道：“这个袋子给你。”

　　可能是怕我油吧，我沉稳的接过这普通的袋子，低声说道：“加油。”

　　苏心怡抿着嘴，点了点头。

　　等我退到一边吃的快差不多的时候，刚想把塑料袋扔到垃圾桶里，就发现里面有一块粉红色的东西。

　　我的手马上停在空中，把粉红色的东西拿出来。这是一个小小的盒子，大概也就半张手掌的大小，上面点缀着一些颇有心思的花朵和图案。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它，里面竟然放着一张照片。

　　这不是苏心怡的照片吗？白色的底片，穿戴着正式的蓝色衬衫，自信而又美丽的微笑，头上是精干的短发，两个大眼睛深情而又犹豫。我竟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

　　可这照片怎么会在这里呢？总不会是给我的吧？这小妮子，怎么把照片落在这里了。

　　我又跑回到摊位上，人已经走光了，只剩下她一个瘦小的背影在默默劳作着。那些油啊醋啊不断接触着她那纤细的手，在上面一道一道地写下生活的痕迹。我静静地走到摊位前，笑着说道：“你照片落我这里了。”

　　苏心怡抬头看到我，又看到我递过去的照片，那坚韧的小脸一下子红了。我的手停在半空中，她过了好久都没有接过照片，让我进退不得。

　　我这才意识到，这照片，不会是给我的吧？我刚想伸回手，她马上就把照片抽走了，说道：“不好意思。。。”

　　气氛有些尴尬，我干笑着说道：“你怎么老跟我道歉呢？”

　　苏心怡眼眶微红，喃喃的说道：“因为，人间情爱大抵都是如此啊，左右都是挣扎，前后都是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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