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归汐来

　　只是没有想到过了几天，微博上突然铺天盖地都是她和他的照片，深夜她从他的别墅出来，身旁陪着的是他一向寸步不离的司机兼保镖，她浅笑着从他车上下来，眉眼风情万种，衣香鬓影的大厅，她护鸡仔似地围在他身边替他挡下酒杯……一张张或远或近的照片，有意无意地拍下她或喜或忧的瞬间。
　　自她拍了姜导的电影，也算是一炮而红，虽然还未到红遍大江南北的地步，却也渐渐为人所熟知，出入机场若是没有戴口罩，也引起过不小的轰动，而这条微博的转发量很快就达到了10万多，甚至这个数字还有迅速往上窜的趋势。
　　也有眼尖的网友，仿佛将照片置于了放大镜下，从动作神态到眼角眉梢，细细研究出她眼波流转里的那丝深情。
　　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心惊，马上打电话质问吴青，吴青一叠声地否认：“我的大小姐，你也不看看那人是谁，除了寰宇CEO的身份，他可还是那个人的儿子。”
　　“谁？”
　　吴青说了个名字和职位，周丹一愣：“你怎么知道？”
　　吴青支吾了一下，索性坦白：“说实话，我的确有这个计划，这么好的靠山，你自己又喜欢，我看他对你也不是没意思，要不然也不会这样三番五次地帮你，我趁机给你造造势，万一真的弄假成真——”吴青听着那头气息粗重，知道她有气，不由又缓了下语气，“我知道你心气高，听不得这些话，我这不也没做成么，那些娱记，一听说这个名字，没一个敢接的，后来才弄清楚他还有个这样的父亲。”
　　周丹又气又羞又恼，不由呛她：“我的事以后你少自作主张。”
　　“哟，翅膀硬了。”吴青也冷笑，“这么生气做什么？戳到你痛处了？要我说你是真心喜欢那个人，我还真不信，照你这心气高的脾性，在他身上碰壁都碰了那么多回了，可你偏偏还三番五次地做小伏低，没那么点利益，你能做到这地步？”
　　“你瞎说什么！”
　　“丹丹啊，吴姐劝你一句，你要是真喜欢就不该带着目的接近他，你要只是想利用他，就收起你那点清高和真心，索性放出手段来明码标价，他们这种人最怕被人缠，你要是目的明确，指不定他还愿意跟你逢场作戏，你呢也可以趁着这机会，该利用就利用，该拿钱就拿钱，这是你最好的出路，可现在你偏偏把这关系弄得不上不下，怎么？难道你还指望着人家对你真心实意吗？你说说你这叫什么？这叫既要做婊 、子，还想立贞洁牌坊！”
　　她捏着手机的手微微打颤，“啪”一声挂了电话，脑子里只嗡嗡嗡作响，仿佛天旋地转，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颤抖。
　　这样狼狈！
　　可是她突然扪心自问，那些话是不是都是胡说八道？
　　不是的，她知道，她这样生气不过是因为句句都是一针见血。她在渴望什么？难道自己一边利用人，一边却还在渴望那人能因为她的那点“迷恋”有一丝丝的心动吗？
　　可是连吴青都能把她看得一清二楚，那么他呢？
　　面对网上的那些照片，他又会怎么想她？
　　她简直一刻都不敢多想，手指颤抖着拨通那个电话：“何——，我——照片的事，并非是我有意——”
　　而他的语气竟意外的温和：“抱歉，周小姐，是我这边的问题，连累你了，我会尽快处理好。”
　　她倒是一愣，呆呆地接了句：“没关系。”
　　他竟然仿佛像是在安慰她：“等会儿热搜就会下去，周小姐不妨也发个声明。”
　　声明？
　　是怕谁误会么？
　　“声明？”她唇角微微翘了个弧度，又缓缓压下去，“何总需要什么样的声明？”
　　话筒那边的人似乎有片刻的默然，语气渐渐转为漫不经心：“周小姐想要什么？”
　　不！不！这不是她想要的！
　　“何总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这声明该如何写，我怕再次弄巧成拙。”
　　“我会让我的助理联系你。”
　　挂了电话没多久，网上的热搜果然很快就下去了，就连照片仿佛也在顷刻之间被销毁，她很快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那人自称是寰宇的公关经理，言辞虽客套却也透着不容置疑。
　　“周小姐，我刚给您的邮箱发了一份电子版的声明，为了避免再次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麻烦您一字不差地照着我们的意思发表出去，周小姐如还有什么疑问，可以联系我。”
　　她看着那份声明，果然遣词造句都甚是严谨，她和他的绯闻，不过一个早上的时间，到了下午早就被另一对自爆恋情的当红明星给覆盖了，也有网友发现端倪，不过评论一句“有没有人发现某当红小花早上流传出来的绯闻对象照片竟然都没了”，也被人不动声色的删除了。
　　这样滴水不漏，以至于第二天吴青跟她说：“寰宇的何总今天又在网上被人黑了。”
　　她不过漫不经心地搭了句：“黑他什么？”
　　“说他有抑郁症，好像还很严重。”
　　她微微一愣，却也并没有当回事，这种爆料多半也很快就会消下去。
　　可是到了晚上她拍完戏收工，吴青却神神秘秘地告诉她：“我看这回那个何总不知道惹了什么人，这戏可越演越烈，网上连他的病例资料都爆出来了，我还有听说寰宇目前的几个投资项目都出了问题，”吴青啧啧几声，“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周丹本能地反驳：“这不可能。”
　　“哟，还护着他呢，也对，这样更能证明昨天那个绯闻真跟你没关系。”
　　周丹也懒得再理她，自己用手机搜索了下“寰宇”，果然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寰宇CEO的病情爆料，而随着盛宁宣布与寰宇旗下某子公司的并购失败，财经新闻也纷纷预测寰宇的高层即将出现巨震，有媒体把目前寰宇的CEO称为“摄政王”，大篇幅报道其“夺政”的历史根源，更暗示其欺负“孤儿寡母”，而有关人士也透露寰宇的嫡系以及太子党即将“逼宫”。。
　　周丹快速浏览过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新闻，网上爆料的病情资料有理有据，甚至还有一家媒体爆出了一条简短的语音，称是某个集团公司CEO在国外进行心理治疗的对话记录，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谁，周丹却只觉得不可置信，那个人——真的有这么严重的抑郁症？他真的——要被迫退出寰宇了吗？那么——他现在在做什么？
　　周丹打了无数个电话，可是所有拨出去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秘书机械的应答：“何总不方便接电话。”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寰宇方面终于开了个新闻发布会，那人一身黑色大衣，站在镜头前，神色清淡，却仿佛渊渟岳峙。
　　他往下扫过一眼，开口就点明要义：“各位下午好，耽误大家几分钟的时间，今天我主要说两件事，第一从今天起，我正式从寰宇卸职，第二寰宇从今天起由雷家少公子接手。”
　　寥寥数语，底下却已经炸开了锅，一阵嗡嗡声。
　　主持人宣布提问时间。
　　抢到机会的记者第一个问题就问：“请问何总，您是出于何种原因离开寰宇的？”
　　“关于我和寰宇，我知道网上流传着很多版本，”他笑一笑，眼底却殊无笑意，“目前我只想申明一点，寰宇内部不存在争斗，我们是和平交割’权力’，请各位相信寰宇在雷总的带领下能走出更远。”
　　又有人追问：“听闻何总有严重的抑郁症，请问网上爆料您的病情是否属实？而您是否因为压力过大才决定离开寰宇的？”
　　他仿佛脸色突变，微微眯起眼，主持人察言观色，连忙岔开话题，提问时间结束，寰宇的新任总裁雷子谦上台，两人有短暂的握手，何东晟面色冷淡，不过伸手微微一触就放下了。这象征着权力交割的画面被媒体拍下，亦被无限放大，更有记者偷拍到何东晟在发布会结束前就独自一人离开，身影寂寥，媒体最后形容他是“黯然神伤”离去。
　　周丹翻着网上的那些照片，心中五味陈杂，明明三天前那样神通广大，近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转眼间名利皆失，众叛亲离，这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哪怕只是轻轻摔一跤，跌得也要比普通人更为惨烈。一时之间，寰宇股票持续大跌。
　　这天晚上，周丹收了工，打发掉保姆车，自己躲过那些记者，凭着记忆驱车赶去一个地方。
　　然后按响门铃。
　　有人打开了门，眉目清浅，眸中仿佛有丝诧异一闪而过：“周丹。”
　　“静汐，你——你回来了？”
　　一刹那，仿佛有什么东西纷至沓来，脑海中之前未想通的线条竟如闪电般串联起来，原来——原来是这样么？她模模糊糊地想，原来竟是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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