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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
玉如意弹的曲子李沅芷说不出名字,只觉得还挺好听的,就是有点想睡觉。
曲终,陆菲青进里屋同她说话,李沅芷就趴在桌上,懒懒的把玩杯子,一会又去勾着张召重的手晃。
“困了?”他握住她不老实的手指。
“有点,她弹得曲子好慢,听得我发困。”李沅芷的双眼已经只剩下一条缝了。
“困了就回家,这里二师兄会处理好的。”
这种烟花之地的脂粉味让他十分不舒服,正好李沅芷也困了,便扶起困倦的她直接走出了妓院。
这会儿已经是皓月当空,街上没什么行人,他们就肆无忌惮牵手走着,两人都许久没这样正大光明的亲密举动了。
被寒风一吹,李沅芷清醒了许多,张召重也觉得呼吸顺畅了。
走出许久,她有点愧疚,“我们这样丢下师父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张召重脚步一顿,唇角弯起,“他已经追上来了。”
李沅芷立刻回过身往后瞧,空旷的大路什么都没有。陆菲青从屋顶落在他们前面,拍拍她的肩膀,“这儿呢,一点警觉都没有,我跟了你们半天了。”
“嚯,你是故意的吗?”李沅芷被他吓了一跳,“干吗偷偷跟着,直接追上来不就好了。”
“我想看看你这个丫头什么时候能想起师父。”
“你在温柔乡里挺好的,想你作什么?”
张召重默不作声,乐得看他们互怼,或许他曾经所认知的师徒相处是错误的,像他们这般总吵嘴,却也越吵感情越好。
回到李府,远远的看见李可秀正在门口徘徊,李沅芷吓得松开他的手,快步跑过去乖乖叫了一声,“爹。”
不得不说,张召重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什么时候他才能正大光明站在未来岳父面前坦承自己对李沅芷的感情?不过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嗅到女儿身上的脂粉味,李可秀气的差点就拧她耳朵了,“你这个丫头,是不是偷偷跑去妓院了,那种地方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去的吗?”
他在听兮儿说李沅芷跟陆菲青出去以后,就气的巴不得去拆了妓院。
人家师兄弟去那种地方找姑娘,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跟着?
于是李可秀看向陆菲青和张召重的目光也不是很友善,就算张召重是皇帝的心腹,官职也不如他的高。
平时恭敬是给他面子,如今女儿都要被带坏了,他哪里还有好脸色。
“李大人,我们和李小姐只是去听了首曲子。”张召重看李沅芷委屈的样子又心疼了。
这个解释太过苍白,大家都是男人,李可秀断然不会相信他们的目的是听曲子,只怕是因为带了李沅芷不方便,才改听曲子的。
他略一拱手,“张大人和陆先生早些休息吧,我带芷儿回去了。”
拽过女儿的胳膊,李可秀第一回用上了粗鲁的语气,“我看,也该给你找个婆家,让人好好管管你这个丫头,成天的不着家,嫁了人你就该安分了。”
纵然再疼爱女儿,李可秀骨子里还是有着汉人的保守,无法接受女儿如满人般洒脱,在他的认知里,女儿年纪小不懂事,嫁做人妇有了家庭,就不会再如此了。
岂料,李沅芷听了他的话,挣扎的更厉害,“我不要嫁人,爹,你想把我嫁给谁,我不要。”
“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了,我就让你娘找人给你说个婆家,什么不嫁,你都快二十了,早就该嫁人了。”
“我不我不……”
“你再任性,我就把你关起来。”
……
他们父女的声音远去,张召重想追,但被陆菲青按住,“这个时候你过去只会火上浇油,李大人只是一时之气,你等他平静下来再说你和沅芷的事,否则他肯定不会答应。别忘了,他的官职比你高。”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
张召重在朝中无背景,只要李可秀不松口,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来横在他眼前的难题,不止一个。
陆菲青看他有些失落,又安慰道,“别忘了,这次平叛你有功,皇上也知道你和沅芷的事,若是寻个机会向他讨个赏赐,只怕他也不会不同意。”
既然短时间内无法让张召重晋升到比李可秀高的职位,只好找个更高的来压他。
陆菲青出完损招就回房睡去了。
而被拉回房间的李沅芷就惨多了,被教育了一晚上。
隔天就是西湖之约之期。
乾隆看起来一点儿不忧心,细细品了手中的新茶,又吃了两块点心,他才将目光转落在身前站了许久的三人身上。
“明日白振领侍卫十人,还有李可秀随我赴会,张召重就留在府中,与其他大内高手一同看守文泰来,以防这帮反贼趁机前来劫人。”
就目前来看,乾隆丝毫不惧红花会中人,只怕文泰来的嘴不严实。
任务布置以后,李可秀还是忙的脚不沾地,一遍遍视察所有侍卫的情况,落实每一个细节所在。
李沅芷觉得有点愧疚,筷子戳在饭里半天不动,“师父,我爹这么忙,我还惹他生气,是不是不太对。”
当时的情况,她也是怕父亲真把自己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才起了叛逆之心,如今见到李可秀眼中的血丝和乌黑的眼圈,李沅芷又难过的不行。
从小,父亲真将她当宝贝似的宠着,几时说过重话,向来都是依着她。难得发一次脾气,也是气她不懂事。
“知道体谅父母,说明你长大了。”陆菲青也放下筷子,挥手示意丫鬟再把菜拿去热热,他起身整整衣冠,“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你父亲,明天的赴会,我也会跟着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
“保护皇上啊。”陆菲青说得轻巧,“若他出了什么情况,你父亲头一个逃脱不了罪责,我不能让这种意外发生。”
李沅芷拉住他的袖子不放,“师父,你说有没有这种万一……”她偷偷压低了嗓音,轻声说道,“如果反清复明成功了,我爹,还有师叔,该怎么办?”
她的假设换来陆菲青淡淡一笑。
他轻拍着李沅芷的手宽慰,“沅芷,我希望你明白,一个朝代的更替,并不是一个帮会可以决定的,红花会还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小说的故事,岂能跟历史相提并论?
约定的时间在晚上,李可秀忙的连饭都吃不上。
李沅芷跑去厨房热了个馒头,往里放了些新鲜蔬菜和炸脆的里脊肉,做了个简易的汉堡,用纸包好偷偷塞给李可秀,“爹,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吵架的。”
李可秀心下安慰,“你乖乖在家里陪着你娘,爹马上就回来。”
“好。”
她应得非常爽快。
但是李可秀刚出府,李沅芷就来到了后院。
尽职尽责的大内侍卫拦下了她,“李小姐,前面您不能过去。”
在自己家里还要束手束脚的感觉真不爽,其实关着文泰来的那个小楼本来是李可秀打算翻修给她赏花赏月的,她还一次都没去过。
如今那小楼里,二层关着文泰来,一层是重重的侍卫。
这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禀告给乾隆的,若是硬闯,只怕李可秀和张召重都不好交代。李沅芷乖乖点了个头,转身欲走。
“那是李小姐?”后面突然有个陌生的男声叫了起来。
李沅芷好奇回过头,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侍卫打扮的青年跑了过来,“李小姐,我是周熙。”
李沅芷歪着头想了想,没听过这个名儿啊,又仔细盯着他看了两眼,更加疑惑,“请问我们认识吗?”
青年被她这么瞧着,有些脸红,“我爹是李大人的副将。”
关于李可秀手下的人事调动,李沅芷从来也不过问,只好点点头,“嗯。”
看她又要走,周熙大着胆子绕到她面前,“李小姐,近来反贼猖獗,你千万要小心,不要随意出来走动,多留在房中比较好。”
他这过分关心的态度让李沅芷觉得简直莫名其妙,这人谁啊?哪里跑来的疯子,居然还管起她来了。
“多谢关心。”冷漠的回了一句,她绕开眼前人想走。
周熙的父亲从升任李可秀副将开始就教育儿子,一定要努力娶到李沅芷。可是多方打听才知道这位李小姐并不在家,出门访亲去了。
之后李沅芷病重,他们父子帮着寻大夫又去找药材,结果还是没能见到李沅芷的面。
倒是没想到今儿居然碰着了。
周熙早把父亲的教育当成人生目标,妄图攀上李家这个高枝儿,本来也不太在乎李沅芷的相貌,没成想居然这么漂亮,娶了一点儿不亏。
他也不顾看守的任务,又追了上去,“李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这是我自己家,不用你送。”
……要送她也只想要张召重送。
李沅芷大概也猜到了,这分明是来献殷勤的。上下扫了这青年一眼,她不想在这个关头闹事,决定等李可秀闲下来再去告状。
周熙却因初次见到李沅芷有些激动,没有察觉她的不悦,步步跟紧,“不不,李小姐,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
李沅芷停下脚步,握了握拳头,决定这人再跟就揍他。
“沅芷。”
这低沉的嗓音正好解了李沅芷的困境,她欢喜的转身扑向来人,“你怎么出来了?我还怕妨碍到你。”
张召重原先在二楼上,不知李沅芷过来,是尹灏瞧见周熙缠着她,他这才下来。
李沅芷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周熙蹙了下眉,不过眼下要紧的是给出个解释,他擅离职守,只怕不好交代。
他鞠了一躬,“张大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还不到换班时间,而你应该在西面巡逻。”
张召重不着痕迹将李沅芷挡在身后,李沅芷就低头研究他手里的剑。
向来在军中严肃惯了的张召重面色沉下有几分吓人,纵然他对李沅芷的态度总是很柔和,但也仅限于她一个人而已。
周熙气势一弱,立刻跪下,“是卑职失职,请大人赎罪。”
“你是李大人的部下,就等他回来处置吧。”张召重吩咐完后也不惧他的目光,直接握住李沅芷的手大摇大摆进了小楼。
被他拉着的李沅芷忍不住的偷笑,这是明晃晃的公报私仇啊,而且周熙算擅离职守的话,他这样就不算徇私了么?
看到他们二人亲密的样子,周熙自嘲一笑,明白了几分,他似乎没能达到父亲的目标啊。
一楼的侍卫看到张大人出去又回来还领了一个姑娘,纷纷露出不解的目光。
高庆眼珠子一转,对李沅芷恭敬做了个请的姿势,客气道,“李大人真是费心了,还特意让李小姐过来给我家大人帮忙,快请进。”
这个谎话编的,李沅芷自己都信了。
其实他的谎话很有说服力,没有说服力的是李沅芷的打扮,袄裙配花布鞋,分明是个来逛花园的千金。
张召重斜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开始扯谎,“李大人说红花会的反贼可能会来劫囚,未免家人遭到劫持用以威胁,便托我保护李小姐,你们就在这里守着,我和李小姐上去。”
这个谎话的段位明显更高,高庆目瞪口呆。
至于被当做借口的李可秀,站在船头一个接一个的喷嚏打,夜风确实有些凉了,乾隆默默合起了装X的扇子,“可秀啊,别着凉了。”
“多谢皇上关心,臣的身体很……阿嚏——”
白振叹了口气,这个解释毫无说服力。
没了玉如意的琴声助兴,陈家洛三两句问候后就进入了主题,“我文四哥杀的全是作恶多端、欺压百姓的恶人,这些人本该朝廷处置的,你们不愿管,我四哥替你们除了祸害你们却还这般待他,是何道理?”
这位少舵主确有救天下之心,但是兄弟在他心中的分量也不轻,他绝不愿作出牺牲,哪怕冒着惹恼合作对象的危险,也要把文泰来救出来。
他说的铿锵有力,乾隆一时间哑然。
陆菲青穿了侍卫的衣服跟着李可秀身后,见红花会等人因陈家洛的一番话而面露高傲之色,便嗤笑一声。
“呵,贵会好大的口气啊!替天行道?你们这是把自己当天了?真是好笑,贼就是贼,居然还敢自诩正义之师?这只是找个名头来当遮羞布,掩盖你们违法犯罪罢了。我告诉你们,这个国家,这个天下,从来就不需要除了朝廷法度之外的正义,哪怕那个人最该万死,他也应该交给官府来宣判,而非你们这般自行动手。至于为什么要抓你们?因为你们破坏了朝廷的法度,因为你们对这个社会造成了不良的影响!别人随意奉承了两句你们还飘起来了?真当自己是侠义之士了?自我膨胀能力挺可以啊!”
陈家洛手里的茶杯发出尖锐的碰撞声,是杯盖撞上了杯子。
他也是从小念书识礼的,陆菲青的话将他绕了进去,身子恍然一怔,讲不出话来。
徐天宏心思活络,心知陈家洛有所动摇,上前一步争辩道,“陆前辈,不,或者我该叫你陆大人?你们朝廷管不了的我们为何不能出手?”
他强调了“你们”,声声将陆菲青的字字句句打成了维护朝廷之言。
陆菲青轻蔑一笑,“就凭你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你就得遵守规矩!小时候先生没教过吗?守规矩是最简单的道理听不懂吗?如果人人都像你们,打着为名除害的名头肆意杀人,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你们想过没有?”
徐天宏语塞,陆菲青紧跟说道,“你们用行侠仗义的名号干着鸡鸣狗盗的事情还觉得无比光荣是吗?侠义二字你们真的懂吗?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国家边境数次被外邦所犯,你们听不到看不到吗?这种时候你们的正义感呢?怎么不去抵御贼寇守护一方疆土了?口口声声说着为民请命,但在人民有难在饱受战乱之苦吃不饱穿不暖颠沛流离的时候,请问陈总舵主,你们红花会的人在哪里?这种时候拿着刀剑上战场去厮杀去守护百姓的,偏偏是你们最看不上的八旗子弟兵不是吗?你们不但不帮忙还指手画脚的添乱。你们就知道背地里搞小动作,煽动无知群众制造混乱,所谓内忧外患,内忧说的就是你们这些乱党!”
这次不只是红花会的人,就连乾隆也换了一种目光来看陆菲青,以前只当他是个武功高手,倒是没想过还有这般才能,看来可以重用。
李可秀则是心里气得不行,这陆菲青分明就是个人才,怎么就不能好好教教他的乖女儿呢,总带着她出门疯玩。
说的有点渴了,陆菲青清清嗓子补了最后一句,“各位,我奉劝你们一句,人丑就要多读书。读书才有出路,混什么江湖,混到老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过一辈子连‘人间正道’四个字都不懂,将来也只能落得个被人耻骂之名。连累你们的后辈一辈子抬不起来头做人。所谓相由心生,我看贵派可没几个正经人。”
确实,红花会除了骆冰,陈家洛,余鱼同几个还可以之外其他都是歪瓜裂枣,甚至是奇形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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