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

　　“是树上的小知更鸟啦！”莱戈拉斯重复第二遍的时候陶瑞尔终于忍不住纠正，“莱戈拉斯你唱错词了。”她膝上卧着的黑猫也附和似的冲他喵喵叫了起来。

　　“有吗？”莱戈拉斯停下来，“我怎么记得是小松鼠呢？”

　　“肯定是小知更鸟。”陶瑞尔摸摸黑猫的脊背，“小松鼠怎么会唱歌？你看，小黑都知道呢。”

　　莱戈拉斯朝小黑望过去，它在陶瑞尔膝上轻盈地伸展了一下身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低沉悦耳的笑声在这时响了起来。

　　“谁说小松鼠不会唱歌？”

　　“Ada？”莱戈拉斯惊讶地转过身去，“你回来啦？”

　　“陛下。”陶瑞尔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毫无征兆出现在门口的国王一身深红外袍，头戴王冠，肩上犹有落雪，笑容却十分温暖。他示意身后的侍者把东西都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后走近一月未见的两个小家伙。

　　“怎么样，陶瑞尔，莱戈拉斯，最近好吗？”

　　“嗯。”陶瑞尔使劲点头，“莱戈拉斯在为我唱歌呢。”

　　“那么乖？”国王做出一个惊叹的表情，在收到儿子抗议的眼神之前便让奥尔瑟雅把他带来的东西在两个小精灵面前打开。

　　“礼物！”莱戈拉斯欢呼一声。

　　是些人类市场上卖的小玩意儿，都是矮人的工艺。虽然对这个种族一向没什么好感，但瑟兰督伊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打造工艺很有两下子。

　　陶瑞尔得到的是一个小小的项链，外形是半透明的栩栩如生的鹿头，中间可以打开。

　　“我看到人类小姑娘在里面放一些亮晶晶的粉，跑起来的时候会发出好听的声音。”瑟兰督伊接过加林递上来的酒，“你若是喜欢也可以放一颗钻石或者白珍珠进去，应该会很漂亮。”

　　“它像这样就很好，谢谢陛下，我很喜欢。”陶瑞尔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项链，甜甜地笑。

　　“我的呢？”莱戈拉斯摊手。

　　“你麽……Ada答应你的那个请求，算不算？”瑟兰督伊微笑道。

　　厅中众精都感到有些意外，莱戈拉斯与陶瑞尔惊喜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当然算！”

　　国王要去南部巡查的消息不知是何时传到小王子耳朵里的。莱戈拉斯嚷了好几次要跟着他去玩。瑟兰督伊一开始没有同意，不过听了王宫总管的意见后他仔细斟酌了一下，南部比王城要暖一些，对陶瑞尔的身体恢复有好处，另外一点，或许真如亚尔维斯所说，长在宫廷里的小树永远无法拥有真正茁壮的枝干，有些事情，小精灵们也应该知道了。

　　增加卫队，让南部的领主提前做好准备，可以把它当做小精灵们的一次特殊的家庭旅行，到了南部，只需要让他们呆在安全的领地里，不让他们踏足危险的区域就可以了。加里安的话有道理，瑟兰督伊心想，嗯，家庭旅行，他喜欢这个词。

　　于是尤萨卡节后一个月，国王和他的小家伙们出发了。这一年的巡查，国王的卫队比以往更为紧张，即便他们的数量增加了近乎一倍。

　　长途旅行其实非常辛苦，还未出王域，小精灵们已经坐马坐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坨。瑟兰督伊见状，便一手一个将莱戈拉斯和陶瑞尔从护卫的怀抱里提到了萨那诺斯的大角上。

　　小精灵的重量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萨那诺斯偶尔会忘记角上还坐着两个蔫蔫的小不点儿这回事，于是某一刻习惯性地往左侧一歪脑袋，头顶上便传来了两声尖叫。

　　“我们要掉下去了！”

　　神鹿王闻言十分不屑，往右潇洒地一歪头，两个小精灵便又溜了回去。

　　这一下莱戈拉斯与陶瑞尔却都来了精神。

　　国王偶尔会将萨那诺斯的一对大角当做放东西的器皿，然而这次却是他们开发出了它们的新用途——做滑梯。

　　“萨那诺斯你再扭扭头好不？”

　　哼……

　　“求你求你了，下次我们拿浆果给你吃……”

　　瑟兰督伊淡笑着看着小精灵闹腾，既不呵斥也不阻拦，只适时提醒道：“小心，别撞到萨那诺斯的角尖上，它们可是比刀还要锋利的。”

　　“是吗？”陶瑞尔惊叫，“萨那诺斯你好厉害！”说着便伸手摸了摸。

　　她看上去已经比以前还要活泼精神，跟那个立在父母墓前苍白的流着泪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了。瑟兰督伊想到了她那时握着项链时开心的样子，莱戈拉斯在一旁微笑着，流水般的乐音流淌在王宫里，让人想起春之伊始，万物复苏。

　　这就是了。金发的王者微微松了一口气。王域里树木已经变得繁茂苍翠，大地上霜薇花和冰璃花再度竞相绽放，在寒冷凛冽的严冬，它们也曾沦为一片衰颓，而那时谁会预见到它们如今的美丽？或许连造物主也未曾想过凛冬降临会给大地带来怎样的灾难，但老树会孕育新芽，河流终将解冻，春天总要到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美的春天了。”安第斯看着前方的一幕，叹息。

　　“需要我奏一曲春之晓吗，大人？”奥尔瑟雅嫣然笑道。

　　“求之不得。”安第斯微笑。

　　那是严寒之战后幽暗密林王域里最美的一个春天，有着和煦春阳，翡翠绿叶，以及歌词简单，曲调舒缓的春之晓：

　　“是四月的风带走了严寒
　　是破冰的水流唤醒了森林
　　是阳光洒在初生的绿叶上
　　是幽暗密林的女儿唱起关于鸟儿的歌谣
　　快乐染亮了她苹果色的脸颊
　　喜悦点缀着她玫瑰般的嘴唇
　　如是她看着花朵与晨曦的苏醒
　　用她清浅的眼眸……”

　　国王一行在第三日抵达了王域边界。一条银白的河流从这里流泻而下，它与护城河不同，并没有国王的魔力庇佑，但是流速平缓，水产丰美，周边树木繁茂，环境宜人。精灵们喜欢叫它“银溪”。

　　护卫们择了一片面积稍大的草地将马安置好，随从将准备好的餐布、食物等一一取出，又搭起枯树枝准备烤肉，莱戈拉斯自告奋勇地跟在了他们屁股后头。

　　“陶瑞尔，想吃鱼吗？”国王随意坐在草地上，手中一柄锋利的匕首正极快地在一根长长的树枝上移动，看到陶瑞尔蹦跳着向他这边走来，微笑着问。

　　陶瑞尔舔舔嘴唇：“想。”

　　她支着下巴看着瑟兰督伊的动作：“陛下也会刺鱼吗。”

　　“当然。”瑟兰督伊冲她眨眨眼，又撇去尖端上的木屑，“并且技术还不错呢。”

　　他带着陶瑞尔走到银溪边上。

　　“看到那条银色的没有，她叫‘蝴蝶美人’。”

　　“看到了看到了！”她惊叫，“她的鳞片上有蓝色的斑点。”

　　“对，很漂亮，但是并不好吃，它尝起来像是干干的木头屑。”他指着稍远一点的地方给小精灵看，“看那个慢吞吞的大家伙，那才是我们今天的食物。”

　　“好大！”

　　“嘘……”瑟兰督伊摇摇头，“别吵到它。”

　　陶瑞尔赶紧捂住嘴，瞪着溜圆的眼睛，点头。

　　瑟兰督伊瞄了一下位置，稳住手，猛地将鱼叉掷了进去。水里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白花花的水泡翻了起来，叉子稳稳地立在水中。

　　“得手。”他微笑着取回长长的树枝，“你看。”

　　“真的呢！”陶瑞尔看着那条倒霉的大鱼，又看看那条在国王手中变得如此神奇的树枝，“陛下，我能试试吗。”

　　“当然可以，来。”瑟兰督伊将鱼取下来，把鱼叉放到她小小的手里，“那边还有一条小的，搞到了那个，大家的午餐就足够了。你不能看着它刺，要稍微斜一点。”他低下身子，纠正她拿鱼叉的姿势。

　　陶瑞尔的定位相当精准，只一下就刺到了那条鱼，这倒让瑟兰督伊稍有些惊讶。

　　“不错嘛，陶瑞尔。”

　　小精灵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他们提着两条鱼往回走的时候，莱戈拉斯已经在那边大呼小叫起来了：“Ada，陶瑞尔，烤肉烤好了哦，你们要加蜂蜜多一点还是紫香粉多一点呢，我帮你们加！”

　　“你帮陶瑞尔加一点蜂蜜吧，ada的自己来就可以了。”瑟兰督伊微笑道。

　　莱戈拉斯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转过头去，呆立当场。

　　盘子里空空如也！

　　他烤好的码得整整齐齐的，准备等ada和陶瑞尔回来一起吃的烤肉已经被一条长长的舌头卷了。

　　优雅地卧在草地上的萨那诺斯大人正慢条斯理地嚼着，头一偏，舌头又一卷，餐布上几枚洗好的浆果又不见了。

　　“你……”莱戈拉斯颤抖着一根手指，指着那张满脸幸福的毛脸，欲哭无泪，“你，你怎么可以吃肉！”

　　萨那诺斯懒懒地瞥了一眼好像要哭出来的小王子，觉得他真是少见多怪。

　　“我本来就吃肉啊……”

　　长舌再一卷，另一只盘子里还未及刷调料的肉又进了嘴。

　　“啊啊啊你给我住手……住口！”莱戈拉斯狼狈地扑了上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旁观的精灵们终于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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