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野

　　瓜36
　　寻一处杨柳堤岸，吹一阵夏风。看见好似柳枝发芽的石头，握在手中。塑料口袋鼓鼓囊囊，堆满了榴莲壳，嘴里嚼着最后一块榴莲。
　　晚上约玫瑰在烧烤摊吃烧烤。
　　一嘴味，被玫瑰唾弃：“什么人？”
　　她说：“我不是人。”
　　“赫赫……”
　　玫瑰吃了一块纸包鱼，又问：“那晚上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也吃，“把心魔又勾出来了，差点杀光那些人。”
　　“看来，你是不适合干这行了。”满是幸灾乐祸。
　　她笑：“是啊，我适合发家致富，所以……”
　　所以，你就要当土豪嚒？所以，福利彩票就要被你中嚒？所以，又要打扮嚒？
　　嗯，先打扮，再中奖，当土豪。
　　“我说，我真是吃不下去了。”
　　“没事，我可以吃光。”

　　她是一个拾荒者，在地上铺了一条麻布袋，坐在墙角，看电视。就像是背靠青山，立地成佛。
　　半夜，在街上出现了一对男女，吻颈相交的模样，甚是亲切。
　　她叫：“玫瑰！”
　　女人瞥了她一眼，她张张嘴，又闭上了。
　　魂快要散了，肚子也很饿，饿得什么都吃得下，味道越重越好。一口吸干玫瑰的魂魄，就好像是曾经的事。
　　玫瑰，倩影残留。

　　曾经的事，不愿发生过，所以她远离玫瑰，来到另一座城市。那一夜，只是吃了顿散伙饭，其他的，没有发生过。玫瑰，芳香。
　　她那一口，差点就咬下去了，可是她的眼睛在说，不。

　　“咳咳……”旁边的小孩儿感冒了，一直在咳。
　　她递给他一碗水，碗是脱漆的羊子碗，靠近底部的地方，锈蚀了两个洞，滴滴哒哒流着水。水很干净，空心湖的水，有些灵效。
　　小孩子喝了，下半夜倒是能安稳地睡。
　　她呢，可就睡不着了。
　　四处游逛。
　　遇到些孤魂野鬼，她装作不见；山精夜魅，低头而过；虫蚁荧光，烛照倔强。似一朵朝阳花，站在悬崖边，才闭着眼仰起了头，等山风，吹落。

　　悬崖上的花，坠落悬崖，是可以乘着风漂流的，就像鱼在水中游。

　　莲池深处有佛音，她听到了，心神的话。
　　心神说：“不喜欢，和喜欢，你喜欢什么？”
　　“别人说不是，你要说对，你说得对。”
　　“我以为怎么样，其实不怎么样。”
　　……
　　莲池底也有魔音，她也听到了，心魔的话。
　　心魔说：“的确，不怎么样，你说得对，我喜欢你闭嘴。”
　　她听从了心魔的话。终得片刻安静。

　　翻垃圾桶的猫和狗，从不避开翻垃圾的拾荒者，在一起。
　　那天，猫狗在这头翻，闻到肉味，刨出一个人的手指，拾荒者在那头翻，想找双鞋子，拉扯出一根大腿。默默地对视一眼，猫狗和拾荒者默默地走开了。
　　手指和大腿，溃烂的地方显出白骨。

　　喂，真要烂在这里，人畜不理啊？
　　不然呢？
　　真不想做垃圾堆里出来的魔！你就不能努力一点吗？
　　我已经够努力了，为着成仙，我的所思所想向着阳光，杜绝肮脏，为着成魔，我处处顺着恶意，嬉笑疯狂，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还不够！你要……
　　我不想听你的任何话。

　　她撇开伸到耳旁的蔷薇藤，转头看向电视，开始播报凌晨新闻。包子和粥散发热气，自行车铃铛响，转向灯打在她脸上，亮了暗了，响了停了，热了冷了……

　　“嗯！”小孩儿端了一碗水碰碰她的手。
　　她卷缩了一下手指，饮尽忧伤。
　　对孔幺说：“嘎嘎姐，想带你看看我眼中的世界。”
　　孔幺看着她，眼睛里在说，不用，我想带嘎嘎姐看看我眼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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