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生生死死
朱长治怒气冲冲回了寝宫,此时已是深夜,宫中除了值夜的都已入睡。朱长治直闯进了任希白所住的偏殿,一把将睡在床上的少年拽了起来,命人点灯。
宫人忙将殿中所有烛火都点了起来。明亮的烛光下,朱长治端详任希白的脸,果然发现那清秀的五官与郑王及太后有几分相似。那下巴跟自己也有些像。心中怒火腾起,骂了一句:“贱种!”又狠摔了他一耳光,将他扔到了地上。
任希白本已熟睡,却忽然被朱长治从床上拽起,又一阵无名的打骂,心中又气又惧正欲抬头分辩,却见朱长治一脚踢了过来,正中他小腹,顿时疼得直抽气,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朱长治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全变成拳脚加到了任希白身上,他武人体格下手又重,任希白毫无还手之力,初时还护着头脸,没几下就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一旁宫人跪了一地苦求皇帝息怒,说怕是要打出人命了。
这一下正说中了朱长治的心事,他将任希白从地上拖起,扣着他的脖子按在墙上。单手掐着少年细弱的颈部,手上渐渐使力,咬牙切齿道:“你这贱种,皇室的耻辱,死了倒干净。”
此时一旁的宫人见朱长治真动了杀意,反而不敢劝了。
任希白感到了窒息的痛苦,双手无力地掰着朱长治掐住他的手,竟似铁石一般。渐渐眼冒金星,面涨成了紫肝色,手脚拼命挣扎后便软垂了下来。
朱长治见面前的少年已失去了意识,便放开了手。
任希白瘫倒在地上,面色死白。
朱长治愣了一会,他是一时失了理智才动的手,此刻见任希白躺在地上,看上去连气息也已断绝了,惊恐不已,忙将瘫软在地上的少年抱起来,狠拍他瘦弱的背,又度气给他。一面又厉声对宫人喊道:“愣着干什么,传太医!传太医!”
太医还未到,任希白喘过气来了。刚度过了生死劫,虽不清楚朱长治为何忽然如此对他,却明白此时自己一条命全系在朱长治一人手里。咳了几声嗓子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便蜷着身子报紧了朱长治的腿,嘶哑着嗓子求道:“皇上饶命,皇上不要杀我。”
朱长治将他抱起,他方才差点掐死了他,眼前令他如此心折的人竟差点成为他手下冤魂,一想到任希白气息全无躺着地上的模样,一颗心便揪了起来,竟比方才盛怒之下更痛。
“不杀你不杀你,朕是一时之气。”恢复理智的皇帝将地上的少年抱在怀中,喃喃说道。
任希白喉咙剧痛,说话也困难,他满肚子的疑惑与惧怕,此时也无法说出口。见朱长治抱着他又像是动了真情的意思,便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抱紧了朱长治。
太医来时任希白已被安置到床上躺下,喉咙上黑紫的勒痕触目惊心,身上处处都有青紫的瘀伤,令见多识广的老太医也惊讶不已。看样子是有人殴打所致,但见皇帝又坐在一旁一脸关切的模样,心中疑惑到底谁有胆动皇上心上的人。多年宫中历练,他早已练就见任何事都波澜不惊的面色,细心查看了伤势,说只是喉咙受了伤需得将养半月,身上的皮肉伤只需擦点药膏几日便可痊愈。
朱长治又命太医送来几枚宁神的药丸,将其中一枚用水化开给任希白服下助他安睡,自己也脱了衣服躺在他旁边。宫人放下帐子将灯熄了,黑暗中朱长治抱着少年消瘦的身子,轻轻叹了口气。
汪府中,元霜坐在窗下捧着刚缝完的冬衣流泪。自听闻任希白出事的消息以来她日夜担忧,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无任何门路可走,只得在家日夜祈祷他平安。给他缝制的冬衣也是拖了又拖,一针针以最精细的手法缝,就盼着衣服完成之时,任希白便能回来。无奈汪祈年竟打听不到半点消息,只知人进了诏狱之后便不知下落。一件衣服饶是再精工细作,也有做好的一天。想着要穿这件衣服的人生死未卜,不知何时在哪处阴湿的角落断了气,元霜便觉得万念俱灰。
汪祈年下朝时见元霜一副双眼红肿神情恍惚的模样,便知她又为任希白担忧。不耐烦道:“人各有天命,生死都是上天注定的,你这样哭泣又有何用。”
“话虽如此,只是现在公子生死未知,怎叫人不挂心。老爷在朝中一向人脉广阔,竟不能打听到公子下落。”元霜拭泪道。
汪祈年见她话中有责怪之意,便有些不悦:“我已尽力。皇家的事哪能是我们这些人能看得清的,他没有跟其他案犯一起被处决,要么是还在牢里,要么皇上眷顾,将他收在宫中也未可知。”
元霜抬头道:“若是在宫中,郡主定会知道。奴婢这就去请求郡主。”说着站起身就走。
汪祈年拉住她:“此等事情怎能让郡主去打听。若是被他人知晓,恐怕有损郡主清誉。”
元霜推开了他的手:“郡主宅心仁厚,与奴婢一样关心公子的下落,她定会帮这个忙。”
汪祈年怒火上冲:“这事有我在打听就够了,你们女人家参合什么?我汪府一妻一妾都替另一个男人奔走,像什么话!”
元霜惊诧道:“老爷何出此言?难道小公子不是老爷的至交好友?想当初在扬州老爷十分困窘之时,都是小公子多方帮助。如今他遭难,老爷竟无担忧之心。老爷竟要将朋友之义都抛在脑后吗?”
汪祈年最忌讳的是别人提他寒微之时的往事。那时他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却偏和任希白这样的富家豪门的公子哥来往,虽时常得他资助,但任希白身边的亲随仆人穿着都比他气派体面,不免心中时有愤懑不快。及至发了迹,便想尽办法敛财摆脱了之前困窘的境况。往事却似阴影一般笼在心头,即使日常起居再优裕豪华,也脱不了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兼又娶了皇家女子做妻,平民出身的丈夫再有才干也无法昂首挺胸。怀柔又不怎么把他这夫君放心上,一个月只许夫妻相见两三次的,他更加觉得抬不起头来。
汪祈年怒极失态,咆哮道:“你既已嫁到我家来,便是我的人。开口闭口都是你的公子,你何时把我放在眼里?你既如此牵挂你的主子,我这就成全你,赶你出门,看你往哪里去!”
元霜见汪祈年气成这样,竟一点也不慌张,反而凛然道:“赶我出去也不要紧,我回原籍老家去。”
汪祈年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没一份心思在我这里的。扬州任家已经没了。任望青弃了产业逃亡南洋,你出去了就准备流落街头罢。”
元霜往门外走去:“我自小练就针线女工的本事,足够糊口了。”
汪祈年咬牙:“好,好,算你有几根硬骨头,你要走可以,只许走一个人,什么金银细软都不许带。”
元霜道:“我不要你汪家一个铜板。但是我来时带的太太的陪嫁首饰是要带走的,那是任家的东西。”
汪祈年冷笑道:“既到了我府上,怎能说的任家的东西。那都是郡主的首饰,你不要糊涂了。”
元霜气得浑身发抖,尖利地叫道:“你。。。你这个千刀万剐的小人。。。公子看错你了!竟然想占太太的东西!”她朝汪祈年扑了上去。
“你疯了!”汪祈年抓着她的身子猛地一推,将她狠狠推在了地上。
只一下元霜便躺在地上不动了。头触到桌角兽爪的突起处,一湾鲜红血迹似小蛇一样从她细密的黑发间蜿蜒爬了出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