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忆

　　他们来到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双城把头发在后面扎了个马尾。自认为感觉像一个摇滚歌手。
　　他们在旅馆睡下。房间里有仿佛尿液的味道。但他们都睡得不错。

　　双城固执的听着张楚。小楼很无聊的玩着手指。左手食指和右食指绞缠在一起又分开。
　　渐渐的手指像有独立生命般。漫无目的的跳着舞。

　　这个冬天雪还不下
　　站在路上眼睛不眨
　　我的心跳还很温柔
　　你该表扬我说今天还很听话
　　我的衣服有些大了
　　你说我看起来挺嘎
　　我知道我站在人群里
　　挺傻

　　双城有一瞬。静默。然后眼睛不易注意的瞪大了点。

　　面对外前面的人群
　　我得穿过而且潇洒
　　我知道你在旁边看着
　　挺假

　　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把一个耳机给小楼插上。

　　带我回家
　　牵着我的手
　　你不要害怕

　　他想，在死之前他不会伤心不再动拳头，他默念着，不会伤心。

　　他坐在楼梯上也已经苍老
　　已不是对手
　　噢姐姐
　　我想回家
　　牵着我的手
　　我有些困了
　　噢姐姐
　　……

　　小楼感觉一个突如其来的自我被放出来的了。也许是因为这远行的感受，突如其来的来到了此刻。好像一种微妙的闪电，短暂的照应在心壁上，不断地反射。像镜子里的水。
　　他一直像是双城的影子。
　　但是他此时，忽然找到地方可以放下自己。

　　这个现实的路，那么宽阔。不是自由的虚无，而是真正的，生活在路上。
　　它不一定非要生活在双城的心里。

　　小楼的存在，那么轻忽的墙壁般的存在，归属的存在，终于又来临了自己的个性。
　　不知道是好是坏，他开始有个灵魂。

　　他开心的笑了。不知道对错的将来，他已经预感不凡的激动。
　　双城听医生说，小楼的大脑迅速的恢复。

　　像雨后的热带植物般惊人。
　　因为这件事而打断了从容的旅行。他们去了医院。
　　听见了医生的判断。一样的没有表情的两个人。
　　小楼的心里当！当！当！！由他自己敲着节奏。是的，他自己当然知道，他知道自己的生活，他的兴奋是隐藏着的，因为他有足够的信心。他比任何什么人更明白这个。
　　双城默默地转头看了一眼他。那眼神就像看个陌生人。

　　他忽然想起，他本来想带他，去桃花源般的地方的。
　　而现在，一切都不同的，他心短暂的停了。
　　他起身他走路。看起来并不颓废，只是有点麻木。

　　他们回到家里，离开医院开着车回去，已经是很久后的事情了。
　　至少双城的心里，认为很久，很久。
　　虽然丝毫不记得这之间有什么故事。

　　他知道的只是，他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健康的好人。他曾经走了带走一个小楼。
　　原来，被称之为病的，总是在等待治疗的。
　　真令人悲哀。

　　他们在医院里的日子，小楼的大脑进展的很快，快得让他有点追不上了。
　　好像一辆列车轰轰烈烈开过的声音。
　　留下空。
　　一场。

　　太美的故事，令人糊涂。
　　他记得结了蝴蝶结的茶杯，结了蝴蝶结的茶杯被叫做花。他记得他们拉着手第一次出门，他装鬼吓他。他记得他们□□。可是他不记得这个故事。这快乐没有故事。这不是一场故事。这像拍巴掌的声音，脆的，一声，一声，没有联络。过去了。

　　在这种情绪下，他却拉住他。好像拉住一个救命的稻草。
　　不要被他放开我了。

　　他宁可选择小楼健康的做个傻子，不是这么个危险的正常人。
　　危险的。

　　是的正常人都是危险的。特别是那是他的小楼。
　　他本来曾经完完全全是他信任的。

　　他们在他老了之前，本来可以长长久久的。

　　可是现在小楼好了，健康了，正常了。他看看车后面放着的一大堆医生嘱咐他买给小楼的书。
　　他看着，说，他妈的。

　　小楼需要补高中课程，得到修复后，三个月之后可能正常入学。他的正常年龄为16，完全可以渐渐长成正常人。
　　可是，谁陪我承担我的危险。

　　以及，面对独自去死的寂寞。

　　他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位的小楼，笑着的小楼，整整好好的系着安全带的小楼。

　　感觉像在看个夺走他幸福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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