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临天下

作者:JasmineWindField风之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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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价之物


      清晨时分,追命仍在睡梦中,梦中也是在睡觉,而且是抱着他在山中救的一只小狐狸睡觉,他可没让师傅和师兄们知道,不然肯定让他扔掉,可这只小狐狸太可爱了,毛绒绒的,柔柔的,抱着睡好舒服啊,忍不住用脸蹭了蹭那可爱的小狐,谁知这一蹭,那小狐竟变成了一个长发乌黑的美人,哇!美人啊!诶?这美人看起来怎么有点面熟?哇!追命大叫一声惊醒了过来,一看,自己确实躺在床榻上,而且怀里的确抱着个美人,那乌黑的青丝,长长的卷曲着,缠绕着,柔柔的好舒服,这到底是做梦还是现实啊?追命掐了下自己的脸,好痛!是真的!那,不对,这是,是顾惜朝!终于反应了过来,而侧身躺着的顾惜朝也因背后的响动醒了过来,感觉有人抱着自己,正想弄清楚,只听身后一声惊叫,圈住自己的手猛的离开,感觉有人在身后坐了起来,顾惜朝也才猛想起,是追命,赶紧也坐了起来,回身一看,只见追命像见了鬼似的往后缩,还用手指着顾惜朝,一幅说不出话的样子,顾惜朝不知他意欲何为,心想这白痴一大早的又犯什么毛病,不耐地问:“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呀?”
      谁知追命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你出了一句:“你是狐狸精?”

      顾惜朝一个爆栗就敲在了追命头上,痛得追命抱头直喊痛痛痛,顾惜朝才不管他,一把抓过他的衣襟,凑在他耳朵上用冰冷的声音威胁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信!信,我信啦。”追命真的被吓到。
      顾惜朝放开了他:“那还不起来准备?”心想还是赶紧送这白痴走吧,呆在一起久了肯定会被传染的。顺手摸了摸左肩的伤痕处,又有些发热了,离月圆又只有两天了,伤痕的发热会消耗能量,怪不得睡得这么沉呢。

      顾惜朝懂得易容术,行囊里本就有易容用的物品,所以顾惜朝便把追命易成了岳飞的模样,正好这一年来岳飞长高了很多,竟已超出他一分了,正好和追命一般高,他与铁手及易了容的追命就这样如同往常一样出了节度使府,岳飞自然就只能躲在自己房中了。就这样追命便混出城去了,晚饭时三人还是照常出现,倒是没人留意到,他们是否是三人同进同出。

      这日晚是初十四,顾惜朝坐在廊厅中倚栏望着那几近完满的月亮,今天还能享受月光,明天就不行了,肩上的热度又加重了。顾惜朝把手臂搭在栏杆上,头轻倚在手臂上,以十分惬意的姿势坐着,他此是并未想着肩上的不适,而是今早追命离别时仍然是叫着他‘朝朝’的情形,仿佛改不过口来似的,要是换作别人,说不定真被他劈了,但对追命他却并不真的反感,因为能感到他是真心把自己当成弟弟来叫的,听来竟有一种难以抗拒的亲切感。
      “朝朝……”顾惜朝忍不住轻吟,记得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叫过他的,那是他的娘亲和疼爱他的姨娘,她们俩是唯一这样叫过自己的人,可自从十岁那年,娘亲不知所踪,自己也因痛恨让他在耻辱中长大的青楼而出走,这十几年来,再未曾回去,自己孤身一人漂泊闯荡,不管是寒冷、饥饿、得意还是一败涂地,只能在角落里自舔伤口,无法与人诉说,无法与人分享,就算晚晴也不能真正了解他的经历与内心。直到经历了违心的背叛与杀戮,死亡与心碎,才终于明白自己的真心。还好,还好不算太晚,还好他获得了重生的机会,这一次绝不浪费了,比起这莫大的幸运,肩上这点伤痛又算得了什么,也许是该受的吧。
      想着时,竟真的觉得肩上已隐隐作痛,抬头看看月,今天的月亮还真是很圆呢,明明还不是十五,难道月光照太多了?觉得痛感又加重了,算了,还是回屋去吧。

      正在这时,听到了衣裾的声音,抬头一看,耶律大石竟已站在了面前,看来这家伙功力也了得啊,竟这么不声不响的就来了,还是自己的感知力受那伤痕的影响?
      只听他关心的问:“惜朝,你昨日说头痛,今天看起来好像还是不舒服的样子,要不要我找大夫来?”
      “不用了,老毛病。”顾惜朝不舒服不想理他,所以只瞟了他一眼。
      耶律大石见他右手捂着左肩,便抻手上去查探:“你是受伤了吗?”

      “别碰我!……”顾惜朝见他伸手,便反应有些过激,不知为何,这种时候,他特别不想有不能完全信任的人碰到,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自卫。
      耶律大石立刻止住了手,顾惜朝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便说了句我没事,累了要去睡的话,避开耶律大石回了房。
      他并不信任自己呢。耶律大石是个遇事不惊,常能保持冷静的人,脸上常是平静的面容不易看透他的心思,然而他却觉得顾惜朝能看透他,能了解他的内心,所以很想接近他,与他畅谈,得到他的信任,但看来前路还远,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对我敞开心扉的,耶律大石望着他的背影如是想。

      十五这晚,顾惜朝就如往常一样从傍晚开始就把自己关在房里,铁手和岳飞也如往常一样,按约定不去打扰他,就算心里担心也没办法,顾惜朝的固执也是非比寻常。

      然而没想到,耶律大石自下定决心要让顾惜朝对他敞开心扉,便积极展开攻势。这晚他又来到顾惜朝的住处,听下人说,他晚饭也没去吃,正奇怪怎么这么安静,于是敲了敲门,门没上栓,轻一推就开了,于是自行进屋,“惜朝?你在吧?”,刚问完就看见了榻上躺着的顾惜朝,微侧身朝里,看不清面容,于是走近一瞧,竟又呆住了,只见榻上之人就如昨晚一样,只着中衣长裤,裸露着双足,被子也没盖,长发散得满床都是,眼微闭,眉轻蹙,而且似是因为痛苦胸膛起伏地喘息着,汗水微浸湿了额边的发,他的衣襟往左边被拉开,半露出了左肩,肩上靠近脖颈的地方敷着一块湿毛巾,床边放着一盆水。

      耶律大石看得有些目不转睛,他一直以理想为最高,再美的人也没放在过眼里,然而眼前的这个人,实在不在常理之中,并没有女人的娇艳柔弱,那美却能沁透心神,憾动魂魄,那因痛苦而起伏的胸膛,因痛苦而拉紧的纤韧颈项,还有完美的锁骨的形状,散乱如海藻的头发,这一切都让他忍不住身体发紧,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只是看着一个人便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耶律大石猛地打了个激灵,努力地抚平体内的蠢动,这时顾惜朝也发觉床边有人,痛苦让他的感知变得迟钝,看到耶律大石时有一时的吃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进来,你怎么了?病了吗?” 耶律大石蹲下检视着顾惜朝。
      “不是病不是伤,明天就会好了,你不用管,快走吧。”顾惜朝真的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耶律大石知道他不愿找大夫定是有他的理由,不顾他的驱赶只看了看状况,伸手探上那块毛巾,顾惜朝伸手想挡:“别动。”,却被耶律大石制止:“你才别动,已经很热了,该换了,我去换水。”说着拿起了床边的水盆,起身就出去了。
      回来时已换了满盆的凉水,还有一块新的毛巾在水盆中,放下水盆他又半跪在了床边,伸手把那块毛巾取下,顾惜朝觉得此时对耶律大石的行动力真是插不上话,也没那个闲力气,而耶律大石取下毛巾后看到了那道伤痕,动作顿了一下,马上又麻利的把新的凉毛巾拧干给他再敷上,并问道:“这就是那逆水寒造成的吗?”

      顾惜朝只是微闭着眼没有答他,只听耶律大石自顾自说着:“一个才华横溢,心比天高的人,不该遭受这样的痛苦。我知道你在宋国报国无门,还惹得满身血腥。”顾惜朝心想,他这是要攻心为上吗,要拉拢自己可没那么容易,只是此时痛苦占据了大部分的感官,已没有多少的空间留给思考,他还真会找时间。
      不曾想耶律大石接着却说:“但我也实在没有资格说让你来辽国,让你施展拳脚,因为,现在的大辽,甚至比宋国还糟糕。”
      顾惜朝听了微睁开眼瞄着他。
      “终于肯睁眼看我了吗?如果我说,我即使生不逢时,即使力挽狂澜已无望,我仍然不想放弃自己的梦想,你会正眼看着我吗?”
      顾惜朝看着他,攻心如攻城,耶律大石这次也是单刀直入正门进,果然很会现学现卖呀,不过,他与自己倒真是有些相似,有某种不管不顾的执着,哪怕这种执着与这世道格格不入,仍然我行我素地想走自己的路,他与自己的区别大概就是,他沉着得多,没有自己的狂,他谨慎得多,潜伏以待时机,但这也可能让他变得保守而不能适时突破。

      顾惜朝看了他一会,只用无力的声音道:“在那边的抽屉里有个精致的盒子,你能帮我把里面的双龙冰炎玉拿过来吗?”
      耶律大石知道这是一种认同的表现,马上起身把那玉找出来拿给顾惜朝,顾惜朝把玉握在手里,希望能起一些作用。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自不量力的谋权者?” 耶律大石边换毛巾边说道:“身逢乱世,国之将亡,还像个疯子一样想建立一个清明国家。我也知道可能无力保住大辽,我的理想更是遥不可及,我也曾想过要放弃,然而,我发现一旦放弃,我便不知到底要做些什么,为什么而活了。”
      “疯子吗?”顾惜朝望着屋顶说道:“以前很多人都这样叫我,包括我的妻子,若不想放弃就继续下去好了,也不用执着于一个辽国,也许你该放眼天下,甚至放眼未来,对于我来说,不管是继承来的、抢夺来的,还是捡来的、偷来的、被人施舍的,甚至天上掉下来的,只有以着自己的理想,用自己的双手所创造的东西,才是值得以命相搏的无价之物。”

      “值得以命相搏的无价之物……” 耶律大石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禁重复着,体会着:“自己创造的啊,……,我一直也想找到让自己受挫也不动摇,逆境也不放弃,让自己义无反顾的东西,原来竟不是千军万马,亦非帝位皇权,只是这一句话而已。” 耶律大石的眼中有喜悦的光芒,“惜朝,果然遇到你,是我人生最大幸事!”
      顾惜朝也觉得无奈,刚才他也是感同身受,情不自禁抒发了心中的想法,以前的他也有理想,那就是登坛拜相,出人头地,然而有理想是好的,但理想却不一定是好的,能不能实现也无人知晓,可人一旦执着了,便看不见其它,现在的自己不知算不算有理想,只是至少,一定要活得精彩。

      虽然握了一会冰炎玉感觉痛苦有所减低,才有力气说那么一大堆话,可当锐痛袭来时,他还是禁不住呻吟出声,耶律大石见了,觉得不忍心,便一把拉起了顾惜朝,一掌抵在他背后开始输送内力。
      顾惜朝感到内力将痛苦压下了不少,而且这耶律大石的内功竟与铁手有得一比,看来他的确是一个天资聪颖且勤奋的人,否则不可能年纪轻轻便有卓人的武功与政绩,但他顾惜朝不想再入他人的棋局,他要做观局者,他要做设局人,他要以自由的意志做自己所想。
      子夜刚过,顾惜朝便感觉平时会持续到凌晨的痛苦已逐渐趋于平缓。
      顾惜朝一直不语,耶律大石也识相,他知道,天生就是冲飞九霄的鹰,不大可能绑得住,能让他的心防裂开一点缝已很了不起了,再说今天的收获已经很多了。顾惜朝示意他撤掉内力时,他照做了,看顾惜朝已好多了,便也不再打扰他,识趣地离开,他为顾惜朝擦了额头的汗,为他盖好被子,正要离去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可以问一下,那玉佩是两条龙吗?”
      “对,是两条飞龙。”
      “飞龙?什么地方的飞龙啊?以前没见过这形象。”
      顾惜朝看了他一眼,略微打趣地说:“是来自世界尽头的飞龙。”
      “世界尽头?!”
      “没想过吗?所以让你把眼光放长远一点,不要被已知的事物束缚了。”
      耶律大石就这样站在那里,盯着顾惜朝看了良久,仿佛在思考又仿佛没有,直到顾惜朝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了,他才说了一句:“惜朝,谢谢你,让我知道,世界还有尽头。”然后英武的面孔上露出了会心地一笑,转身离去并轻轻带上门。
      顾惜朝松了口气,不过他那笑倒是真心的,看来那家伙又悟到什么了。
      这时顾惜朝还并不知道,他这晚与耶律大石的对话,促成了日后‘西辽’帝国的建立。

      这时,大宋江南扬州,天青楼的最顶层,这里是常人不易上来的,只见一中年美妇凭栏远眺大明寺的栖灵塔,青衣白裙,眼神像是看破尘世般波澜不惊,乍看有淡淡的伤,隐隐的愁,可眼波转动间却还浮动着少女才有的灵动。妇人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样子,淡妆略施,雍容端庄,又自有一股子清雅,秀美的脸庞及窈窕的身段,透着的是国色天香,还有少女所没有的成熟韵味。
      妇人旁边站着一位年青的女子,却是一身红衣劲装,女子看来二十多岁,容貌明丽可人,俏丽中还带有一股巾帼英气,腰后别着两把尺来长的微弯双刀。
      只听红衣女子拱手说道:“阁主,我的手下报告,燕京节度使府里出现了一个好穿青衣的公子,好像名字就是顾惜朝,外貌形象也比较符合您的叙说。我看我还是快回耶律大石身边,好调查清楚。”
      “他真的没有死吗?”妇人眼中露出欣喜道:“若是上天怜悯,让我还能找到他,我这十几年的心血也没有白费了,”转而对红衣女子道:“朱雀!那你现在即刻回辽,务必查清楚,若真是朝朝的话,不,惜朝的话,你要尽可能帮他,保护他,……还有,先隐瞒身份,尤其别让他知道我的事。”

      “阁主,”朱雀看着那妇人,眼中充满温情:“您到现在还把他当成小孩子吧,还总是叫朝朝改不了口,您那么爱他,我想,他不会怪你的。”
      “他虽不是我亲生,但我把他当亲儿子,你不知道,他曾是我们的一切,可是,当初若不是我没能阻止他娘亲,若不是我单独留他在那里,以至于发生那样的事,他也不会不辞而别,这么多年了,等知道他的消息时,竟是死讯,你可知道,我的心当时就碎了,要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大概都坚持不到现在。如今又有了他的消息,我真的不敢轻举妄动,我很怕再伤害他。”
      “阁主……”
      “朱雀,你虽也非我亲生,但我也是把你当自己的女儿,这么多年都让你潜伏在辽国,你真的不怪我吗?”
      “阁主,你说什么呢,阁主对朱雀的恩情,朱雀一生一世都报答不完,潜伏辽国也是我自愿的,何来怪不怪,所以阁主爱护的人,朱雀我也一定会用生命来护卫。”
      “谢谢你。”
      朱雀听了只会心一笑,又道:“对了阁主,好像那个戚少商也去了边关,是为了找赫连将军的儿子。”
      “这我知道,希望他们不要碰上才好,要是那个戚少商再想伤害惜朝的话,朱雀,就算他是抗辽英雄,你也要阻止他。”
      “是!阁主,那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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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无价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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