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言安宁

　　“你打算在外面游荡到什么时候？”
　　看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叶嘉兴，庄怀宁还是有些吃惊的，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
　　她其实已经并不期待他出现，最初漫游的时候倒是这样幻想过。后来渐渐明白，人海相逢，没有人为元素，光靠游丝一样的缘分，是多么的无望。
　　所以，干脆不去想有这样的可能。反正她平凡无常地生活了这么多年。
　　离家已经七个月。此时是盛夏，她在做事的小店里看着他走进来。
　　然后就是上面的一句质问。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不想回去了。”她无视他眼中的那抹怒气。
　　是的，怒气，这是相隔这么久见面，他的表情。
　　在他看来，她不告而别，是大大的忤逆他，而且竟然还一走这么久，岂有此理。
　　可是——
　　“难道我们还有什么关系么？”她才不管他会怎么想。她已经做好了走到尽头的心理建设。
　　“你别扭个什么劲？要结婚就结婚去，你这样一走了之算什么事？”
　　“谁跟你闹别扭了？你不想结婚就不结，我现在有新男朋友了，你最好不要搞破坏，早早离开为妙。”
　　“你这样子，还有人要？”他挑眉，盯着她的肚子。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气了。
　　他知道她留在了镇远，等着跟她耗。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直到昨天，倪东阳突然给他打电话，说在镇远县城看到了她，并且是大腹便便的她。
　　“看上去快要生了，你不会绝情到这个地步吧？”他以为庄怀宁是被抛弃的。
　　叶嘉兴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这样做了父亲。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她身边，除了生气还是生气。
　　“你还可以更过分一点。”庄怀宁瞪他。“你说我怎么回去？跟你没名没分，你又明确表示过不喜欢孩子，我要怎么跟我家人朋友解释自己成为了单身妈妈？要是早早就告诉你，那它还能存在吗？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生养，你别以为你这样来了我会原谅你。”
　　“你怎么知道我会不要它？”原来，在她眼里，他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只图自己快活的人。叶嘉兴大大地被打击到了。“我就差劲到这个地步？”
　　是不是他们之间有十年的年龄差，所以看问题的眼光都不能放一起去？
　　如果早知道有这个孩子，虽然不在他的期待中，但怎么着他还是会留下它的吧。他的生活需要这样的一些意外来推动，即使再排斥，也会最终接受并习惯，并且认为没什么不好。就如同他们当初在一起的这个过程。
　　“我不想跟你说这些，无论你要与不要，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了。了不起你就提供了一颗精子，我并不觉得孩子一定需要个父亲。即使需要，也不一定非要你做父亲。”
　　最坏的可能也不过如此，她不觉得这是世界末日。
　　他才不理会她这些在他看来纯属胡说八道的话，当即决定把她带回去。并且，亲自去给店主人道谢。
　　“你真的是阿宁的爱人么？”店主微微吃惊。看上去这么有教养的人，怎么可能任由怀孕的妻子在外面漂泊。
　　不过，她并没有将不解问出口，只是嘱咐道：“女人在怀孕期间非常非常辛苦，阿宁也不例外。每次产检要是我有事忙着，她就一个人去。整整吐了三个月。因为吃了感冒药怕孩子不健康，急得哭得不行。身体一直很虚弱。现在脚肿得走路都艰难。她一直很坚强。虽然你一直都不在，也从没说过一句你的不好。我建议她给你打电话，她说你们的关系岌岌可危。我不知道这之间有什么样的前因后果，只是想说，一个女人愿意给你生孩子，不为名利，必定是爱到了极点。”
　　叶嘉兴一一受听。
　　店主没有收他留下的钱，“就当是我送给孩子的礼物。我的儿女都不在身边，有阿宁陪着我，还帮我看店，倒是我赚得多。”
　　庄怀宁其实一点都不想走。
　　她习惯了这里慢悠悠的生活，习惯了这个古城从日出到夜幕降临的种种形态。她和她的孩子一起在这里呼吸着世外桃源一样新鲜的空气。她可以坚强地给自己打气，不去过多地依赖他人。
　　在一般人可能来，这样的处境足够凄凉。可是，她却是真的习惯并喜欢。
　　她喜欢这里的人，这里的风景，这里的种种声音。这些都让她内心丰富并且宁静。过去总是回不去的，她不会去回头。
　　只是现在，不得不走。
　　在叶嘉兴无法说服她的第二天，庄怀安来到了镇远。
　　看着妹妹的样子，庄怀安几乎快要石化。
　　她接到叶嘉兴的电话，说庄怀宁必须回去，如今也许只有她能够劝得动。“她快要生孩子了。孩子是我的。”叶嘉兴简而言之。“我希望你能帮忙劝她回去。其他的事情，我们回去再来处理。”
　　“怀宁，你——”一向觉得自己与妹妹没什么隔阂的庄怀安看到庄怀宁如今的样子，不知该说什么好。“你怎么还是这样瘦？”
　　一般的孕妇无不在孕期长个几十斤，可她看庄怀宁的样子，只有肚子大着，还是瘦胳膊瘦腿，近乎怪异。
　　看到久违的亲人，本以为自己不会太激动，可是，庄怀宁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姐，我很傻很笨是不是？”
　　“还说这些干什么。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回去，你这完全是个畸形的孕妇，哪有这样瘦的？爸爸妈妈都在家里等，看到你这样子真是要难受死了。”庄怀安抹去她的眼泪，迅速去给她收拾东西。
　　庄怀宁任她大包小包地装，想着父母得知自己的现状，必定大怒，甚是惶恐。“爸妈肯定被我气死了。”
　　“哪个父母遇到这样的事情能高兴？”庄怀安叹气，“你真是叫大家意外，从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回算是让我们见识了。”
　　叶嘉兴请的车子也来了。
　　看到庄怀安，他知道事情已经解决。
　　“叶嘉兴，我回去再跟你算账。”庄怀安冷冷发话。
　　帐怎么算都是没问题的，只要庄怀宁肯回去，自己受些责骂，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欣然领受庄怀安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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