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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巴掌
谢云卿坐在摇摇晃晃的花轿里,膝盖紧张地紧紧贴在一起,鼓着腮帮子去吹蒙在头上的红盖头。轻飘飘的盖头被他吹得偏移了一角,他又赶忙抬手将它扶正。
红盖头可不能掉!他的盖头只能由老公来掀。
指尖触到红盖头上绣出的喜字,谢云卿的脸又是一红,触电般收回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回膝头的盒子上。
陆俞真是的!明明说了不要,还是给他买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还只能穿一次,多可惜!可陆俞非不听,说要给他最好的。
他头上戴的凤冠、盖头,身上穿的袖衫褙子,乃至最里头贴身穿的……咳,都是陆俞从县城带回来的好东西,听说还都是防御法器呢!
不过陆俞对他这么好也是应该的。谢云卿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想到陆俞以后每天早晨睁眼,看见的都是自己这般临水寒梅似的好相貌,到底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
谢云卿把自己逗乐了,吃吃地轻笑起来,伸手拨弄盖头上垂下的珠帘,心里不免有些得意。
他之前在轿子里不小心磕到了头,额头都磕红了!到现在脑子还有点晕乎乎的有点想不起来事,不过倒不至于失忆。
他还记得自己是个穿越者,是前世死后直接来到这村庄的。他和陆俞从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就注定要嫁给他的!上辈子拼命工作,结果年纪轻轻就得绝症死了,这辈子谢云卿坚决不吃一点苦!陆俞负责赚钱养家,他负责美貌如花,哼哼……
想到陆俞,谢云卿心里又漾起一阵说不清的情绪。他上辈子没谈过恋爱,现在脑子也不太清醒,所以这应该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谢云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儿时的记忆大多模糊,陆俞的身影却像开了高清会员一样,画质清晰地在眼前反复播放。
陆俞那紧实饱满的胸肌,不用力时软绵绵的,用手一戳却会硬起来。被宽大衣袍遮住的手臂肌肉隆起,一只手就能把他整个人托起来。也许因为常年干农活,陆俞的肩膀又宽又厚,做的时候大概会连天花板都看不见吧……
谢云卿前世就不太直,可惜从现实到网络都没遇到过陆俞这样的天菜!
他忍不住咬住下唇,在窄小的轿子里扭了扭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刚要仔细回味,耳边高亢的唢呐声骤然一停,紧接着,一阵低沉诡异的唱词从前方幽幽响起。
最后一次唤神开始了。之后,便是将祭品送入白水。
陆俞……陆俞怎么还不来。
谢云卿双手收紧,抱住怀里的盒子,盒子的尖角搁的他生疼。还没来得及探查外面的情况,轿子便猛地一顿,随即被狠狠摔在地上,震得他整个人向上弹起,屁股磕得生疼。
王婶悄悄掀开轿帘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活色生香的情景。
轿子歪歪斜斜地搁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可怜地向一侧倾斜。谢云卿斜倚在轿厢角落,毫无形象地仰着头,支起一条腿正揉着。原本垂到颈部的盖头几乎全被撞飞了,只剩一角摇摇欲坠地勾在凤冠上,露出他一截纤长雪白的脖颈,喉结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再往下,雪似的颈子被朱红嫁衣严密包裹,只露出一小截手腕,所有春光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细腰被一条绣金镶珠的腰带紧紧束住,仿佛一折就断似的。嫁衣裙摆散乱在轿厢里,像开到奢靡后被碾入泥中的红花。
王婶心里嘀咕,这娃真是可怜,像一支精致漂亮的金簪,被拿红绸细细裹着,装进小红盒里送给神明当祭品。
哎!可怜的人儿哟!王婶一拍大腿,估计还等着心上人来接呢!却不想男人都是没良心的狗东西,肯定早拿着卖他的钱去温柔乡逍遥快活了!
王婶心直口快,心里这么想,嘴上就说了出来。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谢云卿好像是那屏风上的绣鸟生了翅膀,猛地朝她扑来。他一把扯下盖头抓在手里,怒气冲冲地扑到小窗边,脸几乎贴到王婶面前。
大概是气着了,他的脸颊连着眼尾都透出薄红,像温润剔透的玉。
好在这般冒犯长辈的举动终于让谢云卿回过神来。
“婶婶别这么说,陆俞和别人不一样!”
“我也觉得不一样。”王婶撇撇嘴,“谁家男人会亲手给媳妇穿上嫁衣,然后送去别人床上?”
谢云卿一愣,有点害羞地反驳:“我、我还不是他媳妇呢。”
这是重点吗?!王婶夹枪带棒讽人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这么傻的!但好好的孩子,总不能白白让白水夺了命吧?她一咬牙,继续劝:
“那不更糟了!”王婶拽住他的手就要往外拉,“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你这没名没分地跟着他,他都不愿来接你回去,这说明什么?孩子啊,听我一句劝,快跑吧!再不走就晚了!”
“唔。”谢云卿扯着盖头正要重新戴上,心里把王婶的话转了一圈,突然猛地跳起来,头“咚”地撞上低矮的轿顶,他却浑然不觉,激动道:“说明他想娶我!”
这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王婶是无语,她活这么大,见过的男人没有上千也有八百,但像谢云卿这样的恋爱脑真是头一回见。谢云卿却不一样,自从在轿中醒来,他整颗心就全被陆俞占满了,见不到他就安不下心!
可如果陆俞是打算直接抢亲、就地成婚……谢云卿只觉得心跳如鼓,忍不住咬住指尖:“那、那我更不能走了!陆俞肯定是想劫走花轿,给我一个惊喜!我要是走了,岂不是坏了他一番心意……”
他自顾自沉浸在洞房花烛的甜蜜想象里,没留意被晾在一旁的王婶,自然也错过了从她身上悄然抽离的那缕白雾状水汽。
等他再抬眼,王婶已恢复正常。她眼珠一转,豁出去了:“孩子啊!真不是我爱嚼舌根——陆俞他出轨啊!”
“出轨?”浸在甜蜜里的谢云卿似乎猛然被敲破了想象打造的外壳,猛然瞪圆了眼睛,一番挣扎后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怯懦着说道:“我不一样的……他肯定只叫我一个人老婆!他在外面可以有别人,但那些都是宾馆,我才是家!”
王婶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不远处一直平静的白水也像被投进白磷似的,猛地掀起大浪,吓得前方祭祀的人连连后退。
“王婶,你没事吧?要不坐下歇歇?”谢云卿关切地拉住她的手,继续补充:“哎呀,现实生活中我们可恩爱了~你说的那些只是平淡生活里的小插曲,别过度解读啦……”
“啪!”
王婶像沾了病毒般猛地甩开他的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都能忍?还是不是人?可别把这股奴性沾到自己身上。她本想扭头就走,眼神却一晃,又怒气冲冲地对谢云卿说:“我亲眼看见了!他可是跟张麻子家的傻弟弟苟合!半夜衣衫不整地从他家出来!”
“是吗?”王婶仿佛看见对方脸上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再细看却还是那副楚楚可怜的窝囊样。谢云卿好像还是犹豫着原谅他出轨的老公,可是时间不等人。唱神的歌声渐渐停了,一群身着彩衣的男人像蚂蚁般朝轿子围拢过来。
为首的张麻子对着谢云卿嘿嘿一笑,猥琐地上下打量他:“本来想着你要嫁给白娘娘,懒得告诉你,却被王婆捅破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你那情郎早就是我弟弟的人了!你若是识趣,我也可以……”
“轰——!”
河水冲破河道的巨响骤然炸开,小小的轿子根本挡不住汹涌的水流,瞬间被冲成木片与绸缎的碎片。众人在水流中七零八落地哀嚎。
“白娘娘息怒啊!我们这就献祭品!”
不是白娘娘,是你谢哥哥。谢云卿暗中翻了个白眼,抱着匣子,被水托在半空,冷冷扫视地上众人。
片刻后,他才像受了大刺激般,泪水夺眶而出。
那可怜的盖头又皱巴巴地飘在逐渐退去的河水中。谢云卿白生生的俏脸完全露了出来,向来柔情含笑的眼眸此刻盈满泪水,原本束好的发冠散落几缕湿发贴在脸颊,无端透出几分阴沉。在嫁衣的映衬下,他宛如遭辜负后上门索命的艳鬼。
“好你个陆俞!”
双脚终于落地的村人惊魂未定地瘫坐在地上拧衣服,仰头听见谢云卿说道:“我这就去杀了他!我与他海誓山盟,自愿献身白水,他却骗我弃我!我谢云卿绝不再做白水的祭品!”
说罢,谢云卿身影如风,一闪便消失不见。
谢云卿发誓,自己从没跑得这么快过。天天跟着反派闯虎穴狼窝,他敢肯定,自己的身法进步了。
但这场景是不是有点诡异?他在前面飞,一条溪流似的水在后面追。
还好,前方不远处,他远远瞧见了一个身穿血红祭祀服的男人。那人步伐悠缓,仿佛郊外春游一般闲庭信步。他的右手提着一柄细长的银剑,剑穗微微摇晃。即便隔得老远,谢云卿也能清楚闻到陆俞身上的血腥气。
他心里一沉,加快脚步,这才发现,陆俞身上那祭袍本是纯白色,此刻却被鲜血染得通红。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谢云卿对上了陆俞的视线。原本面色阴沉的陆俞,目光触及谢云卿的瞬间,骤然转为狂喜与急切的占有。他抬起眼,贪婪地将身穿嫁衣的谢云卿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像要一层层剥开衣裳,窥见内里雪白的肌肤。
谢云卿清楚地看到他如饿了几天的流浪汉见到食物般狠狠咽了下口水,随后对自己露出灿烂的笑容。
老婆。
谢云卿读出了陆俞故意做出的暧昧而夸张的唇形。陆俞站在原地对他张开双臂,等着兔子自己跳进陷阱。
明知自己被人追着还不主动过来,非要在那儿装大爷?谢云卿不爽地撇撇嘴,却还是如他所愿,猛地扑进陆俞怀里。
“阿云……!”
玉兰香气骤然冲淡了陆俞鼻端的血腥味。他收紧双臂,牢牢锁住谢云卿,不顾爱人细微的挣扎,一手穿过臂弯,一手托住大腿,直接将人抱到与自己齐平的高度。
陆俞迫不及待地将脸埋进谢云卿颈窝,满足地喟叹一声。他感觉到头顶传来谢云卿反抗般的咒骂和落在背上的拳头,却全然不理,只一味揉捏着掌心饱满柔韧的肌肤。
阿云好香好香好香!
吃掉他吃掉他吃掉他!
“陆俞。”
陆俞听见阿云叫他。他本来不想抬头,可阿云力气太大。他正冷着脸,粗暴地揪住陆俞的马尾,强迫他仰起脸。
陆俞眼神懵懂,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下意识顺从地扬起脸来,毕竟不能让阿云真揪掉头发,变丑了阿云会嫌弃的。
阿云怎么了?不舒服吗?陆俞刚要开口,便觉一阵掌风扇来。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夜空中炸开,连后面鬼鬼祟祟靠近的水流都吓了一跳,犹豫着不敢上前。
谢云卿没留情,陆俞被打得偏过头去。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表情,他的呼吸是轻而浅的,好像被打的不是他一样,反而衬得跑了这么远,又扇了他一巴掌的谢云卿呼吸粗重起来。
怎么不说话?不会打傻了吧?
谢云卿的手赶忙松开陆俞的马尾,刚想捧起他的脸看看,便感觉刚扇过他的掌心处,一股温热潮湿的触感蔓延开来。
陆俞舔了他的手。
不等谢云卿炸毛,陆俞喘着粗气的传音便钻入耳中:
【老婆手好凉,扇巴掌手疼不疼?下次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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