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变数
“姐姐。”
闻得这一声轻唤,金旃回过头,见金檀款款走来,便顺势将倚在自己身上“醉得踉跄”的宋玉禾交托给吉云搀扶。
金檀走近,问了声姐夫可还好。
金旃颔首:“他酒量浅的很。不碍事。怎么了?”
金檀面露歉意:“明日我需往京郊大营为父亲送堪舆图,不能亲送姐姐姐夫启程,只得今夜在此拜别,愿姐姐姐夫此行一路顺遂,早日将朔风关盐务查清,不负圣望。”
金旃笑着应声,欲要转身走时,却又被金檀叫住。
“还有什么事么?”
金檀似乎踌躇了下,随后蹙眉道:“当年在丽山……我人微言轻,难以为姐姐说话。时至今日,我都可惜那日姐姐下山,我未能求得姐姐宽宥。”
她双目盈盈,诚恳道:“姐姐,可会恼我?”
这话问得突然,却勾起了旧忆。当年初入丽山学府时,金旃并不算众矢之的,倒是金檀因庶女身份备受贵女们排挤。金旃虽与这个庶妹素来不算亲近,可见她受欺,私底下不少为她出气,也正因如此,才招致许慧君等人的记恨。
金旃深知这个庶妹自幼便因生母之事心存芥蒂,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可偏偏就是这般怯懦的人,前世竟能掀起那般风波,最终名正言顺地嫁入景王府,避过了金家后来的祸事……
虽不知是朱妙贞还是她的筹谋,可今生的金旃只想好好守住家,前世那些诡谲私心,金旃也不想再计较了。
想到此,金旃伸手理了理她的鬓边碎发,笑道:“丽山往事,如今算来也是少年旧趣。过往种种,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何况我也不是说了嘛,你连夜抄书,为我祈求先生已是很好很好了……至于你,你离家三年,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未曾好生关怀过你。”
她顿了顿,轻声道:“如今我既出嫁,家中便只剩你了。你素来聪慧,我此去朔风关,父亲时常离家,姨娘又不能出门,家中只你一个,诸事还需你多费心照看。若遇难处,我已安排了人手,你尽管传信便是。”
金檀闻言动容,屈膝行礼,温婉应道:“姐姐放心,檀儿定当尽心竭力,守护家门。”
金旃轻拍她的肩,唇角扬起一抹洒脱的笑意:“不过记着,若有人为难,你也不必处处忍让,尽管记下。待我回京,自有我这个‘名声不佳’的姐姐为你出头。”
金檀眉眼弯弯,低头浅笑:“好,檀儿记下了。”
——————
金旃刚把宋玉禾“体贴”地搀到马车旁,一见四下无人,立刻卸下贤妻面具,毫不客气地将他往车厢里一搡。
只听宋玉禾一声压抑的闷哼,怕是撞到了车壁。
候在车旁的吉云低呼一声,慌忙上前查看,嘴角更是不满的喊了起来:“哎呀!少夫人!小心点儿!少爷还病着呢!”
金旃秀眉一挑,戾气盈眸,正要连这主仆二人一并发作,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慵懒的低笑。
她倏然回首,但见换了一身描金玄衣的赵景珩正拂开一树垂丝海棠,翩然而来。纷扬花瓣落在他墨色鬓角上,平添三分韵致,可谓风流英秀,容止可则。
金旃周身一凛,方才饮下的酒意瞬间化作警惕——其实算起来,自己和赵景珩也曾见过几次,可也仅限于臣子女对天家子的拜见,赵景珩对自己并无兴趣。可今生,只有百花宴的遥望算是“意外”。今夜,他这般特意来寻自己,又是为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宋玉禾?
有了这个念头,金旃心已微定。
“金大小姐方才在殿内,可真是…”赵景珩缓步逼近,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玩味,“威风凛凛啊。”
金旃屈膝行礼,声音疏离:“殿下谬赞。不知有何指教?”
赵景珩笑道:“指教不敢。只是好奇,为何每次相见,大小姐看本王的眼神,都像藏着未出鞘的匕首?无论是百花宴那次——”
他顿了顿,只见金旃面色毫无波澜,挑眉继续说道:“——还是今日。莫非本王曾在不经意间开罪过大小姐?”
金旃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唇角弯起得体的弧度:“殿下说笑了。臣妇只记得最近见过殿下,是在大婚那日。难不成是那日外子或妾身有何失礼之处?还望殿下海涵啊……至于什么百花宴,殿下怕是记错了吧。长公主可是明令宴上不入男宾,连伺候的只有丫头嬷嬷,臣妇那日可是一个男子都没见过呢。”
说到此,金旃笑意温婉可人:“何况,我与殿下,哪里会有什么旧仇积怨呢?”
金旃还深深记得前世兰蘩的死,赵景珩也是推手。她忘不掉被兰蘩亲手埋葬的婴孩,更忘不掉那样鲜活明亮的兰蘩在他的后院磋磨的一如怨鬼——她同他,有仇,有怨,无法释怀。
“旧仇积怨?”赵景珩咀嚼着这四个字,眼底兴味更浓。
他确实不解,自己对金归鸿多方拉拢,即便金归鸿不愿站队,也不该让女儿对自己抱有如此明显的敌意——这小孔雀,藏的秘密似乎比预想中更深。
他还欲再探,金旃却已再次行礼:“殿下若无事,容臣妇告退——”
“那日的所听所见,足够让你殒命,你知道吗?”
赵景珩的声音仍旧带笑,却不如方才温和——既然她装傻作聋,那他也不需要卖关子了。
金旃抬眼看他,淡漠的脸上浮起笑意:“三皇子殿下,是在威胁我?”
赵景珩有些满意她也开门见山了。
眼见她丝毫不惧,赵景珩微微歪头,轻笑道:“金大小姐的性子,本王也略知一二。若真要威胁你,那第二日本王不就登府了吗?何须等到今日?”
金旃挑眉,那点锐利化作洞察一切的嘲弄:“那殿下此刻现身,是想用这个‘把柄’,与我做交易?”
“大小姐果然聪慧。”赵景珩抚掌,向前一步,目光灼灼,“那你不妨猜猜,本王想交易什么?”
金旃抚了抚微乱的鬓角,动作轻柔妩媚,倒叫赵景珩看的心头一痒。
抚鬓的美人睨眼看他,笑问道:“殿下想交易什么,不是该取决于您在朔风关,究竟投下了多少不容有失的筹码?”
赵景珩终于一震,面色微凝——她知道些什么?又或许是,宋玉禾知道了什么?
金旃像是恶作剧得逞般,忽然绽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刚才吐出惊人之语的不是她。
“殿下紧张什么?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这些日子,自从我家夫君领了巡查朔风关的差事,各方人马都寻着由头来攀交情,无非是想探听些风声。殿下您,难道不是其中之一吗?”
赵景珩微凝的面容也是一瞬,复又笑道:“金大小姐果真是个聪慧的。”
金旃笑容依旧甜美,话语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可是殿下,您想用那件事来要挟我,怕是打错了算盘。”
“为何?”赵景珩追问,他倒要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
金旃眉目间凝起寒霜——因为,兰蘩已不再死局里。而我,也不会身入囚困。
“就如殿下所言,皇后娘娘,也夸我聪慧。聪慧的女子,是懂得缄口不语的。”金旃非但没退,反而上前一步,拉近的距离让她的声音更低,也更清晰,“殿下,世上没有什么事物是一成不变的。这要挟人的把柄也是如此,若不能即刻使用,便如同过了时候的毒药,效力大减,甚至,会反噬其身。”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俊美的面容,轻笑道:“时过,则境迁。您又何来来吓唬我呢?”
赵景珩被她这番连消带打、软硬兼施的话噎住,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最终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这小孔雀,不仅羽毛鲜亮,也生有伶俐爪牙,真是别样有趣!
金旃无意纠缠,酒意上涌,头脑有些昏沉,再次敛衽:“殿下若再无他事,臣妇告退——”
话音未落,一阵疾风卷着尘土袭来,金旃下意识闭眼,眼中已感刺痛。
她正欲抬手揉眼,腕间却猛地一紧,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牢牢握住。
赵景珩已欺身近前,另一只手虚虚环住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亲昵温存:“別揉,当心伤了眼。”
金旃指节绷紧,强压下将他踹开的冲动。正要斥他失礼,却听身后传来吉云瑟缩的叫喊。
“少夫人……少爷喝醉了,吐了一身,正叫您呢。”
金旃眯着刺痛的泪眼回头,赵景珩却已顺势将一方锦帕塞入她掌心,语带戏谑:“金大小姐嫁的夫婿可比不及你啊。”
——关你屁事!
金旃心下骂道,手上已草草揉过眼睛,将手帕捧到赵景珩眼前,说道:“殿下恕罪,我夫君实在醉得厉害,臣妇需得即刻照料,先行告退。”
赵景珩没接,只是看着她。
金旃烦了,蹙眉将手帕挂在一旁的花枝上,便要转身离开。
赵景珩瞟了一眼那手帕,无语似的笑了一声。随后,长腿一跨,不偏不倚挡在她身前。
金旃语气彻底冷了下来:“殿下多次阻拦,到底是何意?”
赵景珩唇角一勾,也不多言,只轻轻抚掌。
垂丝海棠掩映的阴影里,一道消瘦高挑的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闪现,躬身侍立。
金旃心头一凛——他竟一直带着影卫!且藏得如此之深,自己方才全然未觉!
那影卫手中捧着的,并非兵刃,而是一套精致的酒具。他已斟满一杯,奉予赵景珩。
赵景珩执杯,指尖轻捻杯壁,递向金旃,眼底漾着捉摸不定的笑意:“金大小姐,若本王说,今夜拦你,别无他意,只是想敬你一盅酒。方才种种,不过闲谈,你可愿信?”
——信你才有鬼!
金旃挑眉,目光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与毒蛇装聋作哑,冷不丁会被咬一口。可都与他说的这般清楚了还要扯东扯西?这赵景珩,难不成还是个厚脸皮?
这般想着,金旃视线落在他手中那杯酒上,忽地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一杯酒算什么诚意?”
话音未落,她出手如电,竟不是去接那酒杯,而是直接自影卫捧着的托盘中夺过了酒坛,那玉制坛身触手微凉。
“殿下既然说到此处,那我也不妨同您再说个明白——”她抓坛在手,眸光清亮,凛然道,“那日百花宴,不管您信与不信,我确是诚心救人,也并非全无私心。我所求,不过是为我夫君仕途铺路,为我二人婚事造势。旁的,我一概不懂,也没那份闲心去琢磨,您实在不必对我多费心神,也莫要想着把我、把宋玉禾算进殿下一翻筹谋之中。”
赵景珩眉一挑,似乎被逗笑:“金大小姐,真和传闻中说的一般,待夫君情义深重啊。”
金旃心生厌烦起来,面上的笑意得体又疏离,只是继续说道:“今日我尽饮此坛,百花宴一事,就此揭过。皇后娘娘不想旧事提及,难道殿下就想身陷囹圄之中吗?——毕竟,人言可畏,您说,是与不是?”
说是徽福公主心恋皇兄之事传出,就算是徽福自作多情纠缠,可难道做兄长的,就没有半分错处?若有人说,是他故意引诱妹妹爱恋,金旃不信赵景珩能清清白白的脱身。
赵景珩自然懂得她的意思,只是笑着,并不应声。
金旃见他不阻拦,也不再等,径直仰起头,举起酒壶。
澄澈的酒液划出一道弧线,尽数倾入她口中。些许来不及吞咽的酒水顺着她纤巧的下巴滑落,蜿蜒过白皙的脖颈,没入衣领,在灯光下留下莹润的光泽。
一坛饮尽,金旃将空壶倒转,示意滴酒不剩。此刻的她,双颊绯红,眼波流转间艳光逼人,竟让周遭夜色都为之失色。
赵景珩微微歪头,一双桃花眼眸色深深。
她将空坛随手塞回那影卫手中,对着赵景珩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声音因烈酒灼喉而略带沙哑,却斩钉截铁:“殿下,告辞。”
再无多言,金旃利落转身,毫不犹豫地登车离去。
赵景珩站在原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杯未曾送出的酒,眼底兴味更浓。
“阿简,你说说,她怎么就不怕呢?”
影卫阿简如青松般侍立一侧,神色冷硬如石:“回主子,属下不知。不过徽福公主之事,若非顾忌金归鸿在军中的旧部与圣心,皇后娘娘恐已不容她存活至今。”
他略一停顿,复又直言:“所以当日事发,属下便谏言,若能及时以此事相挟,或可——”
“她非愚钝之人。”赵景珩淡淡打断,眸光在夜色中愈发冷凝,“能够提前预判徽福会发病,备下的礼物又正合皇后心意,而且自知皇后忌惮父亲忠武侯,并不会轻易动她。这般环环相扣,岂是巧合?甚至……若非她一封手书将兰蘩引往沛县,此刻兰蘩早已入我彀中。”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扰乱棋局后的凛冽。
原本,这一切都该在他的掌控之下精密运转——他故意亲近太史令家的庶女,引动徽福那一点就燃的妒火;算准时机,让人在徽福的汤药中添入那一味引子,诱其当众发病;再安排人“恰巧”引领精通医术的兰蘩前来施救……一环扣一环,天衣无缝。
届时,为保全皇家颜面与爱女性命,皇后必将兰蘩牢牢控于深宫。而他,自有无数手段,通过拿捏兰家满门的性命,也挑起她对皇后的怨恨,无论威逼还是利诱,他都会让那个被唤作“小圣手”的兰家女,成为他埋在宫闱最深、也最致命的一枚棋子。
这本是一盘绝妙的棋。可偏偏,横空杀出一个金旃!
“金旃。”赵景珩缓缓吐出这个名字,桃花眼微微眯起,像在品味一枚意料之外的异果,初时惊诧,随即化作被挑衅后更浓的兴味,“一个漂亮的,有趣的……变数。”
瞧着自家主子一如毒蛇紧盯猎物般的模样,阿简不由想起前段时日因被怀疑是奸细的护卫被主子几番折磨,死去活来间,多年好友拖着折断的双腿爬向自己只求自己能了却他的性命。
——就是因为金家这位大小姐打破了主子的计划,所有人都被查了一遍,甚至……自己。
阿简摸了摸肋骨,只觉得那日的非人疼痛又涌现上来,可他面色仍旧平静。
赵景珩回头,举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他不由咳了两声,又笑了出来:“真是好酒量啊。一整坛‘仙人醉’,竟只是脸泛红霞?”
指间微松,那只价值不菲的玉杯应声坠地,碎裂声清脆刺耳。
赵景珩却看也未看,只拂了拂衣袖,仿佛掸去什么尘埃。
“传令朔风关,”他转身,玄色衣袂在夜风中翻卷,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柔笑意,却不带半分犹疑,“计划照旧,不容有失。”
“是。”
阿简领命,身形未动,眼神却骤然锐利如鹰隼,猛地射向不远处那丛最为茂密的垂丝海棠。
下一瞬,他如鬼魅般无声掠入花影深处,再出现时,手中已多了一个纤细的身影——一个穿着素雅华衣的丽人,被他毫不怜惜地掼在赵景珩脚边。
那女子跌跪在地,云鬓微散,衣衫沾了草屑,抬起脸时,眼中噙着受惊的泪珠,楚楚可怜。
正是金家庶女,金旃的妹妹,金檀。
赵景珩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审视,随即化为恰到好处的讶异与责备。他俯身,亲手将金檀扶起,动作堪称温柔,同时蹙眉轻斥:“阿简,怎能如此粗鲁地对待金二小姐?”
金檀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身子却仿佛不胜寒意般微微颤抖,盈盈下拜,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哽咽:“金檀……见过三皇子殿下。惊扰殿下,万望恕罪。”
“二小姐何罪之有?”赵景珩笑容和煦,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她周身,“只是,夜深露重,二小姐怎会独自溜达到这儿?”
金檀瑟缩了一下,怯生生地瞥了一眼旁边煞气未散的阿简,声音更低了三分,带着委屈:“回殿下,臣女本欲将家姐遗落的金钏儿送来。可远远瞧见殿下正与家姐说话,不敢打扰,便在原地等候。谁知、谁知一回头,姐姐已乘车离去,臣女想快步追上,却不想……冲撞了殿下。”
她说着,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一枚精巧金钏儿示于赵景珩眼前。
赵景珩目光在那金钏上一掠而过,也记得金旃宴会中确实带了个金钏儿。他转向阿简,无需言语,眼神已是询问。
阿简微不可察地颔首——他耳力超凡,若此女早藏匿于此,绝无可能瞒过他。且方才扣住她脉门探查,气息寻常,确非习武之人。她所言时间、动机,听起来合情合理。
赵景珩这才对金檀致歉,随手将她快要掉落的玉簪重新簪好,瞧着金二小姐脸颊瞬间飞红,羞赧地垂下头,脖颈都染上一层粉色,这才一笑后带着阿简离开。
走到不远处,赵景珩回望。
瞧着金檀已走到垂丝海棠下,捡起方才金旃挂在花枝上的锦帕,刚一抬头,却是撞上了赵景珩遥望的目光。
他颔首微笑,金檀不由慌忙垂下头,藏起那方帕子,只留下一个羞怯无比的侧影。
阿简深知自家主子极爱柔弱女子,不由低声评价:“这位金二小姐,性情倒是与她那位嫡姐……截然不同。”
赵景珩想起金旃那桀骜不驯、亮如烈阳的模样,再对比金檀那柔弱如菟丝花的可怜可爱,桃花眼中笑意流转,意味深长地应道:“是啊。截然不同。”
主仆二人不再停留,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深处。
而就在此时,那花影下的清秀丽人缓缓浅了那羞怯模样,目光清亮的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不见半分怯懦。
侍女司画此时才从长廊那头气喘吁吁地跑来,见到她,大大松了口气:“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让奴婢好找!”
她说着,拨开重重花枝走近,眼尖地发现地上有一点莹光,弯腰拾起,竟是一枚成色极好的玉钏儿,不由奇道:“小姐,这不是您的玉钏儿吗?怎么落在这儿了?”
金檀伸手接过那枚玉钏,与自己腕间那枚金钏并排放在一起——金玉相嵌,严丝合缝,正是一对。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金玉钏,轻声道:“若非靠着这对能分能合的金玉钏,只怕今夜,我的性命就要交待在这片垂丝海棠之下了。”
司画不解,却被吓了一跳,正欲发问。
金檀已神色如常地整理好微乱的衣襟,抬手理了理鬓发。当指尖触碰到发间那支由赵景珩亲手簪上的玉簪时,她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取下,又和手边的那方锦帕,一起递给司画。
她举步便走,吩咐道:“把这玉簪处置了。”
司画跟上,踌躇了下:“这可是小姐最喜欢的……”
金檀淡笑一声:“不洁净的东西,我还喜欢做什么呢?”
司画深知自家小姐骨子里的洁癖,见状便知这簪子定是沾染了小姐极厌弃的人或事,当下不敢再多言,只摸着那方只觉得金贵不输玉簪的帕子,小声发问:“小姐,那这帕子……”
“自然是烧了干净……”金檀随口答道,可转念一想,又轻声道,“罢了。留着它吧。”
“是。”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