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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
“是我的错。”
话音方落,苏蔺安眼圈一酸,有晶莹从眼尾涌出,湿润冰凉,缓缓下滑,顺着习习秋风,穿透心脏。
一直积攒于心中的委屈瞬间迸发,她委屈,苏蔺安无比委屈,就算知道那群为难的人是天性恶劣,是落井下石,是鼠蛇之辈她都委屈,她都难过。
她也不想穿越,她也不想无缘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更不想做劳什子任务,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她的本意。
大氅厚重,此刻却也遮不住这场小雨。
绵密雨滴于此刻化作尖刺,千军万马般下来,刺破她长久以来强撑坚强的护罩。
一滴泪落,便是怎么也止不住,无穷无尽的泪水。
她痛哭出声。
下一刻。
一只手臂缓缓穿过苏蔺安的背后,裴翊动作极慢,面上眉间也蹙得极深,他手悬在她的肩头,却迟迟不敢落下。
苏蔺安意识到什么,忽然吸了吸鼻子似要抬头。
裴翊倏然放下手,大掌裹住她的肩,将她全须全尾地揽住,片刻动作之间,谨慎郑重,带着珍视的意味,仿佛对待什么孤品。
瞬间,苏蔺安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只顿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贴进他的胸膛,裴翊体温徐徐将她包住,紧绷的神经于霎那间松懈许多,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要将他的味道留住。
裴翊拇指似是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肩头,他们身体的距离近至极点,可苏蔺安却莫名觉得,她与裴翊的心更是亲密。
她终于感受到这炙热散发的温度了,终于体会到他那令人留恋的余温。
泪水模糊视线,可她此刻却分外想要看到裴翊。
特别特别想。
一股不知名的冲动油然而起,苏蔺安抬手,随意一抹眼,目光向上,就要去找裴翊。
先是他凸起的喉结,再是下颚...再往上......
蓦地,男人意识到她的行为,他迅速伸出另一只手遮在她的眼眸,与此同时,揽住她的手臂发力。
一个踉跄。
一个早有预料,安心温暖的踉跄。
眼前瞬间陷入黑暗,苏蔺安撞上一片宽敞的胸膛,隔着层薄薄的衣物,她清晰感受到胸膛的软硬与温度。
愣怔片刻,她想起方才那视线的最后,她看见了裴翊那抿得很紧的薄唇,还有那填满了忍耐的眼底。
“是我的错。”
男人饱含隐忍、心疼,带着复杂情绪的话语落在头顶,细细回味,裴翊说这话时,音线竟是抖的。
望着眼前的胸膛,只停顿了一秒,苏蔺安不假思索地靠上去。
她告诉自己不可以贪恋片刻的温暖,却还是忍不住靠近。
像是搁浅良久的鱼遇到拍岸的浪潮,即便知晓没有生路,却还是忍不住往海水中挣扎。
倏地,那只覆在眼上的手轻轻离开,苏蔺安却依旧闭着眼,她无比安心地靠在裴翊胸膛。
而那只手也没有就此闲下来,他一下接一下地从她的头顶抚至后颈,拇指上的细茧有一下没一下地经过苏蔺安敏感的肌肤,粗糙炙热的触感像带着电,所到之处,皆带来激烈的令人兴奋的战栗。
她咬唇,没说,默默伸出手回抱住裴翊。
男人动作一顿,依旧沉默,只是将揽住她的那只手臂,从肩膀转移到后腰。
他们的姿势亲密又黏人,恍一看,与现代热恋中的情侣无异。
令人安心的气息缓缓萦绕着她,无形中,苏蔺安凌乱的心绪就这样被安抚下来。
而裴翊的手也在此刻适时停在她的脖颈与肩膀的连接处,不轻不重地按着。
他声音低沉,却又娓娓道来,像苏蔺安喜欢听的大提琴音,“半月前,皇帝中风病重传密信于我,那日暮安就是为了此事,我以为不是什么大事...”
后来的事,他们都知晓了。
裴翊紧急回京,她饱受流言困扰。
苏蔺安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身上熟悉的香味于她的鼻腔中蔓延,顿了又顿,她低低地问:
“可他们说,你中间曾回过慈山。”
她语气小心,只想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话音落下,裴翊那捏住她后颈肉的手骤然一缩,连着将苏蔺安人也往他的怀中抱紧。
他在她的耳边长叹了一口气,湿湿的气息轻轻落在耳畔,产生一种奇怪的润烫触感。
下一刻,裴翊倏地低头,高挺的鼻梁瞬间抵在她的肩膀。
苏蔺安僵住了,贴近裴翊胸膛的长睫也于此刻停止颤动。
可他的动作尚未结束,须臾,裴翊竟微不可察地扭头,抵在肩上的鼻尖也在这个霎那缓缓移至她的侧颈,裴翊呼吸一下接着一下地喷洒在肌肤。
烫得要命。
她的指尖有些发麻。
“我回过慈山。”
话音刚落,苏蔺安立刻便挣扎着要从他的怀中退出来。
也就是说,慈山那些人说得属实,他确实回了一趟慈山,也确如那些人所说,没有告知回来见她。
难怪要忽然将她抱紧。
原来他真的做了这般事,也知晓她不会轻易揭过。
分开的时日里,她总是想到他,坐在亭中想到他,研究案子想到他,甚至偶尔用餐,都会想到那些时日,她以为他受重伤的误会。
可他回慈山,却无声无息,没有向她透漏分毫的消息,只瞒着她,所有人都知道,就连这群恶臭的官员都知道,就她不知道。
对于苏蔺安来说,这是种背叛。
裴翊迅速伸手,双手紧紧攥住她的肩头,她想走,他就握住她的身体强硬地控住,不让她走;她低着头不想看他,他就逼她抬眸望他。
“裴翊!”苏蔺安声音有些碎。
裴翊落在她肩头的力更重了,他狠狠拧眉,眸底的情绪浓重又复杂,但不论她怎么反应,他都从未卸下于她身上的力,无比强势。
“蔺安,看我。”他垂着头,将她困于他的一方天地中,不允她逃离分毫,声音又沉又哑,“蔺安。”
他们之间距离极近,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互相的呼吸,互相的表情都能瞧得一清二楚,苏蔺安甚至可以看到裴翊瞳孔中属于自己的缩影。
但此刻,她分外想逃离这个场景。
不想听他解释,也不想在这耗下去。
他都做出这种事了,再困着她有什么意义呢?
她扭动着肩,不停地挺背,甚至还上脚去踹他。
可裴翊就像是什么都没感受到,岿然不动。
苏蔺安气喘吁吁,他沉静如水。
许是见她消停,他松开只手,缓缓抬起,将她挣乱的发捋好,由上即下,又开始不停地抚着苏蔺安的背顺气。
“蔺安,听我说。”
她敛着眉,只盯着那只握她的手。
“我回慈山是为了见你。”
苏蔺安食指猛得一蜷,心绪纷乱。
见她。
那为什么最后没见到,其他人却又知晓呢......
她下意识觉得这是裴翊的托词。
视线里,那只握她的手缓缓收起,五指熟练地探入她的指间,须臾之后,收紧,握得不留一丝缝隙。
“京城事了,我便告假回慈山,准备接你同去,然,方至慈山。”裴翊一顿,眼底忽而浮现躁意,“太监匆忙来报,圣上再度晕厥,这才不得不就此离去。”
他缓缓道完当时情况,弯腰,低下头。
他们间的距离更近了,几乎是额顶着额,脸贴着脸,气息交缠,整个世界都只能看见你我。
“蔺安,并非故意不见你。”
“原谅我,好吗?”
说话时,每道出一个字,苏蔺安便能感受到一次裴翊带来的炽热气息,缱绻、又带着恋人间独有的粘腻。直至结束,浑身血液似乎都冲到了脑袋,她有点晕,同时,脸也很热。
这个合理的解释,她可以接受。
沉默良久,苏蔺安低低地应他:“嗯。”
头顶倏然出现一声轻笑,余光里,裴翊喉结滚动,先前泛白薄唇终于有了血色,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两个字翻来覆去地反复咀嚼。
“蔺安,蔺安......”
苏蔺安的脸更红了,她侧着头,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他的怀中,不阻止,不应声。
良久,他们才分开。
裴翊拇指贴在她的耳后,打着圈儿按,“太医在船上,今日波折颇多,让他瞧瞧?”
这一次,他的眸中是情绪的、不带任何隐藏的担忧。
她点头。
李太医仔细地把完脉,诊断寒气入体,开了两副药,又叮嘱了句注意保暖便退下了。
而裴翊全程陪伴于她的身边,寸步不离,他们的手也从未分开,十指相扣,亲密非常。
即便是这样,苏蔺安的心中却还是有些许的不确定,慈山官员留给她不好的种子太多,她需要有人耐心地为她一一解答。
她缓缓抽回手,裴翊没阻拦,视线却已毫不掩饰地落在她侧脸。
他吐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今夜。”苏蔺安垂眼,避开他的目光,“他们说,你要报复我。”
话音方落,室内一片寂静。
而身边的那道视线如有实质,始终未曾离开。
“蔺安觉得呢?”
“什么。”
“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吗?”裴翊目光逐渐尖锐,他认真地望着她,又流露出那强势的一面,不容她躲避这个回答。
苏蔺安垂着眼,膝上的手早就扭成了一团,指甲深深掐入肉中,留下深红的痕迹,她沉默,不说话。
耳畔响起脚步声,高大的黑影一寸一寸爬上她的身体,将她彻底覆盖。
苏蔺安抬头。
一个眨眼的时间,裴翊弯腰,手掌轻轻盖在她那扭成麻花的双手。
她心跳一滞,便见他那只手小心、却又不容拒绝地分开了她的双手,裴翊敛眉垂眼,只能看见那深色的、被掐出来的痕迹时,倏一滚的喉结。
苏蔺安下意识便想将双手藏起来。
裴翊反应比她更快,他一下攥住了她的手腕,食指缓慢移至她被自己掐出来的痕迹,一下接一下地摩挲,带着气,力道越来越重,却不会觉得疼。
她惊慌地盯着他,好怕他说出像父母那样责备的话。
“和你说几次了,不要掐不要掐,怎么就是不听!”
“随便她!反正不是我的手,掐烂了也不关我事!”
裴翊没有,与她对视一眼,他轻轻叹了口气,倏然放轻了力道,抚摸了几下伤口,又说那句话。
“是我的错。”
他倏然又说了一遍这句话,这次却不知错的是为哪件事。
但裴翊的话还未结束,他继续着前面那个话题。
关于那个他是否会报复的话题。
他说。
“蔺安,你知道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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