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粉掉马变竹马了？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注]

　　等待的时刻不能说不让人欣喜，像无限接近顶点的抛物线，是最接近幸福的时候。

　　但随着时间拉长，等待的意境进入了那首耳熟能详的Lemon tree，思维不受控制地跳跃、思索、琢磨。

　　江铭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急切，像毛头小子般沉不住气，但又无可避免地去关切，他站在一楼，每次抬头，可以看到那间教室的门。羊绒大衣被风刮出沉闷的轻响，在对方五分钟没有回复消息后，他决定不再等待。

　　考试结束的人潮逐渐散去，走廊里空空荡荡，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教室门旁的墙根下，像一颗烘烤过的奶香小馒头。

　　荀煜深埋在白色羽绒服的毛毛领子里，指尖飞快在屏幕上划动。

　　江铭往前走了几步，屈起两指，在墙上敲敲，对方匆忙抬头，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怔愣，又飞快落下。

　　“怎么了？”江铭在他面前停下。

　　这下荀煜的脸埋得更低了，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发顶，不看他。

　　江铭半蹲下来，与他视线平齐，声音放得更缓，问：“考试没发挥好？”

　　荀煜摇摇头，发丝蹭在羽绒服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那是家里有事儿？”

　　荀煜还是摇摇头。

　　江铭向前倾身，额头轻轻贴贴他的额角，“是……我的原因吗？”

　　荀煜的眼睫一动，终于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

　　走廊冷风阵阵，江铭伸出手，将荀煜微凉的手整个儿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轻轻揉搓着，低下头，朝着那冻得微微泛红的指尖呵气，问他：“我做错什么事了呢？”

　　荀煜仿佛被从指尖传来的热气暖化，终于张了张嘴：“没有，是，我，是我。”

　　“这样啊，”江铭吻吻他的指尖，眼底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笑意，直视着荀煜躲闪的眼睛，“那……亲亲我，我就能好了。”

　　荀煜的眼睫依旧垂着，似乎不敢看他，“这是在外面，”他很小声的说，“要是被拍到了……”

　　江铭察觉到了不对劲，荀煜一直是个斗志满满的人，会越挫越勇，遇到困难的第一念头是把它砸个稀巴烂……想来是有人给他说了什么。

　　“没事，我有办法。”江铭把人拉起来，敞开大衣，将那瑟缩的小人儿整个儿裹进怀里，“瞧，这样就藏起来了~”

　　荀煜的眼眶一红，还是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伸出手，抱住了他，头埋进他的颈窝。

　　江铭于是问：“藏好了吗？”

　　荀煜轻轻“嗯”了一声，“我……想回家。”

　　“好。”江铭收紧了怀抱，下巴轻轻蹭了蹭他柔软的发顶，掏出手机飞快发了个消息。

　　从学校到荀煜家大约有四十分钟的车程，荀煜窝在副驾驶，一言不发，继续疯狂删着黑粉账号上的一个个帖子和评论。快到家门口时，他终于放下了手机，呼出一口气，但心里好像并没有轻松，反而因为重新看了一遍这两年的帖子，心里更加沉闷。

　　他知道躲避是没有用的，他要弥补，他要想办法。但这并不像数学的做题步骤，可以套公式一步一步求解，他甚至不知道方向在哪里，更不敢和盘托出那个已知条件。

　　汽车在家门口停下，天这时尽数黑了下来，门口昏黄的路灯下，映出两个模糊的人影轮廓，似乎是值夜巡逻的保安，荀煜没有在意，一咬牙，“腾”地从座上弹起，翻身爬上了主驾驶。

　　江铭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护住他的腰，防止他撞到方向盘。而荀煜可不关三七二十一，带着点不管不顾的劲儿，一下子跨坐到他腿上，坐下。

　　他的脸颊因为动作和激动而泛着红晕，又喘息着，伸出微凉的手指，“啪”地一声按下椅侧的调节按钮——座椅靠背应声缓缓向后放倒，形成一个倾斜的角度，荀煜整个人也随之更紧密地压在了江铭身上，温热的气息交融，他抬眸，直视着江铭：“你……你说的……亲亲，就能好了，是吧？”

　　说着放在身侧的两只手不由得攥起了拳头。

　　这副明明紧张得要命却强装镇定的模样过于可爱，江铭喉间溢出一声轻笑，点点头，抬手在荀煜的后脑勺与车顶间挡了挡，“小心，别碰着头。”

　　“！”这个男人！该死的迷人！荀煜忍不了了！双手猛地捧住他的脸，眼睛一闭，重重亲了下去。

　　他学着江铭的样子，生涩而笨拙地噙住他的唇，舌尖试探着伸入，喉间溢出情不自禁的轻喘……

　　呼吸交融，他清晰地听见江铭因他而急促灼热的呼吸，感受到身下躯体那骤然紧绷的肌肉和腰腹间滚烫的热度，他的手慢慢下滑，冰凉的指尖抚上对方温热的脖颈，刺激着对方细微的战栗……

　　最后肺里的空气几乎耗尽，荀煜浑身失力，软软地趴在江铭起伏的胸膛上，小口小口地喘着气，他还没忘了自己的目的，努力平复着呼吸，又确认了一遍，只是气喘吁吁，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亲了，你了哦。”

　　江铭点头，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柔软的下唇，车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一片一片，看起来又绵又冷，烘托着车内的暖热。

　　“你，你也不问问是什么事儿吗。”荀煜趴伏在他胸膛上，看着他。

　　江铭摸摸他的头，“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荀煜在他颈窝蹭蹭，“江铭，我跟你说个事儿。”荀煜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你。”

　　江铭吻吻他的额头，把他更紧地搂进怀里，“我知道。”

　　两人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衫，一起从主驾驶座出来。细雪无声，落在发梢肩头，带来丝丝惊喜的凉意。江铭平日里录综艺需要带妆，方才那一吻后，荀煜的脸颊和唇边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旖旎的红痕和可疑的水光。

　　江铭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他围上。

　　“唔不用挡。”荀煜整张泛着红晕的小脸儿从围巾里探出，语气不由得活泼起来，“这叫，标记~”

　　两人牵着手，一扭头，撞上门口的一道人影。

　　保安王叔从阴影里走出来，脸色复杂，欲言又止。

　　荀煜还真有点儿害羞，朝江铭摆摆手：“你，你快回去吧。”

　　“哦，对了，”他又伸出一根手指把人勾住，“你今天在隔壁住吗。”

　　“嗯。”江铭朝他眨眨眼，“周末来找我玩儿~”

　　荀煜抿着嘴笑，好像心里那件事也没那么可怕了，他脚步轻快地转身，推开了家门。

　　王叔在他后面喊了一声：“那个，小煜啊……”

　　“嗯？”客厅里亮着暖融融的灯，荀煜迫不及待要跑进去窝到壁炉旁边去，“哎呀不要问了王叔，那就是我男朋友！”

　　他兴冲冲冲进客厅。

　　主灯打开，他猛然看见了沙发上坐着的人。

　　“妈？”荀煜一下子愣住了。

　　荀倾从沙发上站起来，目光落在他那张满是“痕迹”的脸上。

　　“……”荀煜后知后觉，方才门口的那道人影不会是他妈吧？

　　“鬼混回来了？”荀倾瞅了他一眼。

　　荀煜小步挪过去，埋着头，“嗯……鬼混，回来了。”

　　荀煜被他妈拽到盥洗室，拿了个热毛巾囫囵个儿把他的脸擦了一遍，这下他真成了个热乎乎的水蜜桃了，他拿了个抱枕，在壁炉旁边偎着，一五一十交代罪行。

　　他回想起第一次在宿舍里偷亲江铭，想起告白那晚把人按在椅子上亲，还有刚才，在车座里的霸王硬上弓，说着说着就有点儿心虚：“……反正我，他太好看了，我没忍住。”

　　他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宝贝，你让妈咪怎么说你？江铭他妈妈临终前还把孩子托付给我，现在才几天，你就把人家拱了？”

　　荀煜舔舔嘴唇：“都说了没忍住嘛，妈你不知道江铭多好吃。”

　　“？”

　　荀煜老实闭嘴。

　　“不过也不能全怪你。”事已至此，荀倾也冷静下来，“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就有点儿奇怪，江铭那孩子飞了几千里，跑到我拍戏的深山老林里，跟我聊了许久，说你有多希望我们在你身边陪你。”

　　荀煜一愣，抬起头，“你是说那天你们回来是因为……”

　　“还有那个，”荀倾指了指被荀煜高高供在展示柜里的那捧小熊花束，“还有假条，都是小江提前准备的。罢了罢了，”荀倾也看开了，“你们这年纪正是玩儿的时候，妈咪也管不了，注意安全就行。喏——”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串东西，扔过来。

　　荀煜顺手一接住，定睛一看——

　　“！”

　　“妈！”他脸红脖子粗地跳起来，“你，给我这个干嘛！”

　　“这有什么好羞耻的？日常用品而已，你小时候不是还当气球吹吗，”荀倾优雅起身，“行了，妈咪要去睡美容觉了，你明儿回来吃早饭就行。”

　　“……”荀煜眼看着他妈进了卧室，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口，做贼心虚地，飞快把那串TT揣进了兜里。

　　[注]：出自赵师秀·《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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