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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线
米特阿姨坐在院中的竹凳上,手里捏着件小杰爬树刮破的粗布外套。
午后的阳光透过椰树叶筛下来,在她红橙的发丝上镀了层暖光。
她抬头看见云初弦正坐在门槛上擦双节棍,乌沉木的棍身在她掌心泛着温润的光,便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针线:“初弦,来帮阿姨个忙?这老花眼,针眼跟星星似的,总也对不准。”
云初弦擦棍的动作顿了顿。针线?这比劈柴练剑要陌生得多。
她放下双节棍走过去,接过那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和软塌塌的棉线。
指尖常年握武器磨出的薄茧,此刻捏着这纤细的物件,竟有些发颤。
“线头要舔一下才好穿。”米特阿姨轻声提点,手里还转着纺锤,棉纱在她掌心听话地绕成线团。
云初弦依言将线头凑到唇边,温热的湿气让棉线稍稍收拢。
她屏住呼吸,让银针的光落在眼底,指尖稳了稳,试着将线头往针眼里送。
一次,两次……线头总像调皮的小鱼,刚要钻进去又滑开了。
“噗嗤——”小杰正蹲在旁边逗寄居蟹,见此情景忍不住笑出声。
“初弦姐姐,你握剑那么稳,怎么穿个针跟打哆嗦似的?”他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却赶紧补充,“我不是笑你!就是觉得……很新奇!”
云初弦没看他,只是睫毛颤了颤,眼神更专注了。
第三次尝试时,那柔软的棉线终于乖乖穿过了小小的金属环。
她长舒一口气,将穿好线的针递过去,耳尖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粉:“好了。”
“真是个细心孩子。”米特阿姨接过针,指尖翻飞间,细密的针脚便沿着布缝爬开,“你看这针线,看着不起眼,却能把破了的衣裳补得好好的。过日子啊,就靠这些细碎的功夫攒着暖意呢。”
云初弦蹲在旁边看着,棉线在米特阿姨手里仿佛有了生命,将撕裂的布料一点点连缀起来。
这寻常的画面让她心头微微发暖,想起竹影师兄总说要教她绾发描眉,说“女孩子家该学些软和的手艺”,那时她总被师傅催着练剑,只当是无关紧要的闲话。
如今才懂,这些被斥为“消磨意志”的琐事里,藏着多么踏实的温柔。
没几日,小杰在礁石滩追海鸟时,被湿滑的苔藓绊了一跤,手腕扭得红肿,疼得眼圈发红。
米特阿姨正往他腕上抹草药,他却咬着牙不肯哼声,只眼泪汪汪地盯着云初弦。
云初弦沉默地蹲下身,指尖轻轻搭上他的手腕。
一股温润的内力如同春日融雪,顺着经脉缓缓淌入,带着安抚般的暖意。
小杰原本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眼睛越睁越大:“咦?不疼了!暖暖的,像泡在米特阿姨煮的甜薯汤里!”
云初弦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少年手腕温热的触感。
她看着他明显好转的红肿,忽然想起竹影师兄当年教她运气疗伤时,也是这样用指尖轻轻按着她的穴位,声音温温润润:“内力不光能伤人,更要会养人。”
那时她只当是练功的附加课,此刻掌心残留的暖意却让她心头微动。
“初弦姐姐,你这是……功夫吗?”小杰晃着不疼的手腕,眼睛亮晶晶的,“能教我吗?我不想总被石头绊倒,不想米特阿姨担心。”
云初弦看着他认真的小脸,又望了眼米特阿姨眼里的期许,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教你站桩。能让你脚下稳些。”
她没有教那些凌厉的招式,只是让小杰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教他感受脚底与地面的贴合,如何让气息在体内轻轻流转。
小杰学得歪歪扭扭,一会儿脚崴了,一会儿忍不住挠痒痒,逗得米特阿姨直笑。
云初弦却极有耐心,弯腰帮他摆正膝盖:“膝盖别内扣,像扎根的椰子树那样。”
见他晃得厉害,又伸手虚虚护在他腰侧,“气沉丹田,不是憋气。”她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些,带着种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夕阳西下时,小杰终于能站稳片刻,兴奋地拍手:“我做到啦!初弦姐姐你看!”云初弦望着他被风吹乱的刺猬头,嘴角极轻地弯了一下,快得像海风拂过水面的涟漪。
收势时,她瞥见靠在墙角的油纸伞,伞骨上还沾着晨露打湿的草叶。
从前这些武器总让她想起松风涧的血腥,此刻看着小杰蹦跳着展示刚学会的站桩,忽然觉得,这些曾沾染仇恨的技艺,或许也能用来护住眼前这笨拙的欢喜。
米特阿姨端来蒸好的椰子糕,甜香混着海风飘过来。
云初弦接过一块,指尖触到温热的椰壳碗,忽然开口:“明天……我教你认穴位吧。摔倒时能护住自己。”
小杰嘴里塞满糕点,含混不清地应着:“好!还要学那个暖暖的气!”
云初弦看着他沾了椰丝的脸颊,低头咬了口椰子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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