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的游戏】终局的游戏

作者: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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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谋与权(中)


      阿尔图离开后,宰相府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

      胸背僵痛,烟雾缭绕之中,阿卜德咳弯了腰。也许是水烟过于浓烈,刺激到了肺部,但那滩黑红相间的呕吐物却诉说着实情的诡异。

      “大人,”一旁的侍奴用预热好的毛巾为阿卜德擦拭口唇,不算宽大的袖口从他苍白消瘦的手腕滑落,露出大片刺青,“注意身体。”

      阿卜德拭去最后一点血丝,在侍奴的搀扶下靠在软榻上。他闭着眼睛,平复着呼吸,侍奴也就这样在一旁侍立,若不是打扇的手轻轻晃动,便只如一尊阴影中的雕塑。没人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烟雾散了,阿卜德才睁开了眼睛。

      “穆济勒。”

      “奴在。”

      “你觉得,阿尔图如何?”

      “奴不了解阿尔图大人,奴只觉得,阿尔图大人的贡品虽新奇,于您还是过于低劣了。”穆济勒低垂着头,“您理应享用最好的。”

      “……他也就这点水平罢了,不过是一只打错主意的鬣狗,”阿卜德嗤笑一声,“连你的品味也追不上。”

      “蒙您谬赞,”穆济勒应和着,“那今晚的宴会……?”

      阿卜德还想扯出一丝冷笑,却牵起肺部更深处的痒意,于是又是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咳嗽。

      “大人,恕奴冒昧,您不能再放任这劣质的烟雾摧残您的身体了,”穆济勒跪了下来,他轻拍着阿卜德痉挛的脊背,环绕的姿势好像将人半拥在怀,“您今日的香还未品……”

      侍奴的外衫粗糙,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味道。阿卜德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微微抚平了其肺部深处的躁动。

      “……去云室。”

      云室。香凝成云,炉袅盈室。阿卜德本不是什么钻研香道之人,偶尔品味不过是附庸风雅,彰显威权。他本一辈子都不会去研究一炉香要怎样调配才会达到最沁人心脾的效果,直到——

      他在一众猎物中,闻到了一种香味。

      那是一种,使他不再为噩梦所缠的味道。

      没有人知道宰相一直在做噩梦。这已经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了,早在苏丹还没有开始玩这个荒谬的游戏,阿卜德就时常做着同一个纷乱的梦境。

      它通常是发生在他身心俱疲的时候。有时候是金光一闪,他人头落地;有时候是一则他拥着一具柔媚男性躯体的流言传遍大街小巷直至上达天听;有时候是那具躯体挤进了另一个人怀里,而那人死在了妓院后的排水沟里……无数阴暗的画面交替着,在他脑海里轮转上演。他试过很多办法来缓解,可就算是纯净教会的净化之力,也无法将那阴影从他脑海里驱逐。

      但好在,只是噩梦,也不算不能忍受。阿卜德曾想既然解决不了,就当是一场漫长的季节性感冒,只要他调整好心态,便不会被梦境所困扰。

      直到,阿尔图带回来了那颗苍白的头颅。

      是的,是他让阿尔图带回来的。虽然阿尔图没有用杀戮卡利索解决,而是磨磨唧唧地伪装成暴毙让他有些失望。但当他看见这颗脑袋时,他还是无法抑制地牵起一抹笑容。

      这颗脑袋就像有一种魔力,他看着就觉得心里头欢喜。可穆尔台兹很难不让人觉得可笑。亲手把妻儿献给了苏丹,只为取得君王的注意,却如何有脸面反过头来憎恨苏丹?多么有意思啊,瞧瞧这张苍白的脸,到头来还不是人头落地?

      他也许永远调节不好自己的心态了。他就这样命人将脑袋做了防腐,摆在他的书桌上。畅快着,嗤笑着,终于——

      他在梦里看见了穆尔台兹。

      那个懦夫,能有多大的能耐呢?除了口头的诅咒,又能耐他如何?可那无法翕张的肺部却在痉挛着抗议——事情不是这样。

      他掐着自己的脖子,或者说,一团顶着穆尔台兹脑袋的阴影掐着自己的脖子。那阴影并不真正取他性命,只是日夜在他入睡时将他掐醒,阻止他的好眠。

      这是何等的僭越!何等的大胆!阿卜德心生怒意,莫非是阿尔图做了什么手脚?可与之前一样,纯净教会也无法驱散这场噩梦。阿尔图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还能比得过教会的手段?可穆尔台兹确实死了,他的宅邸都被守灵的烛火焚毁,除了冰片与麝香在火海中冲天,什么也没剩下。还能如何?还能如何?

      “但这并非邪秽作祟,大人,您只是太过操劳,”他记得主祭伊曼这么对自己说过,“您需要的只是……放下。”

      放下?

      他有什么放不下的!这帝国还有几个东西能让他放在心上!

      他最终拂袖而去,没看到主祭原本睁开又闭上的眼。

      直到他的“客户”找到了他。

      那个喜爱举办女奴尝鲜会的绅士,破天荒地展示了一位男□□隶。那是一位调香师。他苍白的皮肤上爬满了刺青,几乎无法辨认他的真容。但他调香的手是如此稳健而富有韵律,于柔和低微的吟唱中,一炉炉熏香袅袅升起。在这云雾缭绕的欲望之所,有人开始不自觉地相互抚慰,有人开始祈求鞭挞,有人开始掷鞭,有人开始暴食,而他——

      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好眠。这可不只是一夜无梦。那些纷乱的梦境被破开了。刀锋的金光被弹开,妖娆的躯体被阻隔,而那顶着穆尔台兹脑袋的阴影,则被他亲手撕碎。

      一炉香尽,他从未如此清明。

      “你叫什么名字。”

      “穆济勒,大人,”那男奴抬起头,“我叫穆济勒。”

      于是穆济勒跟在了他的身边。这半个月他再也没有做过噩梦。不仅如此,每当他沉浸在这他专门给穆济勒盖的云室之中,他就好像汲取了无尽的力量。这可不是什么虚妄的心理作用,而是仿佛获得了什么洞明的能力,只要他一闭眼,就能在脑海里看见屋里的奴仆趁他不在做着什么勾当;那流浊的妓院沉淀着何等腌臜;那官员的宅邸在编织着什么密谋……而他梦中所见的一切,最终都在密探的奏报中得以印证。

      他已是一名全知者。但他并没有满足于此。当然了,没有人可以抵得住这种诱惑!权力,永远是更多,更多!他的视野开始宽广,飞过了这片权贵云集的街区,到了更远的边疆,到了更深的矿藏,到了更高的山巅,他听见了马蹄踏地,闻见了金属饮血,更窥见了那至高之巅上耸动的赤色起伏与——

      黄金色的眼睛。

      “阿卜德卿,”低哑,带着一股麝香缠绕的慵懒,“你看的有点多呀。”

      “却怎么……是个灯下黑呢?”

      啊!

      他从梦中惊起,口中鲜血喷溅在了穆尔台兹苍白的脑袋上。

      他看见了,他看见了!不…不……灯下黑……是…!

      “大人…香……断了…”一具被刺青爬满的苍白躯体,一边呕血,一边艰难地向他爬来,“奴无能,没能保护好大人……”

      “怎么回事!”阿卜德掐着穆济勒的脖子,瞪突了双眼,“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

      “奴…不知道……!”穆济勒无力地发出嘶嘶气音,“只是…一瞬间!更强大的力量……!”

      “大人——!大人!”

      是一阵匆忙的脚步。探子急急闯入,却是看见了这样一副恐怖混乱的场景,一时只恨自己脚步太快。

      “……什么事。”

      探子被那血红的双眼瞪得有些瑟缩,但他没有选择,只能上前附耳。

      “……大人,市场被烧…货物流散……白鹳破晓…”

      白鹳破晓。

      …阿尔图。

      阿尔图!

      “大人!大人莫动气……”是穆济勒,他正掐着阿卜德的人中,意图把这位大人抢救回人间,“奴不会让您有事的……”

      之后阿卜德又重回了清明。他也没有再做噩梦,甚至依然可以窥见真实,而苏丹待他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异样。

      只是穆济勒显著虚弱了下去。

      “你是…怎么回事。”

      “奴说过,不会让大人有事。”穆济勒苍白着,为他点香的手破天荒地有些颤抖,“药…不够了,奴只能用自己做引。”

      “我还记得你说过的配方,”阿卜德罕见地流露出了耐心,“我可以让人找来——”

      “那样,已经不够了,”穆济勒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惨然的笑,“那只是增强您的灵视,却无法修补您的损耗。”

      “告诉我,要怎么做。”

      “补人身,最快的自然是…用人补,”穆济勒抬起眼睛,急切道,“奴愿意用自己的血——”

      “太慢了,”阿卜德打断他,“你知道更快的方法,对不对。”

      “……是,”穆济勒低下头,解开自己衣服,露出刺青浸染的胸膛,“最快,当是用人的心肝。”

      “越多越好?”

      “……您?”穆济勒有些愕然。

      “回答我。”

      “是……”他有些瑟缩地低下头,“甚至越多,越可精进。”

      阿卜德想到了探子带来的密报——几个不听话的猎奴人已然投靠阿尔图,既然如此,便不要浪费了吧。

      ……

      “大人似乎做了个好梦?”

      穆济勒温声侍奉着,阿卜德自沉眠中睁开眼,肺部的痒意消散了,又是舒爽的清明。他没有正面回答穆济勒,而是看着他苍白的脸。

      “你恢复怎么样。”

      “蒙大人惦记,奴身体好多了,”穆济勒轻咳一声,“只要大人无恙,奴就会好。”

      “你放心,你的方法很好,”阿卜德自软榻上坐起,穆济勒赶忙上前服侍,“今晚与我一同赴宴。”

      “大人,您是说……”

      “人心尝多了,不知这鬣狗是什么滋味?”阿卜德挑了挑穆济勒苍白冷硬的下巴,“跟着我,你会好起来的。”

      ……

      白鹳破晓。王都最负盛名的酒馆。三教九流齐聚,五行八作云集。每天有无数的消息在推杯换盏中传递,亦有无数生意在觥筹交错中落地。它的主人,是如今苏丹最宠爱的臣子,游戏的代行人,风光无限的阿尔图大人。而今却因宰相莅临,这最为火热的场所嘈杂不再,肃静非常,而它高傲的主人,亦弯下了腰,亲自为宰相垫脚。

      “便是此处,大人,小心脚下,”阿尔图谦恭地服侍着,“无关之人都已驱逐,只留下您吩咐的。”

      阿卜德挑了挑眉,却没有立刻回应。他看着阿尔图低垂的头颈,勾起一抹冷笑。

      啊。好一个无关之人都已驱逐。他的全视早已出神入化,这酒馆每层都藏着一个侍卫,是想做什么呢?身处于顶层最奢华的包间,确实有一行服色各异的商人于席间等待,而那层叠的丝绒帷幕又如何藏着两个人的身影?阿尔图啊,阿尔图,你这狼子野心,早应该藏得更好。

      “嗯,”阿卜德眯着眼睛点点头,不再审视阿尔图,抬脚踩凳入席,“有心了。”

      高位入主。于是弦乐渐起,美人歌舞,又是一片觥筹交错。待香影屏去,目眩神迷,阿尔图举杯站起。

      “这一杯,敬我们永恒的太阳,伟大的苏丹陛下!愿我帝国恒久昌隆!”

      一片敬贺之中,阿卜德捏着晶莹的酒杯,置于唇边,几乎无法抑制对葡萄酒酸腐之气的厌恶。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阿尔图啊。”他放下酒杯,叹了口气,“你还是年轻了些。”

      “是,”阿尔图似乎有些错愕,没想到会在这时打断他似的,“大人?”

      “你这葡萄虽好,却也不处自然时季,怎么可直敬陛下?更何况,这第一杯,理应由我来敬合适,”阿卜德站了起来,“穆济勒。”

      “奴在。”

      “上酒。”

      穆济勒沉默地为众人斟酒。那是他们精心准备的好酒。走到阿尔图时,阿卜德看见阿尔图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扭曲,但很快压了下去,他身边与其打扮相似的年轻人,是叫法拉杰的?那人倒是沉不住气,正欲张口,又被阿尔图按住。

      “大人说的是,是阿尔图逾矩,这酒理应由大人祝举,”阿尔图起身举杯,“我先自罚一杯,再敬大人。”

      看着阿尔图将酒液一滴未剩地饮尽,阿卜德笑得真切了些许。

      “这杯敬帝国,”阿卜德举杯祝酒,“敬我们伟大的苏丹,永为纯净所佑。”

      鱼贯而入的仆从有序侍候着,一杯饮毕,席间传来窃窃私语。

      那是一群服色各异的行者。一波身着白袍,白色头巾被黑色头冠固定。一波头戴羊羔毛制的毡帽,长袍的袖口与领口绣着细密的花纹。一波头戴无檐帽,宽松长裤之上是更异域的短夹克。唯一一致的,大概就是腰间挂着各色匕首、钥匙、印章的宽大腰带,以及那忐忑、迷茫又有些兴奋的神情。

      “大人,请容我为您引荐,”阿尔图接过侍从的侍具,亲自为阿卜德布菜斟酒,“这些都是与我合作多年的伙伴,不论是沙漠,草原还是海洋,您都能找到您想要的。”

      沙漠,草原,海洋。这就是阿尔图的脉络。听着阿尔图和那群商人开始了相互介绍,无数的地点与货品落入了自己的耳朵。阿卜德敬酒的眼神暗了暗,穆济勒的药方上面涉及到的材料,正好来自这几个地方,竟也恰好……被包含了进去。

      他是什么意思?

      他在窥探自己的喜好?

      他已经知道得这么多了?

      他也对自己的香有兴趣?

      还是说……他已经在…!他是在示威…?!

      “大人,”穆济勒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该换香了。”

      阿卜德回过神。满席都在看着他。他镇定自若地让穆济勒取下自己腰间的香囊,换上新的,再环视周围。

      不…当然不。他没有这个能耐…况且……

      他们面前都摆着自己的酒。

      “宰相大人。”

      那是一个带着绿玉板指的商人,操着不知道哪里的口音。

      “大人,可是在品香?”

      ……

      “这位先生,也对香有研究?”

      “有研究不敢当,不过是经常自己调着玩儿,”那商人呵呵一笑,“刚刚见您的侍奴为您添香,在下近日手里也偶得一块,家里人都试过,有安神静气的效果,就连经年失眠的老人也能睡得香甜,久闻宰相大人为国事操劳,不知在下……可否能为大人分忧?”

      也不知是哪句话点着了阿卜德,一瞬间他只觉气血翻涌,险些呕出什么东西来。但这些都被穆济勒轻拍在自己脊背的手按下,那侍奴柔顺地安抚着,对阿卜德开口。

      “大人,这是好事,奴精神不济,只怕……不如与这位先生试试,奴也想趁还有机会,多多切磋一番。”

      “……呈上来吧,”阿卜德抬起下巴,看着那商人,“不过,得由穆济勒来点。”

      “这是自然,”商人喜不自胜,命一旁的侍从呈上新香,“您请。”

      袅袅炉烟在穆济勒的手腕间升起。与穆济勒柔和宁静的配方不同,这香气清冽而直接,与他腰间的香囊交织着,游走在他四肢百骸,直取拥堵沉疴之处。一瞬间一切都打通了。阿尔图所有的布局都像一本敞开的书,只任他随意翻阅。他完全理解了。这鬣狗贪婪而激进,联合了奈费勒,不光想推翻他,甚至想直取那巅峰上的王座!多么狂妄!多么愚蠢!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就在这里!献给那双黄金的眼睛!不,不……他能搜罗到这种香,他的脉络遍布四方,白鹳破晓,黑曜夜光…军队…铁卫…他有价值,他有资源,就像穆济勒说的……为什么要献祭?为什么要杀掉?太浪费了,太浪费了…!联合他,控制他,对!控制他!到时候,自己就是…!

      “穆济勒,”阿卜德睁开眼睛,慵懒地靠在软垫里,“你觉得如何?”

      “奴比不上先生。”

      “沁人心脾,”阿卜德面露笑意,看着那商人,“非常不错。于香之一道,日后还需与先生多多讨教了。”

      商人笑出一脸褶子,在旁人嫉羡的目光中连敬了好几杯。阿卜德一一接下,转头看向阿尔图。

      “有心了,以你的才能,完全可以闯出更大的事业。”

      “能被陛下指派参与这场游戏,已是在下的无限荣光,而在下也是因此才得入大人的法眼,我已无所可求了,若还有什么能做的……”阿尔图垂下眼,将酒杯置于阿卜德尊前,“便只有全力辅佐大人,为帝国与陛下分忧。”

      “阿尔图大人还真是忠君爱国,”阿卜德接过他的酒杯,“穆济勒。”

      “奴在。”

      “你虽自认水平不及先生,我到底也答应了你切磋一场,阿尔图大人献出如此极品,你也应拿出你的手艺,好好敬大人一番,不是吗?”

      “奴自当侍奉好大人。”

      未等阿尔图说什么,穆济勒已然换了一盏香炉。柔和的香气弥散开来,明灭的火焰在炉中躁动。一股掌控感充盈在阿卜德的内心,视线与大脑仿佛充满了力量,他看见商人们纷纷停杯顿箸,阿尔图手中的酒杯落地,猛地扼住了自己的额头。

      “阿尔图卿,这香好闻吗?”

      “你……你做了什么!”

      “阿尔图卿是聪明人,”阿卜德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提起,“巅峰之路艰险,与其和奈费勒那种痴人为伍,不如与我一道问鼎?”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大人…此处非常…慎言!”

      “你不知道吗?不要再挣扎了阿尔图卿,在你们喝酒品香的时候,你的侍卫们早就被换成我宰相府的护卫了,”阿卜德可怜似的摇头,“这里没有别人,承认吧,阿尔图卿,你也……渴望那山顶的王座吧。”

      “阿卜德!”一瞬间,阿尔图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将阿卜德顶翻在地,尽管他下一刻就被面目呆滞的法拉杰按在地上,他仍咬牙切齿地对阿卜德吐出一口唾沫,“你这狼子野心的家伙!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一轮太阳!你永远不会得逞的!”

      “穆济勒!”

      “奴在。”穆济勒手持酒杯,跪在阿尔图跟前,“大人醉了,说胡话,奴替大人醒醒酒。”

      一杯纯黑的液体灌下,阿尔图彻底停止了挣扎。他目光呆滞着,与法拉杰一道,谦恭地侍立在阿卜德身前。

      “我等…皆听大人吩咐。”

      ……

      攻破城门意外的顺利。阿尔图的行动力是阿卜德全视之眼最大的助力。他们掌握了整个王都所有的官员,控制了所有商道与军队,挥师青金石宫殿的时候,就连最沉重的石门也要学会自己让道。奈费勒本是最顽固的反抗军,但那瘦弱的身板早就被他打包扔到了阿尔图的床上。苏丹?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魔鬼,当然是被侍卫从床上拖下来,按在地上,塞了一整块的香。那流着口水直瞪着他的样子可太可爱了,简直让他想到了魔鬼小时候。还有谁能阻止他?还有谁能反对他?!他已然征服这世上最高的巅峰!再没有地方,再没有角落可以……!

      “大人,恕奴多言,”穆济勒身着大维齐尔的华服,仍是一副恭顺模样,“尚有一处,您尚未…窥探。”

      “还能有什么地方值得朕去注视,”阿卜德歪在黄金的王座上,狠狠地在穆济勒颈肩吸了一口那柔泛的清香,“倒是说与朕听听。”

      “就是那…红丝绒幕布之后。”

      红色丝绒…红色丝绒?!

      是了,那晚…还有两个身影…还有两个人!

      阿卜德疯了一样,他从王座上弹起,连头冠都掉在了地上。他一路狂奔,冷风抽打着他的肺叶,痉挛着他的神经,终于,他回到了那个白鹳破晓的顶层包厢。

      战火波及,酒馆早已破败。只顶层那红丝绒幕布仍然光鲜。阿卜德心如擂鼓,脚步竟是难进半寸。可晚风却不等他。四面透风的残垣已为他做出了抉择——

      丝绒的柔光在月光中荡漾。

      那是一双被月色泛起金光的眼睛。

      “阿卜德卿,”那声音低沉而沙哑,“你看得也太少了。”

      ……

      阿卜德疯了。

      至少在场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酒宴只是刚刚点上助兴的香炉,宰相大人就开始自己蹦出谋反乃至侮辱苏丹的话,整个人就像已经登基了似的,宛如失心疯一般,劝也劝不住。阿尔图看得目瞪口呆,他准备了一堆东西,只是刚刚点上不知道有没有用的香,还没开始飙戏呢,对方就自己把台词全说完了。这导致他最后竟一直在和法拉杰确保阿卜德不在疯癫的时候咬到自己的舌头,直到幕布后传来一丝不耐烦的“啧”声。

      “阿尔图,你真是给我准备了一出好戏。”

      “陛——!臣—我—不知您莅临——”

      “行了,”红色丝绒闪动,一位蒙着面的兜帽客从中走出,身后跟着一名红发的侍卫,“你这出戏,不够完整,你的观众还没有看够。你知道要怎么做,对吧?”

      “……是,我会保证,这幕剧,所有的一切,都按您的意志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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