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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锈的灵魂2
“我记得你们雅克人有‘三不劫’。”
“嗬！算你有点见识。
“三不劫，一不劫救赎之舟，二不劫求知之帆，三不劫家园之种。”
凌书珩端详着瓷杯道：“救赎之舟，指的是医疗船，或者人道主义救赎船。求知之帆指的是科研船。家园之种则是运载普通平民前往新家园的移民船。”
“对。”
万菁暗自惊奇，海盗还怪有原则的。
“那么，这艘星舰你劫不了。”
“嗬，为啥？”
“不信你可以亲自去查，船上都是移民去各新区的普通百姓，所运物资也都是他们在新家园所需的必备品。”
万菁扬眉，凌书珩这话明显是玩文字游戏，“普通百姓”“必备品”，都是模糊的概念。
凯洛斯这回没有立即接话。他伸手摸了摸面具覆盖的下巴，扭头朝旁边一人道：“去查查看。”
那人颔首，便再度无声穿墙出去。
万菁惊讶，这凯洛斯怎么好像真的信了凌书珩的话？
凯洛斯似有所感一般，看向万菁：“猎物小姐，我们是否在某处见过？”
此话一出，不光万菁心下大惊，凌书珩竟也抬眸朝她看过来。
万菁心里的警钟几欲尖叫起来。
她不知道4848是否真的见过凯洛斯，倘若真的见过，是在湮灭见过？还是帝国？商会？
更不清楚凯洛斯此时突然说出此言是何意。是真的觉得面熟，还是单纯的瞎猜？亦或是转移凌书珩注意？
她的处境也很矛盾。
表面上，她是佣兵新人，此时临时被指派来保护凌书珩。
但实际上，她是湮灭的卧底，凌书珩则是湮灭的刺杀目标。
如果凯洛斯有意杀害凌书珩，万菁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与他合作……
不对。
她不能杀凌书珩。
且不论湮灭给她的主要任务是长期潜伏、寻找暗子，此时如果凌书珩身死，她该如何同商会狡辩？
况且，她不了解凯洛斯，怎知与他合作除掉凌书珩之后，会不会也除掉她？毕竟她自认暂且不敌凯洛斯。
后颈处还残留着冰冷触感。
她要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小心维持平衡，同时探查旁人的情报。
搞清楚自己的处境，苟活住，并将旁人为己所用。
以上只在一瞬间。
万菁嘴角弯起些弧度来：“加入佣兵团以来我还没遇到过雅克人。您曾经去过687新区吗？如果是，我们可能在那里见过，因为687新区是我的故乡。”
“687新区？哦，那颗垃圾星球啊，大爷我想想啊……”
凌书珩沉静地打量万菁片刻，再埋头端起茶杯来。
贵宾室内一时静极。
“哈！”
凯洛斯忽然一拍桌子，吓得他身旁两人几乎跳起来。
万菁始终盯着他，倒是没吓到。
凌书珩的瓷杯跃起来些许，发出清脆碰撞声，清澈茶水在杯内跃动。他几不可见地略略扬眉。
“我想起来了，绞肉机！你是绞肉机！”
万菁扬眉，与他对视，并不言语。
凌书珩自茶杯上抬眸，没有看大呼小叫的凯洛斯，而是直直看向万菁。
凯洛斯的手覆上腰间的手枪。
他的手下见了，立时握紧步枪，紧张起来。
万菁心里暗道不妙。
“绞肉机啊绞肉机，原来你还活着啊。”
凯洛斯拔出手枪，指着万菁，另一手半掩面，似乎在笑。
万菁直视着枪口，不语。
但其实她下意识攥紧拳头，微微颤动。
不妙，非常不妙。
4848以前得罪过雅克人？！
“那孩子呢？”
凯洛斯忽然收了笑，冷冷道。
万菁依然面无表情看着他。
凯洛斯握着枪，朝她走近两步，再度冷声道：“那孩子呢？！”
万菁看着几乎贴上自己鼻尖的枪口，抬眸，对上凯洛斯略显癫狂的双眼。
什么孩子？！
4848抢人家小孩了？！
不是吧，姐！
凯洛斯认识的是绞肉机，是作为687新区混混头目的4848。
垃圾星球的头目4848与星际海盗能产生什么冲突……可能是凯洛斯去687新区找什么东西，与那个孩子有关，而4848把那孩子转移走了。
“死了。”
她选择铤而走险，赌一把。
“死了？”
凯洛斯的声音有些颤抖而尖利。
“死了。”
万菁直视他，重复一遍。
“哈！”
凯洛斯笑出一声，语气却仍是冰冷：“死了？死了好……那么，猎物小姐，哦不，绞肉机小姐，他的能力呢，去哪里了？”
万菁平静道：“你不会真的以为人死了能力还能存在吧。他死了，那能力自然没有了。不信，你可以问问凌理事，商会不可能不知道吧。”
凯洛斯果然立马扭头，目光如刃，朝凌书珩射去。
凌书珩面上流露出讶异，但他旋即敛色，颔首道：“她说的是真的。”
万菁赌对了。她后知后觉紧张得要昏死了。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刚才那番话的，只觉得紧张至极，大脑运转飞速。
凯洛斯看着他，显然是不怎么相信。
局面一时僵住。
正是时，之前离开去探查情况的那个白面具手下穿墙回来了。
“老大。”
他恭敬道。
凯洛斯再看凌书珩片刻，自他面上看不出破绽来，才恨恨收了枪：“怎么样？”
“老大，舰上一共6978人，其中商会89人，雇佣兵护卫人员120人，星舰乘务员120人，其余人员的确均为前往六字头区域的普通平民。”
他顿了下，接着道：“这是属下探查后的物资清单。”
凯洛斯接过去大致看了看，再看向万菁，却似乎有所顾忌，便朝凌书珩咬牙道：“算你聪明！大爷我这次就放过你们了。”
他有力挥手：“炸毁引擎！摧毁飞船！撤退！”
三个属下闻言，兴高采烈：“哟克！”便抱着枪跳进墙壁去。
似乎比起抢劫，他们更喜欢纯粹的破坏。
“记住，若虫们！本大爷的枪炮能点亮这片星空，但今天熄灭了！你们船上的每一块装甲板都在尖叫着投降，但可惜，它们不够格让大爷我破例！”
凯洛斯转身，最后对万菁说了句：“再会了，绞肉机小姐，我们还有笔旧账。”
“商会的税，帝国的法，我的过路费！”
他大笑着，也穿墙离去。
星舰深处传来如雷般的爆炸声。
一声又一声。
房屋内的物品振动作响。
万菁和凌书珩的视线落在泛起涟漪的茶水面上。
混沌系统的连接恢复了。
“……警告！星舰动力系统被炸毁！警告！飞船停泊舱被炸毁！”
“乘务组正在全力抢修，乘客们请稍安勿躁。”
“雅克人已全部撤离星舰。护卫队正在赶来！凌理事，您没事吧？”
凌书珩颔首：“没事。”
雅克人的主力与护卫队主力交锋，牵扯住护卫队，而他们真正的目的则是凌书珩。
万菁奇怪凌书珩怎么不带保镖，简直像是……故意要见凯洛斯一般？？？
沉寂片刻，凌书珩抬眼看向她：“有意思。”
万菁不明所以。
“我知道那个孩子，是叫叶杰吧，雅克人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
“谁知道呢。”万菁蹲下身子，一块块捡自己的手枪残骸，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凯洛斯把她刚领的超弦手枪拿走了！！！
“有意思。”
万菁奇怪看他。
“你的回答明显是撒谎，但我的能力却看出来你没有撒谎。”
万菁的双手仿佛肌肉记忆一般，极快而流利地将部件一块块组装起来，几秒钟时间，就把激光手枪组装为原样。
她埋头作专心组装状，以掩饰自己内心的巨震。
“理事此言何意？”
凌书珩摇晃着瓷杯，慢悠悠道：“4848，通过了048新人任务，现在在晏筝的48小队？”
万菁装好了手枪，站起身，垂眸看着他，不言。
“别紧张。”凌书珩温和笑起来，“我有个技能，名叫［万物解构］。我可以从事物表面读取海量的信息流，将它们解构，重组，加上我自己的智慧，演绎推理出完整的逻辑链条。
“我知道你在撒谎，但万物解构的结果却是你没有撒谎。我的能力不会出错，我的推理也不会。
“所以只能是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万菁不语。
此时说什么都只会暴露更多的破绽。
“当然，你自己本人看来也不知道原因。”凌书珩放下瓷杯，“我不打算为难你，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我刚看了，昨天的几次任务报告写的不错。”
“职责所在。任务报告由队长执笔，我只是补充了一些细节。”
“细节决定成败。”凌书珩拿起紫砂壶，再完成一整套温杯、投茶、洗茶、冲泡流程，“尤其是你的远程狙击表现，精准地像是预演过无数次。”
凌书珩放下茶壶，示意万菁坐下。他的视线透过氤氲茶气，“这种经验，不是普通雇佣兵能积累的，更何况你是个新兵。在哪学的？”
万菁拣了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亡命徒的野路子，谈不上学习。只是在锈迹斑斑的废墟里苟且偷生……见的多了，观察和记性好一些，运气。”
雅克人的危机根本算不得什么，他们虽然厉害，不过是些海盗罢了。商会理事的怀疑才是真的威胁，处理不好，万菁便会同时失去商会和湮灭两座靠山。
失去靠山无所谓，但她目前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不能落入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境地。
凌书珩的技能在万菁身上“失灵”了，的确是因为她是特殊的。
她所说的话的确不是撒谎，而是作为“万菁”而言，她真的不知晓这些“4848”理当知晓的事情。
“你的表现很不错，辛苦了。”凌书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像是夜间的昙花，看似低调，却暗藏锋芒。”
他身体略略前倾，语气随意，却似乎透着无形压迫感：“只是，花香之下，藏得再深，也总有根茎扎在土壤里。商会这块‘土壤’，养分够吗？”
万菁不傻，自然知道凌书珩此话绝非简单的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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